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

苏呦呦抱着一个花盆，里面正是他的本体花——凤尾兰。

一群奶白色的小花苞，簇拥在一起，花朵朝下，像含苞待放的风铃。

推门进入休息室，他把花盆藏到门后。

花期临近，苏呦呦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花期到来时，他的身体会发出异香，吸引同类前来授粉。

他的本体花会分泌一种透明的液体，服下这种液体，不仅能掩盖身体的香气，还能缓解花期时身体的燥热。

休息室里坐了十来个人，除了苏呦呦是寡人一个，其他艺人还带了助理。

其中有个艺人的经纪人也来了，可见大家对这场试镜的重视。

看到苏呦呦进来，旁边几个玩手机的艺人也抬起头望过来。

苏呦呦是新人，照理说不会引人注目，奈何他的颜实在是太好。

阳光洒在侧脸，勾勒出精巧得好似美工笔雕琢的轮廓。

一身朴素的打扮，也藏不住那紧致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他的脸辨识度高，即使在俊男靓女众多的娱乐圈，这样的颜也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高级电影脸！

要不是碍着自家的艺人，有好几个经纪人都想过来要电话，探探口风。

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顾淮深迈着沉稳步子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

顾淮深身材笔挺，一身藏青色的高定西服服帖地包裹着身体，光是往那里一站，还未开口，就已气势摄人。

不愧是公认的娱乐圈总攻。

苏呦呦感觉一道目光快速地在他全身扫视了一番，即刻撤离。

在场众人的视线落到顾淮深身上，原本歪歪倒倒的坐姿全部端庄了起来。

副导演跟在后面进来，站在顾淮深身旁。

顾淮深往旁边礼让，侧了一下身体，示意副导演有话先说。

副导演楞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耽搁大家太多时间，让大家久等了。有两点小要求需要事先申明。”

得罪人的话还是该他来说。

“整过容的我们剧组不考虑。”

话音一落，休息室响起一阵嗡嗡的私语。

这年头，没整容的艺人寥寥可数。

整过容的，也不会立刻站出来昭告天下。

在场的人集体沉默，没有一个人行动。

“微整的也不行，”副导演往顾淮深那边看了两眼，继续说道，“化了妆的，麻烦到卫生间卸一下。”

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

到时候可以说是化妆被淘汰，而不是整容。

这是顾影帝在办公室提出几点要求。

李导让他过来看看，提点意见，他不可能只看苏呦呦一个。

提出要求，只剩一个就行了。

总所周知，顾影帝对脂粉味过敏，和他演对手戏，妆容都不能太浓。

虽然不太情愿，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往门外走。

副导演看了苏呦呦一眼，也被这样好看少年晃了神。

怪不得一看就被顾影帝看中，这颜真的抗打。

十分钟后，休息室只剩下苏呦呦和另外一个流量艺人徐珑金。

副导演任务完成，退了出去。

顾淮深坐到两人面前，谦和有礼地笑了笑，“别紧张，就问几个问题，照实说就行。”

苏呦呦立刻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幼儿园等着发糖的小朋友。

顾淮深侧脸抿了抿嘴角，声线冷冷的，不疾不徐地问道，“你们……有过恋爱经历吗？”

苏呦呦楞了一下，还以为会问专业问题，没想到问这个。

根据这部电影的内容，有感情经历应该是加分项。

苏呦呦还是小声地如实回答，“没有。”

徐珑金紧接着也回答，“有……不过是很多年前，在学校的时候，很久了。”

“放松一点。”顾淮深微仰着头，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

一身灰色的西服衬得他五官清淡高雅，有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沁。

这句劝慰，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两个面试的小朋友坐得更端正了。

“剧本大致了解了吧？”

顾淮深对外的人设是禁欲型绅士，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端得比高中班主任还正经。

“嗯嗯。”苏呦呦乖乖点头。

顾淮深在《玩家》中饰演风度翩翩的富二代高玮，表面温润儒雅，追人的时候轰轰烈烈，让每一任同/性恋人都觉得自己被深爱。

高玮维持着完美的深情男神人设——尊重伴侣，儒雅非凡，风度翩翩。

然而，所有的完美表象都是伪装。

因为高玮觉得，这样能让他更有魅力。

他特别喜欢贫穷的漂亮男生，追到手后，在物质上和心理上用尽全力满足对方。

对方一旦适应高品质生活之后，立刻分手，将对方再次推回原本的世界。

然后，他会躲在暗处，观看后续。

大多数被他祸害的人都非常消沉，苦苦哀求，有的人甚至为了维持高消费的生活，出卖自己的身体。

直到他遇到了时瑾。

时瑾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高玮的真面目。

一方面，面对温柔攻势，他身不由己地沦陷，他是真心喜欢高玮，而不是他华丽外表下的光鲜亮丽。

另一方面，他也预知了自己的悲惨结局，每天在情/欲里苦苦挣扎。

终于有一天，高玮提出分手，时瑾默默离开。

然后，高玮藏在暗处，静悄悄观察时瑾。

时瑾对于高玮的离开，没有表现任何的不舍与难过。

除了工作、学习，时瑾爱好广泛，交友、运动……日子过得阳光又充实。

朋友给时瑾介绍了新的对象，高玮终于受不了，再次出现在时瑾面前。

这一切，全在时瑾的预料之中。

两人面对第二次周旋。

这一次，看看究竟是谁先付出真心……

这部戏充斥了大量的亲热场景来表现二人的关系变化，吻戏不少，其中还有亲密的床戏。

“和我试一场戏？”顾淮深拿起剧本，随手抛给二人。

话音一落，苏呦呦更紧张了。

顾影帝年纪轻轻，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演技炉火纯青，实力碾压二人。

一开始就和顾淮深试戏，压力山大。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苏呦呦抬手擦干，闻到了汗水里混合着的花香。

“你先来吧。”

顾淮深指着徐珑金，拿起本子，随便翻开一页。

五分钟时间准备。

两人试的一场戏是——高玮在酒店暗中观察前男友，被时瑾看到。

时瑾内心慌乱，却强装镇定。

苏呦呦暗自庆幸自己后来，可以多点时间观察准备，随便调整一下情绪。

……

偌大的休息室只有三人，显得有些空荡，一丁点响动都仿佛如雷贯耳。

为了显得专业，帮助演员入戏，苏呦呦充当场记板，喊了开始。

板声刚落，顾淮深立刻进入状态，脸上的冷清淡然尽数褪去，眼中盛满了偶遇恋人时的惊喜与愉悦。

苏呦呦冷静思考，时瑾这时候内心应该是惊讶，几句试探明白真相之后震惊，进而愤怒。

但是他明白，一旦撕破脸皮，两人就彻底玩完了。

还未渡过热恋期，时瑾心里抱着侥幸，说不定自己会是高玮最后的港湾。

对感情的留恋使得时瑾强制镇定。

这场戏，更多的是考验时瑾内心的挣扎，面部表情的细微转变。

不到两分钟的戏，对话寥寥数句，却张力十足。

徐珑金和顾淮深对完戏，全身虚脱一般，肩膀垮了下来，五分钟之前昂扬的斗志尽数消散在顾影帝强大的气场中。

“不错。”结束后，顾淮深迅速恢复，脸色如光可见般冷漠了下来。

他的语调很平，也不知道这句“不错”是夸奖还是敷衍。

轮到苏呦呦了。

苏呦呦闭上眼睛，快速理了理头绪，正准备站起来，却被打断了。

“小苏，刚刚我和小徐试戏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为了公平起见，”顾淮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微小的幅度，不徐不疾地说道，“我们换一场。”

“哦哦。”苏呦呦颔首，“应该的。”

顾淮深拿着本子，随意一指，“就试接下来的一镜吧。”

五分钟准备时间计时开始，苏呦呦拿着本子往下看。

苏呦呦：？？怎么一句台词也没有？

下一镜是时瑾镇定下来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消除高玮的疑虑，并且试图让高玮真正爱上自己，第一次主动亲吻高玮。

亲吻！！

这一镜里几乎全是两人的动作。

零恋爱经历的苏呦呦陷入了困境。

一开始就是吻戏？！

他还是一朵涉世未深的花骨朵儿，什么都不懂啊！

苏呦呦拍拍脑瓜，快速冷静思考：首先要解决“怎么吻”的问题。

按剧本走向，浅尝辄止的吻显然不符合剧情要求。

深吻的话，要使用到舌头吗？！！

舌头该怎么行动，伸一半还是全部伸进去，本子上没有写。

要是太过分，顾影帝会不会以为他耍流氓？

苏呦呦眯着眼睛，偷偷看了顾淮深一眼。

顾影帝长得真好看，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副狼毫勾勒的山水画。

自己的初吻就这样献出去，感觉……还是占便宜了。

顾淮深拿着本子，好似在思考接下来的剧情。

感受到苏呦呦的目光，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苏呦呦像是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的高中生，心虚地低下头，端端正正地坐好，眼神重新回到剧本上面。

顾影帝目测一米九，比苏呦呦足足高了十厘米，微微踮起脚，扶着肩膀就吻到了。

按理说不用靠太近，但是本子上写着

——“紧紧相拥”。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苏呦呦内心风云千樯，一只小兽在心脏中央哐哐捶大墙，整个身体微微颤抖，头上的汗珠不自觉冒了几颗出来。

准备时间到，徐珑金拿着板子喊开始。

顾淮深嘴角噙着笑，上前一步，握住苏呦呦的手，“阿瑾，我们回家。”

苏呦呦深呼吸一下，凝视着顾淮深，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把手抽出来。

胳膊刚抬起，顾淮深脸上的笑容未减，眉峰却轻微地往眉心靠。

如果时瑾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会察觉深藏在笑容下面的情绪变化。

顾淮深好似在说，小玩意儿开始不听话了。

苏呦呦心里“咯噔”一响，身体停顿了两秒，还是抽出了手。

在顾淮深略带疑惑的柔情蜜意中，苏呦呦轻轻推了顾淮深一把，把他抵到墙上，双手勾住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顾淮深面对这个忽如其来的吻，表现得有点惊讶。

两人虽然在热恋期，但是时瑾一直是被动的一方。

时瑾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了高玮出柜，在外面，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这么主动的，还是在宾馆走廊上，这是第一次。

高玮完全没有被时瑾的行动所打动，依然维持着他谦谦君子的人设，捧着他的脸关切地询问，“阿瑾，在外面呢……一会儿来人了。我们回家再做……”

苏呦呦眼角微红，略带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收紧双手，身体贴了上去。

这个时候的时瑾很紧张，怕失去高玮，又对这份感情抱着侥幸。

苏呦呦紧张地全身是汗，背心被汗水洇湿，浑身黏糊糊的。

他的汗水混合着花香，幽香四溢。

顾淮深宠溺地笑了笑，任小恋人撒娇，把苏呦呦搂紧在怀里，配合地张开了嘴。

苏呦呦完全不会接吻，和肉类的唯一亲密接触活动就是啃鸡腿儿。

他抱着顾淮深，小心翼翼地啃咬了上去。

顾淮深的嘴唇软软的，

像煮得劲道的鸡腿肉，

尝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花蜜香，

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卡”！

打板声响过之后，苏呦呦才喘着粗气，回过神来。

苏呦呦站在休息室旁的一张方桌边，抽纸擦拭汗水。

明明开了空调，温度适宜，他却全身是汗。

刚刚的那一镜，在紧紧相拥中，两人都没有其他额外的尴尬反应。

但是苏呦呦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屁股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

“刚刚休息室的试戏你都看见了？”顾淮深推开办公室的门，把本子放在李闻面前，没等李闻开口，心情轻松地说道，“就定苏呦呦吧。”

休息室有摄像机，顾淮深进去的时候就一直开着，李闻在办公室都看到了。

两人的表现可圈可点，没有在现场，加上监控摄像头的像素不高，李闻也没有办法说出苏呦呦和徐珑金的差别。

李闻抬起头，仰视着顾淮深，示意他说出自己专业的意见。

顾淮深舔了舔嘴角，伸出中指擦拭唇上的水渍，笑道，“挺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