第1章 第一桶金

林洗练一大早就起床了,拿了一个营养罐罐,背着小挎包出了门。

这是她穿进赛博末日游戏的第九十八天,九十八天前,她正抱着策划组刚敲定的游戏设定集和美术组的小姐姐扯头花,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画风不能这么唯美:

“末日世界是残酷的,要暴力野蛮,man,满目疮痍,yi,衣食短缺,que……”

缺德吧你。

重来一次,她一定抱紧美术组的大腿,请他们务必朝真善美正能量的方向画,否则,她就跪下来求他们!

林洗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堆的惊恐。

穿越就算了,居然不是从安全的庇护城刷出来的,硬刚是不可能硬刚的,外面那些病毒,辐射,变异生物,哪个拎出来都够她死一轮的了。

只能连滚带爬逃到庇护城附近的卫星集市,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世界末日也阻止不了社畜打工的命运,林洗练在一家刚开业的小装配店捡了个漏,帮人家看看柜台卖卖东西,时常因为自己过于废物而怀疑老板要开除自己。

所以说,长远考虑,还是得搞钱。

林洗练瞄上了集市上的丽舍酒吧,这儿的老板上周在知名装配店“锋刃”询问近战防御的冷兵器,听说已经看好了某件高级货,就等今天交易了。

截胡的难度有点大,但撬个小墙角薅一把软羊毛还是可行的。

酒吧老板是一个爱穿裙子的漂亮男人,大早上没什么顾客,正坐在吧台旁盘账。

“早上好周老板,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周锐抬头,门口跟他打招呼的小姑娘有些面熟,似乎是上次他去锋刃装配店相看武器时,兴冲冲跑过来毛遂自荐的那一位。

“你好,小姑娘,这么早来喝酒可不是好习惯。”

林洗练摇摇头,笑道:“听说周老板今天有一笔武器交易,我来试试能不能蹭上顺风车。”

“我记得你。”周锐放下手中的玻璃瓶,“不过你们的装配店是新开张的,我不太了解你们的技术和质量。”

这就是婉拒了,而且和上次的说辞一模一样。

林洗练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锋刃仗着名气搞品牌溢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周老板这次交易武器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吧?难道就不想再往下杀一杀价?”

周锐似笑非笑,“怎么说?”

林洗练耸肩,“到手的顾客眼看要被人抢走,让利是最直接的挽留办法。”

“你就这么自信?”

“对自家产品没有信心还怎么跑业务?”

末日之下,人人都在寻找称心如意的武器,大大小小的装配店在各个主城区外星罗棋布。

这里是病毒末日,更是赛博未来,应用科技突飞猛进,新材料新动能为人类的存活率保驾护航。林洗练入职九号装配店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掉进了学术窝里。

她大学被调剂机械工程,这类专业除非读研读博,否则像她这种本科毕业的,就是典型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养不活自己是常态,最后还是靠着大学辅修的传播学进了游戏公司扯头花。

但现在看来,本专业跟这个世界不要太对口,面对琳琅满目的新技术以及迫切的生存需求,林洗练的任督二脉一下就被打通了,库库就是学。

于是闭关两个月,她鼓捣出了一个小玩意儿。

林洗练从小挎包里摸出一个银色的盒子,稳稳递上前。

“这是专门为您设计的,一款既漂亮,又能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周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十只酒红色的甲片,像世界末日之前风靡网络的美甲艺术品那样,图案精美,晕染细致,几颗碎玻璃钻折射出锋利的光。

“这是穿戴甲。”林洗练解释道:“能反复使用,粘合胶水和卸甲液在盒子下层,不伤手,也很方便。”

周锐眯了眯眼,“你说,它是武器?”

“当然。”林洗练点头,指尖拂过甲片表面,“镶嵌这些玻璃钻,可不仅仅是为了漂亮。”

“嗖”得一声破风响,穿戴甲前端弹出一张尖刀片,锋利得能轻易割开人的喉咙。

“玻璃钻是刀片的开关,收放自如,整套产品是用新的合金材料打造,轻便,耐久,坚韧。”

周锐没有说话,眼中少了刚才的玩味,拿起一只甲片仔细观察。

平心而论他是满意的,暴力美学是他永恒不变的兴奋点,而这件武器又将杀伤力与美丽结合得如此出色。

林洗练精准识别到顾客的情绪,满意就好办了,只差最后一把火。

“我们新店开张,价格也不贵,不如这样,等下我帮您杀价多少,您再添个三分之一,就算这副穿戴甲的定价了。”

林洗练知道周锐是不会跟锋刃毁约的,但只是多付一点点小钱钱,就能饶一件喜欢的武器,谁不动心呢?

“成交。”

于是等锋刃的人过来,面对的就是一出红白脸的双簧。林洗练简直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以内卷到不行的价格表达自己想要强抢客户的决心。

要说锋刃也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一把普通匕首要价59998,这还是看在周锐是老顾客的面上打了折的。

纵然锻造用的合金材料是高端了些,可也不带这样垄断市场的,林洗练当即拿出羊毛党的铁锤给对方狠狠上了一课。

负责人一脸懵逼,被疯狂带节奏跟着降价,最后懵懵懂懂走出酒吧时,还在思考自己怎么多抹了个零。

这种事不能多干,不然等对方反应过来容易挨打。好在林洗练已经成功在周锐这刷了一波存在感,以后再做生意就能说得上话了。

那利刃美甲是林洗练借自家装配店的工具和材料做的,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扣除应该归公的成本和利润,可以留给自己一千约币的奖励金。

有了钱,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购物。

病毒爆发后的人类社会崩坏了很长一段时间,新的经济体系是在全球主要地区重新联通后才逐渐形成的,目前雅东地区流通最广的货币叫“约币”。

按理说购物应该去“大市场”,那算是卫星集市上最大的超市了,可林洗练第一次去就很嫌弃它,因为那里,不、卖、菜!

这也不是大市场的锅,现在人们的饮食已经完全退化且异化,以营养罐罐为主,这玩意儿安全健康,方便运输且储存时间长,除了摧残味蕾和人类瑰丽的美食文化,其他没毛病。

林洗练穿越前就喜欢自己做饭,每天去公司拼死拼活扯一天头花,为的不就是下班后安安生生吃顿饭吗?

所以当她第一次吃营养罐罐,刚咽了一口就直接跪在地上开始鬼画符: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元始天尊、神子耶稣、圣母玛利亚、万能的上帝!哈库呐玛塔塔!送我回家!”

……

睁开眼,还是一地营养罐罐。

各种粮食蔬菜和合成蛋白质混合压制,还贴心地附赠口味料包,什么香浓芝士,炭烧海鲜,尖椒麻辣,经典蒜香……

反正林洗练每次吃饭,都觉得自己在啃猫罐头。

这种生活多过一天都算折寿,她都打听好了,卫星集市西边有个聚集点,那里时不时有人售卖从野外带回的农作物和牲畜,能碰上什么,都得看运气。

说实话,瓜果肉蛋这玩意儿在这还是有一定市场需求的,大家虽然习惯了营养罐罐,但出来混,总是想吃点不一样的犒劳自己。

菜场那些“现货”大多是去野外“拾荒”的队伍罐罐吃完了,就地取材做饭后剩下的,怎么说也算是物资,扔了可惜,索性就带回来支个摊子卖了。

今天出摊的人不多,林洗练很幸运地捡漏了一小袋土豆,长得是奇形怪状了些,但看着还算新鲜。

随手抓了一把有点蔫了的小青菜添个秤,林洗练开始跟摊主叽里咕噜地讲价,最后以一句“你这土豆再卖不出去就长芽了”让摊主败下阵。

做饭不能没有油,可惜大市场没卖的,那里只卖基础的盐糖调味料。

风味罐罐价贵,有些勒紧裤腰带的人每月只屯便宜的原味罐罐,拌点盐或者辣椒粉就是一餐。

林洗练停在了一个架着半只猪的摊子前,摊主长得略凶,脸上有道疤,大马金刀地往小板凳上一座,嚼着个烟头。

林洗练有点怂,但想起罐罐非人的口感,以及猪油拌粉的爽滑,硬生生把恐惧给压下去了,“老板……猪肉怎么卖?”

摊主“呸”了一声,凶悍地把烟头吐了,起刀对着刮了两下:

“价格实惠,包你满意,大妹砸,要多少?”

……

不论是土豆还是猪肉,交易最后摊主都当着林洗练的面过了一遍自带的全污染处理器。

林洗练上帝视角看过剧本,知道这是海崎核业集团研发的除污设备,贵得吓人,但如果你不想在野外被饿死,只能倾家荡产下单。

病毒,核辐射,生化泄露等事故已经严重破坏了自然环境,土壤和水源均被污染,农作物无法为人类直接食用,只有通过技术进行除污,才能消除隐患。

这也是为什么大市场不卖菜的原因。

现在农作物都在主城区集中种植,集中除污,再集中送去工厂压罐罐。

病毒爆发那几年人类经历了□□,粮食安全成了每个地区的警戒,雅东这边更是目不错珠地死盯红线,末日前那样的自由售卖,肆意浪费,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最后林洗练拎着猪肉土豆小青菜和几只鸡蛋走出了菜场,算算账,居然花了几百约币,果然贪吃是贫穷的原罪。

不过这个价格还算便宜的,进了主城区,往上再翻个四五倍都是有的。

新鲜蔬菜和自主烹饪早就成了富人的标签,穷人没那个闲情逸致,大街小巷的营养罐罐和预制菜填满了他们的口腔和胃。

如果有一天回去主城,怕是真的吃不起了。

林洗练叹了口气。

所以为了做饭自由,必须在野外完成“原始积累”。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九号装配店已经是中午了,林洗练还没踏进门就嚷嚷着胳膊要废要断。

柜台迎出一个棕发少年,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打了个哈欠问她去哪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自己热罐罐了。”

“使不得使不得。”林洗练立马摆手,“你上次动个电磁炉都差点让插座着火,这店里堆了这么多易燃易爆品,再失手一次咱俩得炸成两挂鞭炮。”

“哪有这么夸张。”陈不苟撇撇嘴,扯开袋子看了一眼,“你去买菜了?干嘛,罐罐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罐罐从来就没有满足过我。”林洗练痛陈事实,“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改善伙食,看在老板这么长时间没有开除我的份上,你作为她的嫡亲弟弟,带你一个。”

陈不苟的姐姐陈一斯是九号装备店的老板,也是林洗练的直属上司。

为了挽救店里惨淡的生意,陈一斯上周潇洒地跟着一支冒险队伍去野外“拾荒淘金”去了,只留下傻瓜弟弟和萌新店员看家。

“拉倒吧,我姐是觉得你工资便宜。” 陈不苟无情拆台。

“折腾啥呀,她走的时候留钱了,不如我给你买最新上架的海陆空豪华罐罐呀?”

陈不苟刚刚大学毕业,主城区内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暂时来卫星集市给姐姐打工,初入社会,经常散发着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贵的芬芳。

“你也翻翻咱店的账本。”林洗练一边给土豆搓皮,一边数落他,“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如果做不到开源,至少要做到节流吧。”

什么给她买,她看陈不苟就是自己想吃,可万一把陈一斯吃破产了,林洗练也就原地失业了。

陈不苟的迪拜刀法不适合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林洗练拒绝他削土豆,只让他帮忙洗洗青菜,陈不苟挠挠头:“买这么多菜你哪来的钱?”

“前两天我不是在倒腾一个小玩意儿吗?今天卖出去了。”

“哦,就那个……美甲?”

“美甲你个西瓜球,那是武器。”

“这是你挣的钱,你应该存起来。”

“也不光是我一个人啊。”林洗练开始切土豆丝,“上周不是让你帮我设计图案来着。”

陈不苟一愣,“是用在这个美甲上的?”

“不然呢?”林洗练快刀出残影,“锻造的时候也用到了店里很多工具和材料,赚的钱我自己留了点,其他都入公账了,你要是想要你那份,等老板回来问问她。”

陈不苟觉得悬,他姐日常弟弟的钱就是她的钱,她的钱还是她的钱,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安静洗菜择菜。

土豆是个好东西,怎么做都好吃。林洗练想要资源利用最大化,一口气把整袋土豆都切成细丝,然后放入一盆清水中反复搓洗。

陈不苟看着新鲜:“你干嘛呢?”

“洗粉。”

手工制作土豆淀不难,但想要出粉率高,最好的还是把土豆打成泥。可那样榨出粉水后的土豆渣渣难以再利用,只能丢弃,林洗练可舍不得。

切丝搓洗虽然出粉率差些,但胜在土豆丝还可以做其他菜,林洗练都想好了,就做土豆丝蛋饼,香酥焦脆,看着就胃口大开。

将过滤好的淀粉水放到旁边静置,林洗练拿出袋子里的猪板油,开始准备炼制。店里里一时间都是高温煎炸的滋滋声,切成块的猪肉在锅里缩得越来越小。

趁炼油的空挡,林洗练又切了些猪肉丝腌制,然后合着土豆丝和鸡蛋一起抓拌匀。

其实应该加些面粉的,不过这玩意儿菜场应该是买不到了,谁没事去野外淘金还割一捆麦子现磨面粉的?

猪油练好后装入容器封存,锅里剩了些猪油渣,林洗练问陈不苟吃甜口还是咸口,只得到对方一个迷茫而清澈的眼神。

看来这个时代甜党和咸党已经世纪大和解,管你什么党,统统吃罐罐。

林洗练将猪油渣分了两份,一份撒细盐,一份撒糖。

陈不苟说这玩意儿长得像他大学时,不慎买到加热过头的盒饭里面的鸡块缩小版,林洗练问他好吃吗,陈不苟只能说预制菜都是一个画风的味道。

而这猪油渣属实让人惊艳,外酥里嫩,满口油香,这种小玩意儿吃着吃着就上瘾,要不是林洗练拦着,陈不苟能把一盘都造了。

“我再吃一个咸的,就一个就一个。”

林洗练比陈不苟矮一头还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仗着身高优势又从盘子里顺走两块。

“饿死鬼托生啊,你刚不是说要吃海陆空豪华罐罐吗?”

“你都做好吃的了,还吃什么罐罐。”陈不苟眼睛亮亮地盯着林洗练,已经开始期待她的下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