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里奈蹲下身，她接过犬大将递过的小铲子，松软的土地很轻易便挖开了一个小坑，里奈将种子放入后掩埋住。

她低头，黑色的长卷发顺着主人的动作垂落，将她大半张脸遮盖，因为此刻的姿势，她的发梢有些都垂落到了地上。

犬大将抬手，他的双手绕过里奈的耳侧，修长的指节不经意划过少女的肌肤，将里奈散开的长发重新聚拢到一起，他从衣襟中拿出一条发带，手法熟练的为里奈绑好头发。

这样的距离对于里奈来说有些过近，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属于男人的气息，让她的身子微颤，但不等她有什么反应，犬大将已经放开了她的发丝，后退几步，和里奈重新拉开距离。

“这样头发就不会垂到地上了。”犬大将道。

他维持着自己的约定，满目的温柔落在少女身上，缠绵缱绻。

里奈回头看了一眼犬大将，便匆匆错开自己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未种完的地上，只是她纤长的睫毛轻颤，那握在掌心的种子在某一刻也变得滚烫起来。

她轻咬唇瓣，带着些许犹豫，却还是在手中的种子被埋入土中时，声音细小的说道：“犬大将，你……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当然！”犬大将的金眸瞬间亮起，嘴角根本无法抑制笑意，就连原本慢悠悠的播种速度都变快了几分。

犬大将其实并不觉得今天，他和里奈的关系会有什么太大的跨步。

毕竟只是给女孩弄点解闷的东西，能听到她亲口叫自己的名字已经是意外之喜，哪里能渴求太多呢。

但，她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

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可以再次回到那个时候。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少女被红色点缀的模样，大片的纯白皆被染上他的色彩，还有低声温软的抽泣，都让犬大将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将时间拨到天黑。

里奈自然注意到犬大将有些亢奋的姿态，她有些迷茫。

只是一起吃饭，为什么……那么高兴？

未谈过恋爱的少女根本想不明白，她思索半天，最终放弃，老老实实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播种上。

至于春播秋收这件事，完全没有被里奈想起。

当最后一颗种子被种下，由犬大将浇完水后，里奈还满心期待着几个月后自己的小药圃开花结果的那一日。

……

晚上的饭是由犬大将亲自从妖仆手中接过放好，他金眸间掩饰不住的热切，即便是吃饭时也依旧望着里奈。

被犬大将盯得格外紧张的里奈，握着筷子的力度紧了紧，她咬了一口今天送来的烤肉，不知名的肉类外皮被烤的格外酥脆，咬上一口，唇齿间都充满了香腻的油脂。

好吃的东西缓解着里奈的紧张，但她还是想要转移一下犬大将的注意力。

里奈轻咳两声，舒缓着自己的紧张，缓声道：“今天的肉烤的很好吃……你们平时也是这样吃的吗？”

“我们平日并不怎么吃熟食。你的身体可还好？怎么咳嗽了？最近的药有好好吃吗？”犬大将并不关注吃食如何，他先是回答里奈的问题，然后所有的注意都在里奈方才咳的两声，满是担忧。

“我没事的……身体很好，药也有好好吃。”里奈有些不自然，改良后的汤药虽然不苦，却怎么也没有现代方便。

至于身体，里奈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比起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和妖，体弱几分，这算什么问题。

犬大将点头，“那便好。”

他期盼着里奈可以永远陪着自己，所以那些药都是按照药老毒仙的方子所寻找猎杀的上好的药材。

里奈并不想继续话题，索性犬大将也没有继续说，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后，里奈便重新拿起书本，借着昏黄的烛光打算将午时未看完的那一段读完，省的明天忘记了又要重新开始。

犬大将继续盯着里奈，他等着少女吹灭烛光的时候，又或者，在光下也行，但是烛光似乎没有阳光好。

不过，里奈会不会害羞呢？

思绪有些扩散开的犬大将没有注意到，有些不自然的里奈不断地悄悄偷瞄他。

在那样灼热的目光下，里奈根本没有心情继续读下去，她合上书，鼓足勇气问道：“犬大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可以……不，没有。”犬大将意识到，少女似乎并没有和自己的思绪对接上。

他觉得应该还有饭后活动，可是里奈只是单纯的困惑着为什么吃完饭的他还不离开。

不能操之过急啊。

犬大将在心底告诫自己，他揉了揉后脑勺，露出爽朗的笑容，“当然没有，只是想多看你一会儿。等会我就会离开的……所以，不用害怕，里奈。”

他敛起笑容，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满是认真。

里奈瞪大眼眸，红晕瞬间遍布少女白皙的脸颊，她似是没有料到犬大将会看穿自己的小心思，羞涩至极。

犬大将并未留太长时间，不过半晌，他便起身离开。

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里奈松开被自己握的满是褶皱的衣襟，她唇瓣蠕动，许久才小声说道：“……谢谢你。”

明明早已做好了觉悟，可是在真正兑现时，里奈退缩了，她在害怕，恐惧那个救了自己的大妖。

无法等价的付出让里奈无法垂下悬浮的内心，她始终将自己看作一抹误入异世的游魂，在得到他人帮助，做出承诺后，应该付出代价的啊，

尚且年少的女孩将自己蜷成一团，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握紧自己的衣衫，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让赤也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笑话我吧。”

“明明，应该信守承诺的啊……”

可是……

里奈咬紧唇瓣，血腥味在她的唇齿间蔓延开来，唇瓣传来的疼痛根本无法缓解她内心的害怕与无助。

“我根本……根本不想要来这里……”

“我想……想回家……”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中响起，像被抛弃的幼猫发出的呜咽，可怜又无助。

在悲伤无助中慢慢睡去的少女脸颊上带着清晰可见的泪痕，她攥紧手边能够抓住的一切，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渴求着生的希望。

只是她所抓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希望，从始至终，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