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琅被那熟悉到过分的脸骇到，本能后退了半步，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灌满鼻腔的血腥臭味刺激得几乎呕吐。

这是污染者的血液味道。

自从近四百年前，灵气复苏开始。天地间就出现了一种叫做污染的诡异存在。

被污染的人不会死亡，但会出现躯体异化特征，比如宋余琅的异化特征在手腕和脚腕的疤痕处。

污染者的血液，也会比正常人腥臭许多，那腥臭程度，比人死了一个星期的尸臭都重。

宋余琅现在只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了，这三年她鼻腔里只有医院的消毒水味，猛地被冲击这么一下，大脑都宕机了。

不知道是谁往她僵硬在半空中的手里塞了张纸，颤颤巍巍开口：“你，你还好吗？”

宋余琅缓缓动了动，擦走了鼻子上的血浆，强忍着梦游一般开口：“还有口气，我可以借用一下贵公司的厕所吗，我是来面试的。”

递给她纸的人一愣，赶忙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宋余琅可能看不到，应了一声伸手扶着宋余琅的胳膊：“可以可以，我带你去吧。”

宋余琅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方便不方便，艰难出声：“谢谢。”

半个小时后，宋余琅终于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污，但代价是整个洗手间都弥漫着腥臭味。

她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憋气憋得脸都有点苍白的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新人生开端。

兴许是楼里的新风换气做得不错，空气里的腥臭味迅速散开，能闻到檀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一丝消毒水味，让宋余琅逐渐开始运转的大脑中，又出现了郝欣那张诡异的脸。

她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不住地回放刚才的场景，耳边甚至响起了两个小时前，郝欣和她道别的声音。

死的怎么会是郝欣呢？

郝欣为什么会跑到这家殡葬公司的楼顶自杀？

为什么这么巧？

总不能......郝欣是故意要死在她面前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宋余琅脊骨瞬间窜上一股凉气。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郝欣有什么死的......原因吗？

郝欣是整个高华市都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专攻异化型精神类疾病，治愈率极高。就连云江和首都的精神科都来挖过她。

在宋余琅的记忆里，她性格极其温和稳定，像大海一样......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宋余琅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惊悚的事实，大海只是看似平静，实则有旁人无法窥探的神秘与黑暗。

而郝欣脸上的笑，已经诡异到了扭曲的地步。嘴角裂开到耳根，眼睛死死瞪着，眼珠几乎都凸出来。后脑碎成一滩，愈发显得渗人。

思至此，宋余琅的幻觉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她已经稳定很久了，今天兴许是受了刺激......

宋余琅晃了晃头，又洗了一把脸，这时候才发现洗手间里的腥臭味已经完全消失了。而那股消毒水的气味，则愈发明显了起来。

仔细闻一闻，会发现殡葬公司用的消毒水，和医院的像是同一款。

突然那个扶着宋余琅进来的女生敲了敲门，打断了宋余琅的思路：“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

宋余琅本能觉得她声音耳熟，却因为脑子里还没撇干净的幻觉而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回答：“......好了，我这就出去。”

绕过洗手间的L形走廊，就看见外面白色裙摆的一角。没等宋余琅仔细看，就听见女生再次开口：“我记得你说你是来应聘的，往前走，最里面倒数第三个房间就是我们部门经理的办公室，你可以过去吗？我得回去赶报告啦。”

宋余琅顺着女生的目光看过去，惨白的墙面漆黑的房门，看起来稍稍有些奇怪，但周围一直有员工交谈打闹，还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冲淡了不少这股奇怪的感觉。

她扫了一圈，没找到究竟怪异在哪里，干脆道了谢，直接朝着女生告诉她的方向走去。

至于推荐信，刚才表皮上溅上了血迹，所以她现在是拿着里面的信往过走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公式化。

是一封除了手写这一点奇怪之外，挑不出其他问题的推荐信。

最下面，是郝欣的个人章，还有她的手写签名。

宋余琅一边走，一边无意识拿起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签名上停顿了两秒。

因为那签名，好像和病历上，郝欣的签名不太一样。

不仅字体有差别，就连习惯，落笔，停顿，都不太一样。

宋余琅又向上看了一遍推荐信的内容，然后脚步猝然停止。

原因无他，上面的内容都是郝欣的字，除了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和郝欣的签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时候宋余琅已经站在了经理办公室门口。

这间办公室不像寻常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有落地窗和百叶帘。而是和其他房间一样，是完全密闭的。

宋余琅抬头看了看大门，身后的员工喧闹声似乎一瞬间变得遥远了起来，就算是路过的人用正常音量交谈，落在她耳朵里，也是一片模糊的杂音。

这是她从没出现过的情况，她的幻觉虽然纷杂，但清晰，清晰到能听清每个人语气的不同。

随着她在门前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了类似某种深海会分泌粘液的动物会发出的声音。

“咕叽，啪嗒。”

粘稠浑浊的声音逐渐逼近，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

就在宋余琅几乎要感受到水汽的时候，她直接抓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白得晃眼，不像是一个殡葬公司领导的办公室，更像是精神病院的诊室。

落地窗外的太阳刺目晃眼，有一瞬间宋余琅甚至没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她眯了眯眼，稍微适应了一下后，首先看到了中间那张看起来有点年头的胡桃木色书桌，以及上面绿得有点过饱和的绿植。

绿植的叶子看起来像是多肉，但长这么大，这么绿，绿的有点假的多肉宋余琅还是头一次见。

再往上看，就是坐在桌子后面的人。

那人穿一身白大褂，栗色及肩发，笑容无可挑剔，温和没有攻击性。

然而宋余琅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