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十区
白芷猛地从梦中惊醒了。
弹簧床被她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昔日刻进骨里的锦衣玉食拒绝回归惨淡现实,她硬是盯着眼前的狭小布局愣了好几秒,才终于从那注视中找回被魇住的理智。
“……靠北。”
白家二小姐由衷地发出一声咒骂。
她的视线扫到旁边床头柜,上头的十八手破烂闹钟显示还差五分钟到七点。
——坏了坏了!
她自己紧接着也像弹簧似的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去抓火炉上烤干的制服,扣完内衣再套袜子。等蹦到简陋的独卫门前,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白芷一手毛巾一手牙刷,三下五除二地完成了潦草却还算到位的洗漱。她挽好马尾再次抬头,暗暗对着镜中那张几乎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熟悉面庞点了个赞。
状态完美。
来不及继续欣赏自己的美貌,白芷连忙向门外冲去。公寓的逼仄空间根本用不着她多迈几步就到了楼梯口,被太多人摸过的扶手表面盘得光滑发黑,多次缝补过的台阶岌岌可危地支撑着每一分重量,她娴熟地跳过其中几节空心的陷阱,刚落地就跟另一位干瘪的老妇人打了个照面。
“楼婆婆早啊,”她笑道,“要迟到了就不跟您多聊了哈!”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并不言语,不紧不慢地背着手点了下头。趴在前者肩上的机械变色龙与其动作如出一辙地慢悠悠探出脑袋,粉红色的舌头却在一瞬间倏然伸展拉长,卷进了空中恰巧经过的那只小飞虫。
下意识看了热闹的白芷一转头险些撞上才下夜班的潦倒青年,她在灵巧避开障碍的同时跨过大门门槛,像条小鱼一样钻进了刚刚拥挤起来的人海。
天光乍亮,几缕霞光刺破云层,在城市中央的银灰塔尖上反射出耀眼光晕。
通过望远镜望去,可以看到作为这里的地标性建筑,高塔独树一帜地高出周围一大截。当然,矗立在附近的高楼大厦实际上也不怎么逊色,它们比白芷曾经生活的时代还要繁华漂亮,每当入夜,变幻着色彩的霓虹灯光就使人炫目得难以挪开视线。
再往外围就是更普通的楼房了,但依然干净整洁,脏污程度随着贴近这边的距离而递增。到了近处就不剩几栋能超过四五层高的建筑,其中一座百货大楼的最上方挂了块宽大的电子荧幕。
那里循环播放着的影像内容大同小异,比如最常见的一段——女人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笑容叫人一眼就足以心生好感,怀里则抱着只摇头晃脑的小狗。十足可爱的博美犬仰着脑袋想去舔主人下巴,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它本该柔软的舌头,呈现出硬邦邦的塑料外壳色泽。
白芷不用看也知道,屏幕上滚动的肯定是最近快把她耳朵磨出老茧的那句话。
“您的专属仿生伴侣,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问题是她又买不起。
最新型号的仿生伴侣已经可以在外表上做到与真正的动物相差无异,然而这和白芷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特别是对于与她处在同样情境的人来说。
放眼四周,人人脸上都是劳于奔命的疲色,而不少曾经属于他们的一员已经倒在了街头。衣衫褴褛的流浪者有男有女,痴痴傻傻地窝在阴暗角落望着天空,偶尔有清醒一点的正举起自己有道豁口的木碗往地上敲打,然而没有任何人的视线为之停留。
白芷收回目光。
悠闲是具备足够资本后才配享有的奢侈品,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偏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穿进漫画一月有余,白芷只想感叹一句呜呼哀哉!
她住的是黑户云集筒子楼,喝的是污染超标地下水,每周辛辛苦苦挣来的工钱刚够交完房东——大家都称呼为“楼婆婆”——的租金后多点盈余。所幸打工的小餐馆承包一日三餐,这样也算勉强维持生计。
即便如此,她也该为自己的处境心怀感激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才是常事。
她幸运地穿来的地方是中央城——整片北大陆唯一真正称得上安全的地方。
城区占地一百六十万公顷,地域条件优越,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并在末日初临时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在周围修筑起足以将兽阻拦在外的高大围墙,也正是因此,哪怕城内贫富和阶级差异巨大,依然有大把大把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但中央城并不对外开放,东南西北的四道大门皆由多名守卫轮流看管,只能凭借邀请函和内部居民证件通行。
不过一旦想办法进了城,证件就变得不再必要。中央城由内向外分为十个圆环区,最差的第十区并不在乎你的身份证明,但凡能力足够,想要一点点往里深入也不是登天那般的难事——换言之,实力本就是进城的硬通货之一了。
虽然处于整个中心城辐射圈最外围的第十区人口杂了点、治安乱了点、生活水平差了不止一点,可与城外相比,居民至少不用时时将性命之忧搁在心头。
白芷缓缓呼出一口气,专心地想要在五花八门的违章建筑中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路。
回收站的二道贩子扯起嗓子挑剔着拾荒者从外面捡来的废品金属,同时悄悄将两个还算精巧的零件揣进自己兜里;地痞游手好闲地拖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乱晃,看路边乞丐不爽了就一脚踹翻了对方的破碗;阁楼上的流莺将废水泼向窗外,当即引发了与遭殃路人的一通骂战。
真好。
今天又是热闹的一天。
白芷弯腰躲过拾荒者发现不对后丢歪的扳手,给在乞丐一声唿哨下就从角落窜出去的破铜烂铁机械犬让了道,眼疾手快地完美避开哪怕一点水花,趁着对面的老爷车吭哧吭哧开过来前冲过了那条破马路。
易拉罐碎片串成的风铃在她推开门这一瞬间发出并不悦耳的响声,动物的听力远比人类敏锐——即便它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物,鹦鹉拍打着它那发灰的机械翅膀飞到她肩头,亲昵地啄了啄人类的脸颊。
“树枝,”它用电子音叫道,“树枝。”
“好好好,”白芷习以为常地给它塞了颗小电池,“树枝树枝。”
机械鹦鹉完成了打招呼的程式,满意地叼着食粮飞回去,它的主人——也是她的“同事”——刚刚打着哈欠从后厨走出来。
“我都说了,”杨澄靠上栏杆嗔怪道,“不用这么惯着它。”
“小动物是有特权的。”白芷取过挂钩上的围裙,嫣然一笑,“尤其是可爱的小动物。”
就算仅仅是一些可悲的复现品。
在《遗弃之地》所构筑的后末日时代,除人类之外的动物寿命短得可怜,尸体也大多无法食用。平民自己都比草更贱,更接触不到那些用资源堆出来的鲜活生命,摄入的尽是些人造脂肪和蛋白,不过至少可以寻求一点心灵上的寄托。
是以仿生伴侣成了新的流行风尚,它们的芯片搭载了简单的自主意识,可以在作为移动终端的基础上模仿动物生态活动,甚至还会与人交谈。然而……尽管曾经的技术革新让流水线成本变得低廉,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也少有能负担得起的。
不过他们餐馆的老板宠女儿,当初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就是一只仿生鹦鹉,尽管因为型号过时、零件老旧而只能说“树枝”、“树枝”——但它至少是个宠物!
机宠、仿生伴侣,怎么叫都好,白芷总算得以一圆她看漫画时的好奇心。就算鹦鹉不如主角那只胖墩墩可爱,那也比看不见摸不着强。
托某位仁兄的福,她在睁眼后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身体的主人虽说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却原地倒退了得有四五岁,显然不可能是传说中的“身穿”。
唯一认识她的就是杨澄。
这当然很古怪,一个十八九岁的大活人,社会关系居然只有街角某家小餐馆老板的女儿——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半月前,杨澄在自家后巷附近捡到了昏迷的女孩,后者自称名叫“白芷”,除此之外的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杨澄发现对方无处可去,瞧着两人年龄相仿,干脆留她在店里做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玩伴。
如此神秘的来历就代表着一切不可能风平浪静,没过多久,女孩再次失踪。等她重新出现,中心城边界永远姗姗来迟的警方根据她的指认在一处废弃仓库里收获了数十具被枪杀的尸体。
这是个相当成熟的走私团伙,主营业务是倒卖墙外的违禁药品和设备,至于女孩为什么会被他们打包一起带走——似乎是准备开展一下人口贩卖的业务,她就是第一块敲门砖。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倒霉撞上他们的,就像谁都不知道,女孩在进了麻袋后,内芯已经偷天换日地成了从楼梯上一脚踏空的另一个白芷。
杨澄来派出所把声称自己没看见凶手长什么样的受害者领回去,白芷磕磕绊绊地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涯,一个月过去,发现自己越发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自然不是由于仿生伴侣,新人类之所以被称为“新”,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身怀异能。
尽管异能的强弱和种类依各人情况而不同,但就像杨澄成天拿个镜子照来照去,杨老板也凭自己极出色的味觉将餐馆在三不管地带经营得有声有色——你最起码得有这玩意儿。
白芷很不幸地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也感受不到自身的任何特别之处。
好消息是在一家小餐馆打工还不至于用得上异能,等原著主线开始以后,她大不了号称自己会预言。
那么坏消息又来了,现在是漫画正篇剧情发生的两年前。
……虽然是有回忆杀这种东西,可大部分剧情都是以主角视角慢慢展开的,再说有些事并非你知道就管用,比如她现在不可能冲去市长办公室跟他说你老婆跟你妹跑了。
活腻了?
不过也有用得上的情报,白芷前几天终于攒够了钱,然后眼也不眨地把它花了出去。
收件地址填了店里,她站在后门签收快递,拿着包裹转身时正好碰见杨澄出来点货,后者打趣她,“买的什么啊,这么高兴?”
“不是买的,”白芷纠正道,她笑了下,笑容又很快消失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去拆开看看。”
杨澄慢慢地“哦”了声,看起来很想刨根究底,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最后硬是憋出一句:“如果是那种知道了就有杀身之祸的东西,那就不用跟我说了。”
白芷:“……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
《遗弃之地》当初写在扉页上的第一句话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要学会尊重他人的秘密。
这是大家秘而不宣的约定,也是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第一准则。
杨澄当然也知道,但她在亲人的保护下有种与周围大相径庭的天真。那天真使她在遇到来历不明的原身时就将人家领进家门,如今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根本并非真的认为对方跟什么杀身之祸有关系。
“对了,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她挤眉弄眼道,“那位又来了哦!”
白芷的眼睛瞬间亮了。
“哎!”杨澄只来得及对擦肩而过的朋友叫道,“你去哪儿啊——”
“工作!”
从后门到前堂必然要经过厨房,白芷兴冲冲地跟正忙活着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胳膊肘还差点带到临时搁到桌角的水壶——她赶紧将其扶回原位,但也没能从泼出来的那一小捧水中幸免。
好在沾到的不多,她不甚在意地抬手擦掉了脸颊上的水珠。
就像擦掉那一天飞溅过来的几滴血液。
临近黄昏的餐馆还没到高峰期,白芷心情不错地哼着歌走出来时,正好看到那名坐在墙角的“客人”。
夕阳余晖映上那半边面具,亮光随之一闪而过。听到脚步声,面具的主人敏锐地转过目光,看到她时又漫不经心地收了回去,尽管仅仅只有这转瞬即逝的一眼,已然足够窥见其中的漠然无波。
他的眼神一向如此。
在那个仓库里,在那支狙击步|枪的枪口对准自己时,白芷当真以为她会命丧黄泉。
但是她没有。
耳畔回荡着枪声的余音,她抬起手时,发现指尖在条件反射地颤抖。
刚才还在试图向她求助的男性依旧张着嘴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头顶贯穿的子弹让那颗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裂开了,脑浆混合着鲜血淌了满地。白芷擦去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重新看向仓库门口时,只望见了对方斜背着狙击枪、逐渐远去的影子。
他杀死了二十九个走私犯,留下了一个倒霉催的人口贩卖受害者。
白芷决定称他为“正义的伙伴”。
当然,她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犯罪团伙的事全是后来从警方和杨澄口中听说的。而当隔日她正准备上手餐馆工作,却在店内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之时,白芷那见鬼的心情无异于以为自己被追杀到了家门口。
结果事情发展和杨家父女的态度都十分平常,然后她才知道,狙击手最近是这里的常客——说是常客,其实就是点一杯薄荷水,等冰块化完走人的关系。
他也并非天天都来,然而那独特的外表与奇怪行为足够混个脸熟。她穿来的时间很巧,这位的事业生涯刚处于起步阶段,否则很难想象业界独占鳌头的知名佣兵会屈居在这样一个小餐馆。
出于好奇心,白芷主动揽下了接待的活计。尽管享有了同一个秘密,戴着面具的青年对她的态度仍与陌生人毫无差别,她便意识到,对方留她一命而非灭口的原因可能也在于这零星的几面之缘,至于她会不会说出去——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哎呀。
白芷带上标准的营业笑容走到近前,“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坐在角落的青年连话都懒得说,敲了下桌边的菜单。她会意地按了自己的小型对讲机,“一杯薄荷水。”
酷就一个字,她得说好多次。
“不是吧,就这样?”等她回来以后,偷偷趴在门边的杨澄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终于打算找找话题了,结果每次都只有这么一句,那你们猴年马月才能有进展啊。”
“嗯?”白芷莫名其妙地反问,“我就没打算有啊。”
杨澄:“什么?”
她有些怀疑人生,“是我会错意了?”
原来不是那种喜欢吗?!
“有的人只适合远观——”白芷摇头,“别的都是奢望。”
“能像这样说说话,我就满足啦。”
她自嘲地笑笑。
“毕竟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嘛。”
杨澄欲言又止起来,“小芷……”
“好啦好啦,用不着安慰我。”白芷弯起眉眼,“我早就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了。”
哪怕她声称自己并不需要,但失意的小模样还是惹得杨澄一阵母爱泛滥——哪怕也就比她大了个两三岁——直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揉了一顿才算完,还顺带让自家失恋的员工少上了两个钟头的班。
白芷心说要知道还有这效果,她一定天天表演对那位爱而不得以泪洗面。
临下班前,她收拾了狙击手走后留在桌上的玻璃杯,那薄荷水一口未动,鬼知道他是要干嘛。
既然是在餐馆打工,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能有幸见到对方摘掉面具进餐的样子,结果人家压根就没这意思。害她被好奇心折磨得要死要活,心里刺挠到不行。
大哥,您完全不吃饭是吗?
或许这样称呼也不太合适,狙哥在设定集上的年龄认证为二十一岁,如今倒推两年,应该和原身差不多大。
有这么个天时地利的机会,白芷当然将对方划进了自己的狩猎范围内,她也不是像对杨澄说的那样只打算远观,而是选择在好戏开场前先刷刷眼缘。至于戏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她等的东风这不是才来嘛。
她回到那栋住满了三教九流的公寓,把今天这份满载她期望的快递放在桌上,也不急着拆开,转头先在床垫与床板之间抽出了一把两指宽的小刀。
匕首华美精致,刀背上雕琢着展翅欲飞的玄鸟,又串了带着铃铛的刀环。哪怕是不认得它的人也知道绝对是个好东西,无怪乎白芷在那间装满走私物资的仓库看到的第一眼就决定带走它。
但是眼下的这个决定做得很不容易,她犹豫了整整一个月。
白芷站在镜子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卫生间的门被她反锁了,就算大声呼喊也很难说会有谁冲进来救她,更不用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让她根本叫不出声。
镜中的女孩神态平静地举起匕首,刀锋紧贴着薄薄一层皮肉下正在搏动的颈动脉,俨然是一副做好准备要引颈受戮的模样。
它被称为“鸾刀”。
第一次出现是在原作的七十多话,作为唯一已知可以升级异能的道具,它的危险性就像吸引力一样突出。
因为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
——自刎。
异能的强弱视个人阈值而定,好比一池水能放出来多少是要看这个池子有多深。池子深浅取决于它建造时的状态,你的阈值也在出生就画上了句点,多少人究其一生也无法突破这个极限,除非得到鸾刀。
它起到的作用就像用炸药强行炸开池底,至于身体能否承受得住,是如愿扩容还是直接坍塌全看你的运气,但很显然,后者占了大多数。
漫画中成功者寥寥无几,偏偏在如今这个世道,能力强弱本身也决定了你的寿命和地位,所以寻找它的人依然趋之如骛。眼下知道这玩意儿存在的并不多,白芷自认捡到就是撞上大运,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无法保证自己手里的一定是真货,就算是真的,她也大概率会像其他使用者那样横尸当场,倒还不如能活一天是一天。
但另一方面,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就是灾难。哪怕想要攀龙附凤,最起码得让别人觉得你有价值,她拖来拖去,终于觉得也是时候了,不然某位今天来明天不一定来不来的“常客”一走,她还怎么抱上这条大腿。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白芷闭上眼睛,手里缓缓地施加力道。
——然后猛地划了下去!
阴影滑落。
鲜血在瓷砖墙面喷出了一串错落不一的痕迹,殷红的色泽在灯光下格外刺目,短短数秒之前,它们还鲜活地流淌在人体内。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沉闷的栽倒声。
从结果上来看,她无疑失败了。
鸾刀从脱力的指间滚落,整把匕首上都浸着血渍。
更多红色从它割开的喉管处蔓延出来,直至铺满那一整具了无生气的身体。
“元凶”却截然相反。
刀刃上的血液悄无声息地干涸了,以此为开端,它弥散出无数细不可见的粒子。仅靠肉眼无法辨别这些微小的颗粒,但它们挥发得很快,以至于就像这把匕首化作黑色烟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黑烟只在瓷砖上方停留了短短数秒,便彻底无影无踪。
时间过去许久,可能是三分钟,或者五分钟。
一门之隔的房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来人没几下就很快失去耐心,开始连续不断地敲击起来。
然而那“砰砰”的响动只是一味回荡在室内,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而越发暴躁,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目睹这血腥的凶案现场。
就在这个时候。
地上的“尸体”忽地动了一下。
她抬起手。
那纤细的指尖缓慢地向上伸去,抓住了洗手台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