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最后一节课，曲衍森简要收拾了一下行李，另外三名室友疑问道：“你不是要留在学校吗？”

曲衍森不想透露自己是沈潇茗邻居的信息，扯了个谎：“我做家教的地方远，雇主给我提供了住处。”

“那你这雇主怪好的嘞。”

曲衍森扯扯嘴角，哪里好？

回到暑假似梦的丹青书院，曲衍森时刻提醒自己，这处房产可能是他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空中阁楼”。

切记不可迷失方向，迷失自己。

沈潇茗还在洗澡，戴上浴帽出来时嘴里正亲昵地控诉：“没得商量，我管你回不回京都，反正这次我可不会飞洛杉矶了。”

曲衍森已经把饭端上桌，筷子也摆好了好一会儿。

沈潇茗见状，连忙挂了电话，然后一瞥曲衍森冷淡的神色，挑剔道：“这是让你做饭还是上刑？做好饭不会喊我吗？”

曲衍森早已习惯她的不满，立马反驳：“你和你男朋友打电话，我打断——合适吗？”

沈潇茗没想到他还在意这些，似笑非笑：“怎么不合适呢？”

曲衍森忽然意识到这人在调笑自己，脸涨得通红，解释：“我只是做饭。”

沈潇茗嗤笑一声：“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又怕谁误会呢？”

“……”

曲衍森哽住了。

沈潇茗发现他的脸色如煮熟的虾子没什么两样，道：“是我洗澡还是你洗澡？你脸怎么比我还红？”

曲衍森咬着牙不动，沈潇茗也不管他，吩咐接下来的事：“我洗衣机里有——”

上次的场景再次钻进曲衍森的脑子里，他受不了沈潇茗再三的戏弄，不禁恼火地打断：“我下午很忙！请你不要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就该围着你，事事以你为先！”

这个愤然的模样倒是比刚刚的木头表情有趣，沈潇茗勾了勾嘴，丢给他一副车钥匙：“我车里有几个香薰，帮我拿上来就放你走。”

曲衍森深吸一口气，最终接过那把钥匙，往楼下走。

等他把沈潇茗所说的落下的东西拿上来时，沈潇茗的家门早已关上，手机传来支付宝的转账信息。

【沈潇茗向你转账20000元】

曲衍森：【？】

沈潇茗：【早餐钱】

两万？京都大学早餐在3-5元，而他们一周三次早八，这么算下来，这四年加起来的早餐都用不着这么多钱吧？

曲衍森头皮发麻：【你给多了。】

沈潇茗说得小事一桩：【留在下个学期扣吧。】

知道这位大小姐出手阔绰，可曲衍森也知道无功不受禄，便解释：【这已经超过价值本身了，我给你退回来吧。】

最烦人家和她唧唧歪歪，沈潇茗暴躁开麦：【你有完没完？以后你跑腿的机会多着呢，真以为早餐那三瓜俩枣我乐意出？】

【别吵我了，我要睡觉。】

【香薰放你那里，晚上你拿过来。】

曲衍森：“……”

看样子，大学这四年他是逃不开她的奴役了。

国庆七天一晃而过。

曲衍森以前也身兼数职过，只是从没有这么累过。

白天他要给大小姐提供叫醒服务，还要研读数百本菜谱烹制出美味佳肴，否则大小姐就要掀桌子问他做的是不是猪食；晚上就要细致到每一寸空间，不能有一丝灰尘的出现，否则大小姐会说这空气让她皮肤过敏。

终于等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曲衍森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学校。

杨子博一瞅他那被吸了精气的模样，开玩笑：“你这精神状态，我合理怀疑你是不是另谋出路了。”

“什么出路？”

杨子博绘声绘色地连叫一串“嘎嘎嘎”，隔壁宿舍串门还说：“还以为你们在寝室里面养了鸭子呢。”

张星翰立马笑喷。

曲衍森脸色由红转黑：“……你们够了！”

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还该感谢沈潇茗，只是做些粗活，至少不是伺候人到床上。

等等，他在想什么。

人家有男朋友！

曲衍森立马把这荒诞的念头赶出脑海。

“衍森，你电脑看好了吗？”谭彦这时走过来。

这些天曲衍森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思考这件事，便摇摇头：“还没有。”

谭彦主动邀请：“后天刚好没课，我们一起去看看？”

曲衍森也想尽快把事情解决，便同意了。

刚要睡下，于筠打来了电话：“现在方便下楼吗？”

“方便。于叔，怎么了？”

“沈老先生给你买了台电脑，我路过你们学校，麻烦你下来取一下。”

曲衍森愣住了：“这，太贵重了……我国庆兼职攒了钱，怎么敢劳烦沈爷爷破费。”

于筠早有准备：“先生他买了自然没有退回的道理，有什么要求您可以和沈老先生提。”

曲衍森无法，总不能叫人在下面干等着。

……

一辆迈巴赫停在学校东门，这里偏离学生公寓，经来的人与车匆匆一掠，想来首都人中龙凤不少，并不在意。

曲衍森却顶着压力，于筠见他这副表情，推了推眼镜，然后将商袋递给他：“沈老先生说他之前考虑不周，希望你能学有所成。”

这一瞬，他虽有迟疑，仍知恭敬不如从命，道：“于叔，请您代我向沈爷爷道谢。”

于筠拍拍他的肩：“我也曾受沈老先生提拔，只要心存感恩不必有负担，你这个年龄学习第一位，有什么困难你就提，英雄还怕气短呢，何况你我。”

曲衍森心中暖意流淌，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曲衍森把电脑放桌上，杨子博一瞅那型号就不便宜，张星翰则关注点清奇：“我之前一直想买这款来着，打游戏可6了。”

杨子博诚邀：“晚上一起开黑？”

曲衍森没打过游戏，有点懵：“开黑是什么？”

他有新电脑这件事不是秘密，不过曲衍森想起一件事，回头看谭彦的床位。

下一秒，只见谭彦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商袋，但撞到曲衍森的目光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这件事完全是他意料之外，不过放人鸽子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曲衍森庆幸国庆前做了一些避雷，点开谭彦的聊天框，把文件发了过去。

谭彦沉默半刻，随后发了句：【谢谢。】

转眼，第一学期的课程结束了，学生们进入了考试周。

法学专业这学期只安排了法理学一门专业课，公共课都在课程期间考完了，所以现在整个大一新生都处在十分轻松的阶段，法学院也顺势把后续杂事提前。

其中包括了下个学期贫困生补助金的申请。

曲衍森将材料交上去，便继续投入兼职和学习并存的生活中。

从图书馆里出来，他搓了搓手，冲进寒风之中——京都这边从十一月份就开始下雪，曲衍森怕再让沈爷爷担心，咬咬牙买了一件因为过时清仓处理的羽绒服。

他从小生活在西云，一个月前还在隐隐期待课文里面的“银装素裹”，却率先见识到了“天寒地冻”。

沈潇茗一开始会要求曲衍森为自己在自习室占座位，可随着天气寒冷不愿再出门，直到考四级的时候，曲衍森看见她一身白色羽绒服，素白的小脸裹进红色围巾，脸色不佳地避开人群，站在出口一边。

曲衍森一眼就看到了她，倒不是沈潇茗显眼，而是大片空地就她一个人。他秉持着关爱同班同学的原则，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你哪个考场？”

见他主动和自己搭话，沈潇茗依旧没给好脸色：“干嘛？”

“我在那里——”曲衍森指着走廊尽头，先自报家门再问，“你呢？”

“隔壁。”沈潇茗不耐烦地回答。

估计是大小姐讨厌扎堆的活动，曲衍森接受着她的坏情绪，好声好气解释：“通风口冷，你进来一点。”

沈潇茗没理他，声音闷在围巾里听来几分虚弱，小腹传来的不适感让她不时蹙眉。

曲衍森察觉：“你怎么了？”

沈潇茗被他三番四次的询问惹烦了：“问问问，大姨妈，行了吧？”

她一说完，曲衍森傻了眼，自觉避她三米远。

沈潇茗翻了个白眼。

今天谁都别惹她，不然她无差别扫射每一个人。

随着监考老师一一安检，沈潇茗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即使教室里有暖气，可冷板凳的滋味又让她无比后悔。

早知道不考了，她干嘛折磨自己，还不如在家睡大觉。

考前十五分钟，考生们基本已经入场。

沈潇茗有些昏昏欲睡，门口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叫醒了她的瞌睡虫：“您好老师，能帮我把这些东西，给后面那位白色衣服红色围巾的女生吗？”

她猛地往门口看去，只见曲衍森冻得鼻子耳朵通红，剪短的头发让少年立体英挺的五官暴露在冷空气之中，也让考场里的女生忍不住一哆嗦。

监考老师见他急急忙忙送热姜茶和暖宝宝，虽理解这些小年轻但也适时提醒：“给女朋友送东西可以，但是不要忘了时间，快点去找自己的考场吧。”

“好的谢谢老师。”

一说完，监考老师就拿着东西往她这个方向走来，说话都带了明显的关照：“同学，特殊时期的话，可以先去上个厕所，等会儿开考了就不好上了。”

沈潇茗低声应下，捧着这杯热腾腾的饮料，脸颊有两朵被暖乎后的扑扑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