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周围妇女们的欢笑声炸在耳边,苏蕊红着小脸悻悻地搅合水泥。
苏蕊被安排的工作是搅水泥。水泥有初凝时间,她和工友们要在初凝前把水泥搅拌均匀。
她搅拌着水泥,脑海里还闪有刚刚的惊鸿一瞥。一天活儿干完,灰头土脸地回到家,脑子里还甩不掉那位军官的绝世模样。
扛着铁锹雄赳赳地去干活,扛着铁锹累哒哒地回家,一天能得八角钱,还包一顿饭,剩下全是丈夫本,还是很不错哒。
回到家,苏蕊猛然发现苏红佩蹲在枣树下面哭,脚边放着一碟芝麻饼。
她扔下铁锹跑过去,蹲在苏红佩旁边问:“大姐,你哭什么?是不是姓汪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苏红佩在书里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苏蕊来到这里,并不想让她吃苦。只要听到汪路兴欺负大姐,她撸着袖子要跟他干架。
“你快说,别让我担心。”苏蕊拉起大姐,让她坐在木椅上,低头看着她哭红的眼眶,心疼地说:“这次又因为什么?”
苏红佩这些天哭了许多次,今天实在忍不住,颤抖着肩膀手帕捂着脸说:“他说他家没攒下钱,给不了我彩礼。”
“就他那五短身材、三级残废,被套都套不清白还敢这样跟你说话?”苏蕊心下了然,这是汪路兴觉得吃定大姐,要开始收网了。
按照书中的情节走向,大姐今年年底就会进他的家门。
苏红佩痛苦的不行,被苏蕊揽在怀里嗓子哭哑了:“他说我都二十四了,村子里二十四的女同志有的都生了两个娃娃了。他、他——”
“别说了,我明白。”苏蕊打断她的话,让大姐回忆这样伤人的话对她而言是二次重伤。
苏蕊起身给苏红佩倒了水喝,等苏红佩平静下来,这才冷静地说:“他是故意拖着你,你看我都说他心肠不好,你还相信他是个好人。几块芝麻饼哄得你嫁过去。”
苏蕊越想越气,一脚踩上地上的芝麻饼,碾了几下说:“二十四岁那还是黄金年纪,有许多地方大学毕业也才二十四,三十岁能成家立业已经不错了。”
苏红佩抹着眼泪说:“可是、可是,我跟他处了六年。”
苏蕊呲着小虎牙想吃人,怒道:“那更可恶,早就算计你了。拖着你六年不结婚,头几年找你说亲的人少吗?你跟他讲感情,他跟你讲感情了吗?”
苏红佩想到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上门说亲的媒人的确不少。不能说隔三差五,一个月至少有一两个。
跟汪路兴处对象以后,推掉不少相亲,还以为早早能成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天明天又明天,居然到了现在。
“我说什么来着?姓汪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嫦娥从外面回来,她穿着新做的白衬衫,跟她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全然不同。
苏玉琴和苏力也从门外进来。苏力扛着一袋大白菜,走到房檐下挨个摆着。跟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苏玉琴瞅了眼,又望着哭泣不停的苏红佩说:“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苏蕊心惊,苏红佩的想法她是知道的,委屈自己,成全了姓汪的王八蛋!
她赶紧拦住苏红佩的话,大声说:“分手!”
苏红佩惊愕抬头,泪珠子滚下来说:“分手?这些年...”
苏蕊拉着她的手说:“不分手还留着过年吗?你没进门就把你欺负成这样,要是进门肯定要把你当牛马使唤。不,你说定还不如牛马呢。”
牛马命苦,好歹也是996。
苏红佩这样的,铁定007!
苏红佩失声:“我还不如牲口?”
苏蕊猛点头:“对!”
苏嫦娥又靠着枣树吃瓜子,冷笑着说:“这样也不错,咱家就有两头活驴了。”
苏蕊瞅着她的大腮帮子说:“色子精能不能少说两句?我跟你的事还没算呢。”
“我跟你有什么事?”
苏嫦娥见苏蕊来劲,把瓜子往兜里一揣,走过来想推苏蕊。苏蕊侧过身撞了她一下,苏嫦娥往后退了几步倒在枣树上。
苏嫦娥开口:“娘!”
苏玉琴皱眉:“又怎么了?”
苏嫦娥正要开口,苏红佩嚎一嗓子道:“我不活了我!”
苏蕊反应敏捷,飞快拉住她,晚一点得撞枣树上。还没等苏蕊庆幸,再一看,苏红佩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苏蕊赶紧掐人中,见她进气没有出气多,慌忙背起她往医务站跑。
苏嫦娥跟在后面捏着苏玉琴的钱包,仓皇地喊道:“你慢点,别摔了!”
苏蕊跑得极快,边上有拉驴车的,都被她赶超过去。
毛驴不服气,往前撵了几步,对着苏蕊的背影:“呃昂呃昂——”
在医务所,义望村唯一一位给人看病的医生,据说是兽医转行。拿着给牛扎针的大针头过来。
苏嫦娥吓得往后躲,苏蕊忙说:“钱大夫,我们不打土霉素!”
开玩笑,从前打土霉素副作用太大,不少人中招。肝肾、牙齿、骨骼、神经等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钱大夫摆摆手,指着另一张病床上瑟瑟发抖的秃头男说:“把裤子扒了。”
苏蕊这才发现他也来了。咬牙瞅着钱大夫的牲口针,觉得细了。
秃头男单手提着裤子,顾不上体面,露出半个屁股蛋。
一针下去,哀嚎遍野。
钱大夫低声说:“诶,针头怎么弯了?没打进去,你放松嘛,再来一针。”说着用镊子从铁饭盒里取出酒精泡着的针头。
秃头男趴在病床上露着屁股蛋,奄奄一息。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失在彼此眼前...
苏蕊,原谅他了。
钱大夫给苏红佩打的是滴溜,葡萄糖。这次准头比较好,苏红佩没遭罪。
苏玉琴和苏力过来时,她已经转醒。有他俩照顾着,苏蕊从医务所出来。
刚走两步,被苏嫦娥叫住:“你做什么去?”
苏蕊说:“揍人。”
苏嫦娥吐掉瓜子壳:“真巧,一起?”
苏蕊冷笑:“临阵脱逃的我可不要。”
苏嫦娥说:“这次不见兔子不撒鹰。”
“行,走。”苏蕊眯着眼看着间歇性犯病的苏嫦娥说:“回头再找你算账。”
苏嫦娥冷笑:“我等着。”
***
汪路兴大半夜回来,气恼自己把不给彩礼的话说的太早。傍晚去苏家想要探探口风,没成想,苏家一个人都没有。
“早知道生米煮成熟饭,我看她还嫁不嫁。”
汪路兴拎着酒瓶子,本是要给老丈人的,想了想自己找个犄角旮旯坐着喝了一口:“还跟老子闹上了。她那么大岁数,我要给也给小娟,小娟才十八呢。妈的,老子明天跟小娟提亲去。”
自言自语完,他缩了缩脖子,觉得脖颈有寒风扫过。
他若是抬头看看,便能发现背后墙上趴着两个人,正在冷飕飕地瞅着他。
苏蕊与苏嫦娥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蹲守四个小时,越等越恼火。听到这话以后,更是怒火中烧。
原来有后手,还劈腿找了小娟!
苏蕊指了指路尽头的臭水沟,苏嫦娥捏着鼻子点头。
正要动作,巡逻村庄的民兵小队过来了。
“没事没事,我歇一会。”汪路兴跟她们说:“这点喝完我就回去。”
带队的伍组长强调说:“喝完赶紧回去,不许打牌、不许闹事。”
汪路兴连连赔笑:“好好,伍大姨我知道了。”
等到伍组长离开,汪路兴拿起脚边的酒瓶子,往地上啐一口:“臭娘们,关上门揍一顿就老实了。”
说话的同时,头上出现展翅的身影!苏蕊拿着麻袋从天而降,把他从头到脚罩了起来!
“是谁!放开——唔唔唔!”
汪路兴正要大嚷,一个闷棍敲得他疼的无法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雨点般的棍子落下,他一时数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眼圈发黑,但凡他叫一声,打的更加猛烈。
该不会是要账的吧?
汪路兴打牌欠钱不还,已经有人要上家门。
他闷声喊道:“我错了,我马上给钱!”
苏蕊套人麻袋就想揍死他,把麻绳捆在他的脚上,指挥着苏嫦娥一起使劲,趁他没发应过来将他倒吊在树上,拿着老甘蔗一顿抽。
汪路兴呜哇乱叫,在树上拼命挣扎。
“要来人了。”苏嫦娥忍不住发出声音。
汪路兴一顿,接着嗷嗷叫:“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苏红佩!”
苏蕊当下拿着甘蔗抽的更加狂野!
汪路兴最终疼的没法呼吸,不知何时昏厥过去。
苏嫦娥吓得魂不守舍,她第一次干没经验:“死、死了?”
“死什么死!”苏蕊怒道:“快把酒找来倒他头上。”这样被人发现,最多说他醉酒摔下去。
苏嫦娥被她吓得赶紧去找酒。苏蕊麻利地往他头上浇上酒,势必让他都是酒气。而后,把人拖拽到臭水沟边,一脚蹬下,叽里咕噜滚下去,只剩鼻青脸肿的脑袋瓜露在外面。
苏嫦娥看的目瞪口呆:“你干过多少回了?”
苏蕊:“少废话!”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是年轻男性的声音!
苏蕊心惊,糟了,她忘记部队也有巡逻的人在村子里了!
她再回头,苏嫦娥已经跑了...
她跑了...
苏蕊当即拔腿就跑,呼哧呼哧地往家里颠。
几十米外。
执勤巡逻的战士小跑着来到臭水沟,检查一番后,回去禀告首长:“发现一名被袭击者。”
被袭击?
方池野拿着军用手电筒,往臭水沟里照了照:“把他送往医务所。”
战士们训练有素地把汪路兴捞起来,陪同方池野了解附近村庄情况的郭庆旺缩着脖子,“啧啧”两声,叨叨说:“首长,我就说寡妇村全是悍妇,你看这不又出事了。”
方池野看过去:“村名叫‘寡妇村’?”
“不、不是,叫小坝村。”
“不是你为什么叫寡妇村?”
“习、习惯了。”
“习惯?”方池野瞅过去:“是习惯还是有意见?”
郭庆旺听人说过这位军团长不好对付,没想到能把话说的这么直,当即喊道:“首长冤枉,我做基层工作怎么会对老百姓有意见。我发誓...”
方池野没说话,凤眼静静地睨着他。
郭庆旺咽了咽吐沫,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自责道:“首长我肯定改!绝对认真本分搞好工作。我以后再也不叫寡妇村了。”
治安巡逻队在附近搜查一圈,除了酒瓶子没别的发现。
临离开现场前,方池野的手电筒照到一根滚着泥巴的老甘蔗。
他屈尊降贵地捡了起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