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容貌冠绝的狐妖轻轻扇动手中的折扇，细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望向院中正练习射箭的少女，比起初见时小心谨慎，惶恐不安的模样，现在的她整个人都透着盎然勃勃的生机。

拉弓搭箭，锋利的箭矢被稀薄的灵力包裹破风而出，直直射在箭靶正中。

“成功了！”少女的脸上扬起笑容，黑曜石般的眸子中似是落入万千星辰，璀璨明亮，被发带绑住的卷发随着主人转身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个轻巧的弧度。

“老师，我成功了！”弓箭被她紧握在手中，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玉藻前用扇子轻掩住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明对于少女难得的成功是化不开的欣喜，但他仍要保持好严师的形象。

合起的折扇轻敲在里奈的头上，他教导她应不急不躁，只是那弯起的狐狸眸中盈盈笑意却无法掩盖。

“我知道，可是……唔。”里奈本想撒娇让玉藻前多夸她两句，但话还未说完，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秀气的眉宇紧皱，挺直的脊背因疼痛弯起。

她紧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法缓解的剧痛似是一把巨刃不断地撕扯着纤细瘦弱的身体，原本红润的小脸在瞬间变得惨白至极，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所有景色，耳畔间只剩下数不清的嗡鸣，终于下一刻，她彻底昏了过去。

“奈奈——”玉藻前眉头紧蹙，快步闪身接住了昏过去的里奈，淡青色的妖力在他握住女孩手腕的瞬间便顺着里奈的经络血脉流窜而去，只祈求能减缓些许痛楚。

他横抱起里奈，替她换好衣服并躺到那柔软的床褥中后，用打湿的锦帕小心的拭去里奈因疼痛而不断泛起薄汗的额间，青瞳中满是疼惜，妖力也不间断的为她传输着。

日暮西沉，旭日东升，不知过了多久，昏迷的里奈才幽幽转醒。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满是茫然与无措，自心脏扩散开来的刺痛仿若只是一场梦境，梦醒后便不复存在，似乎她只是因为疲惫而昏睡了许久般。

见里奈醒来，玉藻前心下的担忧消散大半，他动作温柔的扶起里奈，又将准备好的温水递到里奈的嘴边，在女孩喝下去几口，舒缓了喉间的涩痛后，他才开口询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里奈摇了摇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歉意，她垂眸，声音沙哑：“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明明刚醒过来，整个人还处于病中，但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乖巧到惹人怜爱。

玉藻前心软了大半，纤细修长的指尖温柔的替里奈拂过鬓边散落的发丝，在女孩呆愣愣的注视下，他直接将她搂入怀中，手掌温柔的轻抚着那单薄的后背，似是早已窥探出了所有藏匿在乖巧外表下一直未散去的惶恐与不安。

他的下颚轻抵在里奈的发顶，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温柔却又满是蛊惑，“我是你的老师，奈奈。”

“所以可以多学着依赖我一些也没有关系的。”

啪嗒——啪嗒——

屋外豆大的雨珠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很快这场晚来的春雨便落满整个京都，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于地面敲击出不同的乐曲。

而房内。

滚烫的泪水浸湿着他的衣襟，低低的抽泣声在那宛若母亲般温柔又富有安全感的怀抱中慢慢变作嚎啕大哭，似是在诉说着少女所有的委屈。

她埋在他的怀中，像是好不容易寻到根的浮萍般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依赖至极。

玉藻前的手掌抚摸着里奈的后背，明明语气与动作间满是怜惜与温柔，但那张妖媚绝艳的脸上，涂抹着殷红口脂的唇瓣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风雨呼啸，吹拂起摇曳的烛火，美人的影子被拉长数分，明明灭灭间，变化作狐狸的模样，九尾晃动，满是愉悦。

如玉藻前所想的那样，在此之后，乖巧纤弱的少女却是越发依赖于他，甚至连原本每日都会被提到的犬大将也渐渐变得越少提及，仿佛从一开始，将她从神社中带走的人便是他一般。

只是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太久，在里奈又一次昏过去病高烧不退时，玉藻前握紧她滚烫的的小手，才不得不正视那被自己刻意忽略的问题。

被灌输入少女体内的妖力只能勉强压制住那流窜的猩红妖力，却无法根除，甚至如果在那与之对抗的灵力彻底消散……玉藻前宽大的掌心微微收力，鸦青的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所有的晦暗。

苍白如纸的小脸上泛着潮红，里奈雾气蒙蒙的眸子看向一言不发的玉藻前，素来甜软的声音此刻像是久经磨砺的沙石，开口时满是沙哑。

“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玉藻前松开握紧里奈的手，温柔的替换了一块浸湿的锦帕放在里奈的额间，涂满艳红豆蔻的指尖轻理着里奈沾黏在鬓角的发丝，又喂了她几口温水后，似是不经意般的闲聊，他柔声问道：“奈奈之前有生过病吗？”

“……之前，和翠子姐姐一起的时候发过高烧。”里奈重重咳嗽了几声，认真的回答着玉藻前的问题，“翠子姐姐很厉害，只是给我配了几样草药不过一天就退烧了……”

提到翠子，原本萎靡的状态似乎精神了些许，黑眸亮闪闪的，连唇角都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

“不像犬大将，他总是会让我吃一些很苦还有些腥味的汤药……”说着说着，里奈便忍不住吐槽之前同犬大将相处时，对方那些过分的举动，话语中虽多有埋怨，但她的神情语气却透着莫名的亲昵与失落。

不需要多加思考，玉藻前便已知晓了一切。

难怪那位西国的君王在前段时间仿若不要命般的去杀掉一些强大的妖怪还寻找那些奇异的药物，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玉藻前替里奈掖好被角，望着面露倦意的少女，青眸温柔缱绻，他理了理女孩的鬓发，声音越发柔和，“睡一觉吧奈奈，等你醒来——我会将你送回去的。”

“姐姐……”里奈似是没有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但昏沉的意识让她无法思索太多，困意袭来，只是轻唤了一声玉藻前后，便很快便陷入梦乡之中。

“睡吧，乖女孩。”容色绝艳的美人将里奈额间的锦帕取下，宽大温暖的掌心放在了她的额间，无数妖力随着主人的催动被输送到女孩的身体中，直到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红晕褪去，恢复正常，他才收回手。

靛青色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熟睡的少女，最终只是在她的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后，离开了房间。

银发蓝眸的少年姿容隽秀，浅色系的狩衣稍显宽大，却依旧衬得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自带一股骄矜肆意的贵气。

恭敬有礼的同上位的天皇简单交谈几句，在得到对方首肯后，他起身在侍从的带领下前往王宫□□，并未走太久，便见到了那位在民间以美貌与才情而极富盛名的玉藻前夫人。

妖异魅惑的女人手持折扇，鎏金绘制的折扇遮住他大半的脸颊，只露出那双勾人心魂的青色狐眸，美目流转间皆是万种风情。

艳红色的十二单衣穿在他的身上，如墨般的长发即便是随意散开，也不影响对方那摄人的美貌，只是安静坐在那里，便已是一道风景，吸引着人的目光。

“夫人安。”仆从跪地行礼，在得到女人颔首示意后，垂头快步离开了原地，只留少年一人，与女人遥遥相望。

安倍晴明并未直接上前，虽一眼便看出对方的身份，但比起那些，更令他觉得好奇的是对方的态度。

“你在等我。”这句话甚至不是反问句。

“听闻安倍大人在为一位大妖寻找他在人类城镇丢失的爱人。”玉藻前的指节微微收紧几分，他没有卖关子的打算，更何况对方是好友之子。

折扇轻合，被他握在玉手中，声音平静的叙述道：“那孩子在我寝宫处，她姐姐乃是我挚友，那日庙会鬼女将她掳走恰巧被我救下，索性我便留下她休养了些时日，如今那孩子身体大好，又逢你入宫，正好将她送回。”

安倍晴明对玉藻前的话并未全信，同样在对犬大将做出承诺时他便打定主意，倘若对方是被胁迫，那在寻回对方后是否要将之送回犬大将处，便要看对方的意愿。

“可否让在下同那位姑娘见上一面。”少年垂眸，掩下所有的思忖，温和守礼的表象总是极易获得他人好感。

但兽类的本性自私残忍，强烈的占有欲令它们不愿随意将藏匿的宝藏随意被人窥探，即便迫不得已，也总是令其不愉。

玉藻前沉默一瞬，手中玉骨柄制的折扇在他的掌心已出现条条裂纹，但最终他只是抬眸安静的望了一眼安倍晴明，声音沉沉，却仍给予了对方想要的回复。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