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沧渊从未生过如此大的气。
沐昭失忆与他疏离,本就叫他心烦意乱,如今又将那小女娃当成自己的女儿。
沧渊觉得自己千年间的真心被人践踏。
强大锐利的秽气自他体内溢出,将方圆十里的嶙峋怪石斩成齑粉。
怒火难消,沧渊回到枯木林底,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
沐昭看着眼前长高了些许的小女娃,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昨晚她等到深夜都未能等到沧渊。
实在熬不住,熄了风炉的火,上榻睡在了小女娃的身边。
今早再醒来,这小女娃明显比昨日高了些许,心智也成熟了一些,自己问她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不过一晚,变化竟然如此快?
真是奇了!
“姐姐!”小女娃拿起竹篮中的蔷薇,翻来覆去的看着,递到沐昭面前,“这花都蔫儿成一团儿不能要啦!”
“小妹妹。”沐昭顺势接过那朵花,询问道,“你可清楚自己姓名?今年几岁了?”
“我叫映容,我唔……”
小女娃咬着自己的手指,天真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岁,但我应该没比姐姐小太多。”
沐昭捂嘴笑笑,打趣道:“姐姐今年已经五百岁了,难不成你也如此?”
“那我可能有四百岁!”
“映容,你可知你是何人?为何会来到此处?”
“是门外的那个大哥哥带我来的。”
映容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回答:“我是一棵晶草,姐姐你也是。”
晶草?
自己?
沐昭回忆起与沧渊初到宅院遇险一事,那只半死不活的蝙蝠曾念叨过“晶草”二字。
当初沐昭以为是沧渊身上藏了这么一棵,便没有细想。
倘若自己真身真的是晶草,自己怎么可能在仙界的月老祠呢?
“姐姐可不是晶草。”沐昭笑笑,“姐姐不过是月老门下的小仙。”
映容嘴巴一撅,道:“你是我姐姐,才不是什么小仙呢!”
只当映容心性如此,沐昭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我既是你姐姐,也是一棵晶草。”
房顶传出瓦片裂开的细微声响,沐昭心中起了疑,前去屋外查看。
几只没有瞳仁只有眼白的乌鸦落在房檐的瓦片上,蹦跶着向屋脊跳去。
沐昭皱着的眉头缓缓展平,关上房门边陪映容边等沧渊回来。
其中一只没有眼瞳的乌鸦歪头,落在半敞的窗棂上,注视着沐昭的一举一动。
“姐姐!”映容指着那只乌鸦道,“好丑的鸟!”
沐昭道:“生在魔界,丑些很正常。”
“可是那只大狗狗就很好看呀!”
“能跟在尊上身边,模样自然不会太差。”沐昭打趣道,“你瞧焰齐公子,生的多俊朗!”
“沐姑娘别拿我开玩笑了。”焰齐紧张的滚了下喉咙,“我不过是岩浆溶洞中的一块儿黑水晶罢了,能俊到哪里去?尊上才是真的俊朗,才貌双绝。”
若是让自己主子知道沐姑娘夸了自己,这还了得?
沐昭很是赞同的点头:“尊上的长相确实万里挑一,六界少有。”
——
万籁俱寂,漫漫长夜。
白瞳的乌鸦歪头观察着院中的情形,确定无人,伴随着一团黑雾幻化成一名男子的模样。
他观察了数日,只有这个空当焰齐会离开片刻。
他虽为白瞳,白日只能看见微弱的事物。但到了晚间,漆黑的魔界在他眼中清晰如昼。
白瞳乌鸦前去捅破窗户纸,眯眼观察着早已就寝的沐昭和映容,以及睡在脚踏旁的羊毛毯上的地厌。
“这狗睡的比我都好!”
白瞳乌鸦掏出怀中的画像,再三比对下锁定沐昭,嘟囔道:“这样一个样貌平平的女人,真不知道霄无庚惦记什么……”
将画像揣回怀中,他催动咒术对沐昭下手,却见地厌坐起身对着自己的方向嗅了两下,而后发出“呜呜”的低吼。
动静吵醒了沐昭,她从衾被中爬起来,睡眼惺忪问道:“怎么了……”
白瞳乌鸦紧忙变回原型,飞到屋檐上,低声骂道:“这狗鼻子还真灵!我都用了隐息法,它怎么还能闻见!”
他俯视着回来站岗的焰齐,见他并未发现自己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那日为了摸清焰齐的底细,他躲在花丛的土地下弄出声响,飞速土遁离开。
哪知焰齐能力上乘,竟用秽气探寻自己气息。若不是他跑得快,自己这一身亮丽的羽毛定要被绞碎,变成秃鹫。
白日,白瞳乌鸦落在房檐,虽说白日看什么都模糊成一团,勉强能看出个轮廓来。但好在耳音还算好,他侧头听着院中仨人一狗发出的动静。
“姐姐!”映容悄悄拽了下沐昭的衣袖,低语道,“我总觉得那只乌鸦在看着我们……”
沐昭看向房檐边站的笔直的白瞳乌鸦,道:“它有眼疾,看不到我们。你若是觉得它总盯着我们看,我去麻烦焰齐公子将它赶走。”
“好!”
映容倒是不客气,松了沐昭的衣袖跑去找焰齐,扬起小脸道:“焰齐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只乌鸦赶走吗?我有些害怕……而且它总停在房檐上,好不吉利……”
“魔界没有吉利的东西。”
焰齐顺着映容所指的方向看去,道:“一只瞎了眼的黑鸟你怕什么?怕它吃了你?”
白瞳乌鸦被气的七窍生烟,在心中将焰齐骂了无数遍:你这黑矿才瞎!
又硬又瞎!
越想越气,他竟然在房檐上跺了两下脚,踩得金瓦掉下几抹金漆。
破风声直撞白瞳乌鸦的脑袋,气势汹汹。他忙扑腾着翅膀飞离宅院,消失在魔界的上空。
焰齐收了秽气,道:“算你运气好,若是尊上看见掉了金漆,定将你切成碎片。”
白瞳乌鸦飞到一处小山洞,化成人形后拍着自己的胸脯,气喘吁吁道:“这黑矿下手也太狠了!”
要不是自己耳朵够灵,估计就交代在那宅子里了!
“白瞳。”
邪魅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听的白瞳一个激灵。他跪在地上,强装镇定的开口:“霄无庚大人。”
“我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回霄无庚大人,我已经摸清了那个女人的底细,很快就能对其下手。”
“很快?”
“这几日沧渊并不在那女子身边。据我观察,那女人很是在意她的妹妹,我可以对她们二人一同下手。”
“妹妹?”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
霄无庚命令道:“趁着沧渊不在,抓紧将那女人解决掉,再将那个小女娃带回来。”
“霄无庚大人……沧渊虽然不在,但……”
“有话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但那女人身边有个叫焰齐的人……”
“呵。”
霄无庚冷哼一声,白瞳乌鸦眼前多了五颗纯白如雪的药丸,还有一只黑色的箭矢。
“五颗足够你增进修为,重创焰齐。”
“多谢霄无庚大人。”
“记住,我要那个女人死,必须死。”
“我要让沧渊痛不欲生!”
洞中没再响起霄无庚的声音,白瞳乌鸦伸手欲把那五颗丹药收到手中,霄无庚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敢骗我,别忘了,那只剩下一半身子的蝙蝠是怎么死的。”
“霄无庚大人放心,暗杀这件事我最拿手。”
白瞳乌鸦伏地跪了许久,确定霄无庚不会在传音,才收了丹药与箭矢站起身。因着跪的太久双腿有些发麻,他起身时险些栽倒在地。
他靠接暗杀任务度日已有几百年,每次接下任务都会敲取不少酬劳。
对霄无庚也不例外。
接取任务时,他亲眼目睹那只蝙蝠拖着血淋淋的上半身,爬到霄无庚脚边将所见所闻悉数告知,乞求霄无庚救他。
最后却被霄无庚砍了脑袋。
白瞳乌鸦当机立断,他狠狠地敲诈了霄无庚一车金银财宝,以及上等的灵丹妙药增进修为。
自己此行凶多吉少,就算暗杀成功,估计也逃不过卸磨杀驴的命。
多增进点修为至少能保住小命。
白瞳乌鸦吞下那五颗丹药,为了不与焰齐正面起冲突,他掐着时辰飞往宅院。
上次捅破的窗户纸上的小洞还在,白瞳乌鸦确定屋中的沐昭与映容睡熟,在地厌察觉到自己之前往屋中投掷了迷魂烟。
后脊窜上一股莫名的寒意,白瞳乌鸦暗叫不好,当即变回原形躲过攻击,寻了个还算安全的位置变成人形。
“你这乌鸦,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焰齐自掌心化出一柄长剑,剑身剑柄皆由黑色水晶矿所制,剑身上淌着红色裂纹,犹如岩浆。
白瞳乌鸦“嘁”了一声,咬破手指凭空画出一道血符,封在房门上。
未干的鲜血顺着房门缓缓滴落,紧闭的房门闪了几下火苗,在黑夜中犹如炸开的烟花,异常显眼。
紧闭的房门顿时被火舌吞噬,燃起熊熊烈焰,浓烟滚滚。
“你!”
焰齐面色惊变:沐昭他们还在里面!
施展法术扑灭大火,却被白瞳乌鸦抬手打断。
焰齐登时怒上心头,果决挥剑,攻向白瞳乌鸦。
“黑矿竟然会生气!”白瞳乌鸦侧身躲过迎面劈下来的剑刃,踏过蔷薇花丛,“真是开眼了!”
“你这乌鸦还真是孤陋寡闻。”
焰齐紧追不舍,与白瞳乌鸦打的不分上下。
院中的蔷薇花被剑气卷起,花瓣散落,又被人踩入泥土,变得泥泞肮脏。
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焰齐耳畔,他暗骂:这乌鸦为何会变得如此难缠?!
难道是自己太久不与人交手,连这只乌鸦的破绽都寻不到了?
冷汗顺着焰齐的脸颊往下淌,他再次冲向房门,却听见“咔嚓”一声。
白瞳乌鸦趁机将那霄无庚给的黑色箭矢掷向屋中,紧跟着“轰隆”一声巨响,灰尘混着火苗飘在焰齐的眼前。
“沐姑娘!”焰齐高声唤道。
“哈哈哈哈!”白瞳乌鸦猖狂地仰天大笑,“那女人和小孩儿死定了!”
“焰齐,你以死谢罪吧!哈哈哈哈!”
“以死谢罪?”
坍塌的房屋中传来一声冷笑:“本尊马上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