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谓闲人
见两人半天没什么反应,卡丽皱起眉,催促布兰迪道:“你那位朋友在哪儿?现在是冬天,正适合做手术。”
洛温朝布兰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五指并拢,朝他比了个手势:请圆。
布兰迪淡定地转回头,一本正经道:“朋友太多,记不清了。”
洛温:“……”
“记不清?”卡丽的眼神突地锐利起来,咄咄道,“我看她就在这庄园里吧。”
她说着,又摸出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小斧子,语气架态,仿佛下一秒便要就地实施开颅手术。
洛温心头咯噔一声,心说这医生还是有点真才实学,能从布兰迪死水般的脸翻出猫腻来,确认他说口中“朋友”的身份。
所谓,这位其实是心理学大师?
“你的朋友——”卡丽指向布兰迪,又同时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洛温,“也是你的朋友吧?”
本想点头承认的洛温:“……?”
卡丽摇了摇头:“我昨晚在后院里看到她了。她失忆情况很严重,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说什么话都吞吞吐吐的。”
洛温疑惑地拧起眉。
这个形容……
“她只说自己在这儿是来找人的。找红头发和灰眼睛。”卡丽声音有些伤感,“我想,那孩子和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破案了。
这位和他们关系很好的倒霉人,八成是昨晚一去不复回的羊角辫。
洛温斟酌了两秒用词,还是单刀直入道:“你把她……开颅了?”
卡丽叹了声气,“我倒是希望。”
“我还没拿好工具,她就因为太紧张,跑走了。”
紧张?
怕不是被吓走的。
当事人毫无自觉的垂下头,语气像和亲孙女道别一样遗憾:“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安吉丽娜。”洛温说。
卡丽眉眼带了些笑意:“我就说你们关系很好。”
洛温“呵呵”笑了声,说对,相当好。
昨晚她眼见着羊角辫一套耍无赖的动作,心里的推测十成拿了九成——这家伙奈何不了她,同时地,因为她占着黑头绳,羊角辫也没法祸害别人。
不然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力,又撬锁又撒泼的。
某种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放着羊角辫这么出门闹事。
起居室里开始升起股诡异的温馨感,在场的三人集体颤了下,身体当时便不同程度地开始膈应难受。
洛温心说这就是胡扯的代价?她摇了摇手,说大家散了吧,等中午开饭。
她吩咐着布兰迪给卡丽在楼上挑间套房住着,毕竟是庄园以前的老人,再者说,对方连工资都不要,只求能在这儿待着,为庄园里人的精神健康献出一份力。
这怎么说——
添只叉子的事。
午餐结束后,洛温回到起居室沙发坐下,手里端着《人类尸体百科指南》,一页一页看得心情舒畅。
布兰迪抱着垒目测有小半个人的书走了过来,轻轻放到矮圆桌上,和洛温说道:“格林小姐,这是我准备推荐给卡丽学习的书目,请您先检查检查。”
洛温粗略扫了眼,都是些医书,有些书的厚度甚至比她的食指指节都要长。
“这些都是?”洛温摩挲了下书的背脊。
“我不是专业的,可能会有些遗漏。”布兰迪微微俯身。
很好。
洛温沉吟片刻,拍了拍书。
短短两天,她已经摸清了庄园内部的运行法则。
这里每个人都工作勤勉,厨师即使做出山珍海味也仍不满足,女佣一天想为她整理八百遍卧室,男佣手里的扫帚就没停下过……
莱布德庄园,不养闲人。
“可以让她先看看。”洛温说,“不过这种专业的事情,还得靠有老师引导,医院实地练习吧。”
布兰迪目光深沉地点点头,“是的,我想您可以先去去看看镇上的各个医院科室,最后找到适合卡丽实习的地方……”
“然后转到那家精神病院去?”
布兰迪不动声色道:“那取决于您。”
洛温若有所思地合上《指南》,“布兰迪,你今天的态度好像一直很恭敬啊。”
“向来如此,格林小姐。”
“不会是因为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那家精神病院吧?”洛温挑眉道。
布兰迪表情纹丝未变:“嗯?如果可以,我当然不胜荣幸。”
洛温:“……”
她气定神闲地盯了会儿布兰迪,最终摇摇手,微笑道:“可以。”
找点乐子。
公寓中介站在满墙“招租”的凶宅公寓楼前,即使面对的两人表情宛如前来奔丧,也仍旧保持热情,雀跃道:“您两位确定要租这里的房子?”
洛温:“是。”
“租几天?”
“……几天?”洛温闻所未闻这种说法,耐着性子道,“你们这儿按天租?”
中介挠了挠头,“这里不是事故频发嘛,要按一个月来算,哪有人租啊。”
洛温抱着臂打量了几眼中介,心说有冤大头上门,这人竟然没什么热情,简直奇怪。
她心中绕了个弯,状似无意的问道:“我朋友在几层住着?我们说好了做邻居的。”
中介眼睛一亮,乐呵呵道:“噢噢,您和乔森先生是朋友啊——”
洛温相当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毕竟兴趣相投,都喜欢这种人不住鬼扎堆的地方。”
“……”中介摸了摸鼻子,竟然觉得洛温这番看似挑衅的话,听着十分真诚。
几分钟后,两人拿了304房的钥匙,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梯。
灯光昏暗,房门老旧,但虽然鲜少有人居住,楼梯上却没什么灰尘,干干净净。
洛温慢腾腾地跨过一阶,转头和布兰迪说道:“法兰克住这儿?”
布兰迪摇头:“大概是别的清洁工。”
洛温扫了眼天花板,心说莱布德镇的民风……是挺勤劳的。
两人走走停停的看看,到房间门口时,正好赶上那位中介口里的“乔森”,挎着个单肩包,在拿钥匙准备开门。
“乔森?”洛温声音不大的叫了声。
“哐啷”一声,乔森一个手抖,钥匙掉到了地上。
他俯下身,伸出右手要捡,挎包顺着重力又滑了下去。
场面一度非常狼狈。
乔森朝着走来的二人看过去,满眼的黑眼圈,精神状态萎靡至极,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
实地见到这位正往英年早逝的路上狂奔的青年,洛温琢磨几秒,还是开口提醒道:“你真要住这儿?”
乔森显然对这楼里还有第二三个住户十分不解,甚至有几分畏惧,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对。我就住这儿。”
他拾起钥匙,嘴里嘟嘟囔囔地开了门,转身就要进去。
“噢,那你在家的时候注意些。”洛温不甚在意道
“什么意思?”乔森关门的动作一顿。
“别紧张,这里有些时候也不闹鬼的。”洛温轻松道。
“……”乔森手哆嗦了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外探,“闹什么?”
“鬼啊。”洛温轻松道。
她突然捂住嘴,眉头拧起:“抱歉抱歉,我忘记这个不能说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乔森脸色已然灰白,但当即便喊了“等等”,快步上前道:“你……你都知道什么?”
洛温装模作样的左右望了两眼,而后压低音量道:“没什么。你只要记得,你周围两户是没人的,晚上也不会有人哭啊尖叫啊什么的。”
几句话来回的功夫,乔森的脸色五彩缤纷,异常精彩。
他一直沉默着,直到布兰迪拿钥匙开了门,才哼哼唧唧地开口道:“我是来找人的。”
洛温冷笑一声,找人?
找鬼吧。
乔森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献宝似的快步跑过来,递到二人跟前。
他舔了舔唇,“我来找我的妹妹。”
洛温低头眯眼一看——
老熟人啊。
这不就是羊角辫身后的那个草帽女孩吗?
洛温笑了声:“你还真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