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榆
室内的喧嚣也终于吵醒了洛白榆,他一开始躲进于晚怀里确实是因为被吓到的身体本能反应,但于晚的怀抱温暖又舒服,就像一湾温泉,无知无觉中困意席卷,于晚又是个beta,还是他救命恩人,他放平了心,倒真的睡过去了。
从怀里直起身子的洛白榆,神色恍惚,还没完全清醒,他迷蒙着双眼看到讲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杜若谷,询问似的眼光投向于晚。
“杜若谷丢了一块53万的手表,正在找。”简单概括一句,于晚笑了笑,眼底暗流涌动,藏着深意,“你看戏就好。”
“恩?”闷哼出声,带着没清醒的尾音,洛白榆看着于晚,眼角生出困倦的眼泪,悄悄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让他看戏啊,丢了手表不应该大家一起找吗?
眼泪不够一滴,落不下来,只是润湿了眼角,却让洛白榆感到不适,眼皮颤抖,挤着眼角,似乎想要将这不适抹去。
还没醒啊?这是有多困。明澈清冽的眼底潜藏着一丝连主人都不自知的温柔,于晚举起手,四指扶着洛白榆的侧额,拇指触摸到洛白榆的眼角,将那滴未干的眼泪揉去。
混蛋!讲台上的杜若谷隔着眼前泪幕,直勾勾地盯着于晚,这么亲昵的行为,她凭什么,她配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还好,过了今晚,所有人都会知道于晚是个什么“垃圾”,包括洛白榆。
杜若谷一边按下心底的澎湃恶意,一边哭得让人心碎,眼泪涟涟,委屈慌张,再加上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人会怀疑她在说假话。
老李说要同学们自己找,但真心实意找的没几个。捡没捡到东西,大家自己还不知道?没捡到再翻又能翻出什么来。更何况53万的手表,这真拿出来可就说不清了。人家好端端放在桌柜里的手表,难道自己长腿跑了吗!
有同学心里暗自思索,杜若谷做事不地道,丢了东西先自己和班里同学们说,各自找一找,直接闹到老李那,闹到全班同学都知道,要是有人真捡到了估计也不敢多说,这不是难为人吗。
但也有同学看见杜若谷的样子,觉得丢了这么贵的手表着急是正常的,诚心诚意地替她找。
讲台下窸窸窣窣,只有翻桌柜的声音;讲台上杜若谷还在哭,身侧的周沅沅深埋着头,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只有手在颤抖。
无人注意的背后,杜若偷偷拧了一把周沅沅的腰,刚才说好的,怎么还没动静。
周沅沅嘴唇微颤,低眉顺眼地偷瞧杜若谷一眼,双瞳溢满恐惧和害怕。
见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杜若谷咬碎了牙,又用尽力气狠狠拧了一把周沅沅的皮肉。
想起杜若谷答应她,寒假的名家集训也会带她,周沅沅终于颤抖着出了声。
“我,我下午帮若谷回班拿画板和颜料,那时候手表还在;下楼的时候碰见了你们班的于晚,神色匆匆,不知道要干吗去。一小时后我又回来还画板,手表就不在了。”
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跟着发颤。但那微小地近乎嗫嚅的声音,回荡在安静无人说话的班里。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于晚身上,又不禁划过旁边的洛白榆,众所周知,于晚是洛白榆救命恩人。
众人的目光,周沅沅的话音,洛白榆骤然清醒,毫不怀疑地坚定护着于晚道,“她下午回班是为了给我拿抑制剂。”
杜若谷回头看着周沅沅,面色疑惑,像是才知道这事还有隐情,但转而就道,“但我的手表确实丢了,谁知道她回班除了给你拿抑制剂还干了什么!?”杜若谷适时出声,一副相信周沅沅的情态,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一吹就倒,语气乞求,像是受尽了委屈,“班长,你不能因为于晚是你恩人就偏袒她!”
一句话,这是直接给于晚下了定论,她就是偷拿了杜若谷的手表。
偷没偷拿,想要确定其实很简单,搜查于晚的柜子就知道了,但洛白榆蓦地想起刚刚于晚一句“你看戏就好。”
“你看戏就好。”于晚知道有人要害她!?
如果是这样,那那块手表极有可能就是在于晚那,心思百转千回,洛白榆沉眉应对,“凭什么因为周沅沅看到于晚就怀疑她,你也不能确定那一个小时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回过班。如果要确定嫌疑人,你应该先查监控,怎么可以仅凭他人一面之词。”
说着凌厉的眼神射向周沅沅,周沅沅看到洛白榆好像要吃人的眼神,加上自己心虚,直接被吓得倒退一步,差点绊倒自己。
“监控,唉,”一旁的老李愁眉紧锁,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更沉,皱眉叹了一口气,“今天监控坏了,什么都没录到。”
所以只能借助人证。
“要不这样,搜查一遍于晚的柜子就好,要是没有,我给她道歉。”杜若谷再次出声,哽咽声渐熄,像是冷静下来,眸底却藏着无人察觉的深深恶意和即将得逞的窃喜。
“杜若谷,你适可而止!”一声暴喝,竟是从应樊渊口中传来,这位一贯温和的少年,不知为何出声,狠厉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向杜若谷。
全场寂静,同学们的好奇遮掩不住,这两位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应樊渊为何这般愠怒,应樊渊是洛白榆的好兄弟,但和于晚也没有很亲近吧?仅仅是因为洛白榆护着就这么袒护吗?但杜若谷那副脆弱害怕的样子,丢了手表她也不想吧,让杜若谷停手是什么意思?!
杜若谷被应樊渊吓得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退避,但今天这事尾巴扫得干净,监控都没了,没什么好怕的,她心里安抚着自己,又站稳了身子,咬紧牙关,含泪回视回去,坚贞不屈的模样,像是根本没做亏心事,显得应樊渊的话更像是包庇于晚。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若于晚没拿,我们也不能冤枉了她,不是吗?”杜若谷再次抽噎着道,她双唇颤抖,更像被恶势力欺压的小白花,而那伙恶势力,就是包庇于晚的洛白榆和应樊渊。
焦点又回到刚刚那句,搜一遍就好了,手表总不能长腿跑了,这是目前最简单的方法。如此遮遮掩掩,倒真像这手表就是于晚拿的似的。
已经有同学开始怀疑就是于晚拿的了,那眼神赤裸裸的,像是已经给她打上定论。
“于晚同学,你看?”老李也向她投出想要搜一遍的意思。
骑虎难下,现在不论于晚同不同意,搜一遍已成定局。
洛白榆紧抿着唇,当事人不是他,他却手脚冰凉,心里发颤,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如果真的搜出来,他该怎么办,怎么说才能护住于晚?这么有针对性的局,究竟是谁设的?
所有人都在看着于晚,于晚却只看着洛白榆。高大的身影站起来,像是想要给她挡住所有不怀好意。
他的指尖正在颤抖,眉头低敛,像是缴尽思绪也没想到办法。
带着暖意的手指触碰到他,洛白榆低头看去,于晚垂着眼睛,姿态随意,好像处在漩涡中心的不是她一般,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见洛白榆顺着力道坐到凳子上,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静如水,毫无波澜,眼里含着明月清风一般的疏朗笑意,似乎一点也不心急。
见洛白榆坐下,同学们都知道,这是默认不再反抗,答应了。
于晚没有给他人一个眼神,她又垂下眼眸,浓密的睫羽不时轻颤,只是揉着洛白榆冰凉的手,像是想给他暖一暖,却无端生出把玩的旖旎意味。但这幅画面只有于晚和洛白榆两人能看见,而洛白榆一心担忧于晚,看到了也好像毫无所觉,没觉得这行为有哪里不对。
“搜查只能由公安机关或者人民检察院的侦查人员进行,其他任何机关、单位和个人都无权对公民人身和住宅及所有物进行搜查。就算是警察,搜查都得要搜查令。”于晚说着抬起头,微笑道,“老师和同学想要私自搜查我的书柜,你们的权利还没大到那个地步,有些异想天开了。”
一字一句,不紧不慢,语音疏懒的像是在闲聊,不含一丝针锋相对的势气,“53万的手表,怎么说这金额这么大,也该报警才对。”
“所以,报警啊。”语气轻快,毫不紧张。
洛白榆听到于晚的话,着急地转头看向于晚,他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如果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他不一定保不住她。
但若牵扯到警局。
于晚回给洛白榆一个安抚的笑,握了握他的手,冰凉的手到现在也没暖过来,眸光滑过应樊渊、周沅沅,短暂地停留在杜若谷身上,最后落到老李上。
没有丝毫压迫感的眼神,却无端让杜若谷生出寒意,她看向于晚,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已成定局的事情,报警只会更糟糕。
“于晚,如果报警的话,这,真被查出来。”可就不是被学校处分这么简单了。
53万,金额巨大。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口,但其中深意于晚自然领会得到。
于晚只是笑了笑,“老师,报警吧。”
学生自己的选择,老李蹙着眉头,终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或许事情真的另有隐情,警察能够查清楚。
警察来得再快,也需要时间。
于晚心里算着时间,开口询问杜若谷,“在丢之前,这手表是只有你自己动过,是吗?”
杜若谷摸不清于晚的目的,但于晚大概是想借有其他人也动过她的手表,来摆脱此事只有她有嫌疑的情况,若是有其他人动过自己的手表,偷拿的嫌疑人就多了,于晚身上的嫌疑就少了。
想清楚这点,她看向于晚,嗓音带着刚哭过的低哑,肯定道,“对。这手表昂贵,我不敢让别人碰。”
“好,你身旁这位同学,你说你下午回来看到手表还在,你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动过是吗?”
审视的目光朝向周沅沅,但她心虚,没有立即出声。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周沅沅?但她是我闺蜜,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杜若谷急眼道,好似十分信任闺蜜,只觉得于晚在信口雌黄。
“没什么意思。下午是她看到我回班,只有两个人,那她同样有嫌疑,不是吗?就像你说的,你也不能偏袒你的人。而且一般人不会注意别人书柜里有什么,但是你这位闺蜜,她可是很留心的。”
留心到能清楚记得手表在不在,何时在,何时不在。
是啊,下面的同学豁然顿悟,按照道理,周沅沅身上的嫌疑可不比于晚少。
听到于晚在怀疑她,周沅沅终于醒神,大声道,“我,我没有。”想到于晚刚才的质问又急忙解释,“我根本没动过若谷的手表。只能是你!”手指直指着于晚,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像对于晚偷拿一事坚信不疑,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能让于晚背上偷拿东西的骂名。
于晚微微一笑,闲散自得地看着他们,不再吭声。
十多分钟后,警察到了。
看到严客带人出现在班里,于晚眼神闪了闪。是上次那位大叔,胡子拉碴的,看着却依然精神。
事情两句话就被老李向警察解释清楚,于晚拉着洛白榆走出座位,给他们让开位置。严客进去时路过走道的于晚,好像记起来是上次警局的那个女生,还朝她看了几眼。
他们看着粗莽,做事却精细,戴着手套,书本和试卷被掏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咯噔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落在书柜里,严客伸进去手,掏出一块手表。
紫金色的,江诗丹顿的牌子。
“于晚,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杜若谷立即落泪,震惊地看着于晚,说着身子还晃了晃,好似不敢相信。
“于晚,手表都被搜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周沅沅看着于晚,被搜出来手表终是给了她不被发现事情真相的底气。
“警察还没说话,我自然不会有话说。”于晚笑着,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手表都被从你柜子里搜出来了,还不是你偷的?!”说着,周沅沅看向警察,眼神急切,像是想要他们立即下一个定论,这东西就是于晚拿的,洗不清。她一直担惊受怕,直到现在,事情马上就有预料之中的结果了,她紧绷的神经就像一根弦,急切希望赶快解决,放她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同学,警察办事自有一套规矩流程,是不是偷了东西也没这么简单。”严客将取出的手表装进透明的证物袋里,“您指证的这位,哦,于同学是吧?”
见于晚点了点头,严客继续道,“于同学并不承认东西是她拿的,有人拿了失主的东西放进她柜子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们会指纹取样确定一下。”
“我觉得我的书也该取走,确定一下上面的指纹。”于晚看向严客,今晚第一次认真道,“我晚上发现我的书柜被人动过,如果有人想要把手表藏进我的桌柜里还不想让我发现,势必会动我的书。”
严客思索片刻,点头道,“可以。”这样更方便确定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