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柳来时，谢染正低着头靠在一旁。

他注意到谢染受伤的肩膀，看向一旁擦剑的朝华，朝华表情淡淡，昭雪娇气，刚刚沾了魔气，肯定不舒服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朝华急急忙忙传信让他过来，现下怎么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发生了何事？”长柳问道，而且他环顾四周，并没找到沈书淮。

方才的事情并不适合当众说出来，而且师尊，也并不想让人知道。

朝华沉默了半响，谢染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染他被魔控制了，方才伤了师尊。”朝华开口道。

长柳觉得这是今岁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沈书淮居然能被普通的魔伤到？朝华莫不是在拿他寻开心。

他笑了会，发现谢染和朝华都盯着他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都看着我干嘛。”他小声嘟囔。

又发现朝华似乎不像开玩笑，长柳也重视了起来，如果朝华说的是真的话，那有什么魔能伤到沈书淮，除了魔神...

居然是魔神，他表情严肃，问道：“谢染，朝华所言是否属实？”

谢染点了点头，依然捂着胳膊不说话。

长柳凑近查看了一下谢染的伤口，果然，上面还残留着魔气，那魔气比他先前见过的都要浓郁。

“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

朝华如实相告，只不过略微改动了些许，隐瞒了沈书淮的情况。

长柳越听，表情越严肃：“沈书淮现下在哪，伤的重不重？”

朝华道：“师尊已然歇下，伤的并不重，师叔现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去处理逃脱的魔气，师尊那边有我照顾，师叔放心便好。”身体现下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心理上，似乎并不太好。

长柳点了点头，魔神重现人间，虽然只是一缕残念，实力也并没有那么强，但仍然不可小觑，毕竟今日魔神可以控制谢染，来日也许控制的就是他。

他瞥了谢染一眼，身形消失在原地，声音却传了过来：“去戒律堂领罚。”

如若不是谢染心神不稳，又怎会被魔神控制，酿此大错，错误既已造成，该有的惩罚仍不能逃脱。

只不过，经此一遭，谢染是不能继续去秘境了,先不说他身上那一剑使得他短时间内没办法继续是用灵力，就连长柳看到的时候，都有些感慨，朝华的剑术竟已精进于此。

再者，在这个关头踏入戒律堂，各大宗门的人也不会再同意谢染前往秘境，毕竟没抓那黑雾一天，就有一人不信谢染是清白的。

“小染...”长柳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染的肩膀。

谢染摇了摇头：“师叔，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他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进秘境，他其实对于考核夺取前十也并没有那么热衷，只是因为师尊和师姐希望他去争取。

能被师尊捡来，给他一处庇护的地方已经很好了，能遇到师尊和师姐这般人物已是他万幸，可是他居然差点伤害了师尊，还妄图对师尊做那种事。

虽然事后师尊告诉他没关系，但他仍能感受到师尊对他的态度淡了许多，就连师姐也......

想到朝华，谢染险些落下泪来，自那日后，朝华便鲜少同他碰面，偶尔碰到了，他一声“师姐”还未喊出口，朝华便颔首离开了。

每每站到朝华门前，他却不敢敲门。

——

半月之期刚到妙心便被传了出来，她发现周围并没有朝华的身影，就连谢染也并不见踪影。

这两人居然丢下她偷偷跑了？妙心有些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觉这次出来苍衍的氛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最主要体现在巡逻变得越来越频繁了，就方才一会儿的时间，从她面前已经经过了三个巡逻队。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她按下心底的疑惑，朝湖心小院奔了过去。

朝华倒是没碰到，先看到了蹲在门前的谢染，妙心疑惑地喊了句：“谢染？”

她发现谢染的面色有些苍白，仔细感受一下，谢染身上似乎没有灵力波动，妙心的面色有些凝重：“你受伤了？身上为何没有灵力波动？”可是在灵泉池能受什么伤。

她看谢染不说话，刚想凑近再问一遍时，门却开了。

一直沉默的谢染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盯着朝华。

朝华神色冷峻，并没有看向谢染，朝妙心道：“进来吧。”

妙心没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转身想要走进去，又回过头来：“进来呀，小乞丐。”他怎么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人似的。

朝华打断了她：“你进来。”然后看了谢染一眼，又收回视线抬脚走了进去。

这下妙心是彻底品出来不对劲了，感情这师姐弟二人闹矛盾了？

她不敢触朝华的眉头，向谢染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出来了。”妙心忍不住抱怨道，她还以为朝华和她一直都在一起修炼呢，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抛弃的那个。

“还有，你和小乞丐，你们俩闹矛盾了？”她忍不住八卦，谢染到底做了什么能把朝华气成这样。

朝华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看的妙心都快坐不住了才开口：“谢染他伤了师尊。”

妙心一惊，怎么会，谢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先是不相信，可是朝华却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这就是你们两人提前出来的原因吗？”声音都沉了不少。

朝华点了点头，将事情的经过略微修缮了一番告诉妙心。

妙心边听边皱起了眉头：“魔神残念？”难怪刚刚出来时发现苍衍的巡逻队增加了这么多。

“是的。”朝华应声，现下苍衍并没有大规模公布魔神残念现世一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一是怕公布了引起恐慌，二是如果魔神残念真的又重新控制了某个人的话，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可是，这并不完全是谢染的错。”妙心有些疑惑，如果只是魔神残念寄生在了谢染身上，打伤了沈书淮的话，朝华这样对待谢染是否有点太过冷漠。

朝华没说的是，谢染并不是单纯的攻击沈书淮，而是想要对沈书淮行不轨之事，她当然知道这不能怪谢染，可是那一夜，她真的前所未有的心慌，但凡她晚来一步，师尊是不是又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从回来的那一天起，她无时无刻不被上一世的噩梦折磨着，她永远不能忘记她上一世救出师尊的场景，她那时是那么无助和绝望。

可是师尊还笑着安慰她：“朝华，别哭，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像是许久未笑的人一般，沈书淮的笑那么僵硬，他的声音又是那么的轻，轻到她险些听不清。

她记不清当时是怎么回复的了，只记得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都快看不清师尊了，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怎么能忘了那些事情呢，她永远不会忘了那些伤害过师尊的人。

朝华扯了下嘴角：“你就当我，小肚鸡肠罢。”她还需要时间去重新接受谢染。

妙心虽然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朝夕相处数年，她怎么看不出来朝华有心事，可是她既然不想对她说，那她也会懂事的不问。

“那谢染，是不是不能同我们一起去秘境了。”这次秘境名额稀缺，谢染出了这件事，估计有很多看他不满的人想要顶替他。

朝华倒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她居然没叫小乞丐：“你猜的没错，这次新塞进来的人似乎是你父亲座下一名弟子。”

妙心仔细想了想，她父亲座下的弟子？她父亲收的弟子太多了，她也不确定是哪个。

“莫要闲聊，明日我们便要出发了，你且去收拾一下罢。”朝华看着妙心仍然没有走的打算，无奈地下了逐客令。

妙心气哼哼地将茶水一饮而尽：“走就走。”走到门口转身看向朝华，嗓音难得的带了些许温柔：“朝朝，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一个人不需要承受那么多，如若有什么事，她一直都会站在她身边的。

朝华愣了一下，看着妙心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她上一世除了师尊，最大的遗憾就是她了。

她跳入魔域的时候，该有多疼啊，可她还笑着对朝华说：“我今日入了魔域，留你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可没有办法。”妙心顿了顿，“所以，不论我生或死，朝朝，你一定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朝朝，你一个人，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可朝华最后还是食言了，她的命是那么多人争取来的，最后还是放弃了...

以前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并不觉得孤独，可感受到了温暖，却又渐渐失去之时，她才方知，一个人活着，真的很难。

她为他们报了仇，杀了褚沉，也不算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吧，只希望那个跳入魔域的少女知道了，不要太怪罪她，她只是太累了。

最近想起前世的事越来越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