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绿拼色的风筝在天上招摇。

萧萧手上忽紧忽松地牵着线，风筝乘着风摇曳，但始终在她手中。

林柚坐在附近的小山丘上。她原本是和萧萧一起放风筝玩的，但比起萧萧的饶有趣味，她放了半小时后已经失去热情，到旁边休息去了。

春日的阳光微暖，山坡连着萧萧走动的平原上，连绵着各色缤纷的花朵。林柚盘着腿，手上用花编着越来越大的花环，时不时往萧萧的方向看一眼。

招财去玩了一圈回来，趴在她身侧给她当靠垫，金黄色的猫瞳盯着草叶上停留的瓢虫。

林柚给花环最后收上尾，套在招财的脖子上，它懵了一下，茫然地低头看一眼，试图用爪子把花环扒拉下来。

林柚捏了捏它的后颈，她手上也带着一个淡红色花朵编成的手环：“好啦，就戴一会。”

因为萧萧就在附近，招财听话地不再动弹。红黄橙三色盛开的花朵编织成的花环，颇有些热带沙滩风情，配合它黑色和金棕色混杂的华丽皮毛，让林柚这个编花环的人也忍不住笑出声。

深蓝色和浅绿色拼接起来挡住她的视线。

林柚抬头，萧萧拿着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抿着唇，稍带不满地看着她：“我的？”

“没忘了你的。”

林柚笑着拿起一个稍小的花环，戴到她头上。

柔嫩的枝叶托着初绽的花苞，白色和浅紫伴着嫩绿的新叶交织在一起。萧萧手扶着花环向上抬眼，又想看清楚，又不太舍得拿下来。

她今天把长发束成马尾，露出一双尖尖的耳朵，雪色的眼睫微翘，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通透瑰丽。林柚果然还是觉得，比起丧尸这种生物，她更像是花田里长出来的精灵。

林柚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带着笑意：“不放了吗？”

萧萧点头，把风筝收好放到旁边：“吃饭。”

林柚打开带来的饭盒。她最后也没能想到怎么丰富食物种类，只能带上前几天熬制的肉干，还有路上摘的油桃和李子。

还好萧萧不是对食物挑剔的人。

吃完饭，林柚在和煦的春光里打了个哈欠。

萧萧倚着招财：“睡？”

林柚摇摇头：“像上次一样，在外面睡到晚上就不好了，要睡也回去睡。”她从萧萧脸上看到一点不舍，“还不想回去？”

萧萧说：“这里，很漂亮。”

这倒是真的，澄澈的碧空下，鲜妍的花朵漫延成海，铺在起伏不定的山丘上，放眼望去如同斑斓的织锦，偶尔有艳丽的蝴蝶从花丛中掠过。

林柚刚被萧萧带来时，还愣了好一会。

她其实也觉得太早回去有些浪费这景色，不过春日午后的日光太过舒适，感受清风拂过脸侧时带来的浅淡花香，难免生出困意：“那就再待一会。不过不能睡觉……找点事做吧。”

萧萧歪了歪头。

林柚想了想，解下萧萧脑后淡蓝色的发绳。

雪色的发丝立刻散落下来，凉凉地铺在她手背上。她抽回手时不经意擦过萧萧的耳廓，萧萧的耳朵抖了抖，微微眯了眯眼睛。

林柚没注意到，她在心里小小地羡慕了一下萧萧的发质，低头把发绳两头打了个结，围成一个圆：“翻花绳，还记得怎么玩吗？”

她没得到回应，疑惑地抬起头，萧萧似乎堪堪回神，轻轻点了下头。

说话的时候走神，对萧萧来实在难得。

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呢？林柚心里有一瞬间浮现这样的猜测，但萧萧后面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玩着简单的翻花绳，聊了会儿天，看天色差不多了，才招呼招财回家。

回去的路上有一片竹林，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这会要回去了，林柚进去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几根新生的春笋。

“今天晚上就吃竹笋炒肉吧。”

林柚把挖出的嫩笋放进带来的背篓里，萧萧的眼睛已经微微亮起。

……真好懂啊。

林柚含着笑用水壶里的水把手冲洗干净。要离开竹林的时候，之前翻花绳翻起的童年回忆涌上来，她心里一动，掐下了一片柔嫩的竹叶。

萧萧眨了下眼：“要泡茶？”

“不是啦。”林柚回忆以前学过的方法，微微弯折起竹叶送到唇边，试着吹了两下，第三下终于吹出了清脆的声音。

“啊，成功了！”她笑逐颜开，看向萧萧，“试试看吗？”

萧萧接过她手里的竹叶。

林柚“啊”一声：“这个我用过……嗯，没什么，你不介意就行。”

萧萧含着竹叶疑惑地看她一眼，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从唇边吐出，立刻响起如同幼鸟般细声细气的啾啾声，林柚还往上方四处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这是由萧萧吹出来的。她愣了一下，声音又一转，变得婉转嘹亮，像是莺鸟的啼鸣。

路旁的树上落下一只画眉鸟，转了转脑袋，脆生生地应和了几声。

萧萧放下竹叶，用平静但蕴含深意的目光望了她一眼。

林柚：“……”

“……别用这种方式暗示我演奏技巧糟糕啊！”

萧萧别过脸去：“没有。”

“所以让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了……”

一路说着话回到家里，离晚饭时间还早。趁着天还没黑下来，林柚和萧萧把那本没看完的小说找出来，继续往下翻。

在快乐地看完几万字男主角逆袭打脸、大展宏图搞基建后，又轮到了最让林柚头疼的部分。她看到男主角无意闯入一处府邸，看见天仙似的美少女在和丫鬟打秋千，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林柚痛苦地扭开脸，准备等萧萧看完。

但萧萧看完这部分后，半合上了书沉思片刻，对林柚发出邀请：“秋千？”

“你也想玩秋千？”林柚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之前看到的儿童公园里有几个秋千，应该还能用吧，就是要清理一下。”

铁质的单人秋千，荡起来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经过八年没人打理漆都掉光了，却还顽强地屹立在公园里。

“……”萧萧用沉默的视线表示不赞同。

林柚接收到她的目光：“那我们自己做一个吧？”

简单的秋千做起来也不难。正好前些天萧萧从外面移栽了葡萄藤进来，她们在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现在正好把秋千坠在下面。

不过要找到合适的绳子不容易，试了两根都不怎么结实，只好暂时放弃。

林柚决定了：“明天去镇上看看吧。”

天色将暗的时候她们吃了晚饭，林柚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食，又和萧萧坐在檐廊下聊了会天，就准备去睡了。晚上没有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现在也不需要守夜，早就把她的夜猫子习性改正过来了。

萧萧倒通常睡得比较晚，她的夜视能力好的出奇，不过在林柚准备睡觉的时候，她也会待在床上。只是这两天小红出现进化的征兆，萧萧晚上会在外面多观察一会。

林柚刚开始和她一起住时，夜里常常因为身边有人而惊醒；习惯之后，反倒觉得少了一个人有些不安，就算客房打扫出来，也没人提出各睡各的，而是拿来当杂物间了。

和檐廊相连的窗户半开着，外面传进细微的虫鸣和萧萧翻动书页的声音。

在这样的背景声里，林柚安稳地沉入深眠。

……

林柚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摇醒了。

昏暗的室内，她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月光看到熟悉的轮廓，迷迷糊糊地推开了眼前的脸：“……萧萧？”

“柚子，起来。”萧萧声音里含着些微扬起的雀跃，稍微用了点力气拉她的手臂。

林柚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来看。”

林柚醒了醒神，从床上下来，跟着萧萧一起挤到窗户旁：“看什么……啊。”

不需要萧萧指出，林柚也第一时间发觉了异常。在她睡着之前还完全自闭的小红周围浮现了淡淡的微光，它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长大，闭合的花苞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它枝干上面还挂着林柚带回来的花环，虽然她觉得给一朵花送这个有点奇怪，但既然大家都有，漏掉它似乎也不合适。此刻随着花苞的缓缓绽开，粉橘色的花环崩开，零落在地面。

“啊……”林柚发出轻呼。

小红快长到院墙那么高的时候，花苞彻底打开了。

在幽静的月色下，晶莹剔透如水晶的橘红花瓣舒展着，花蕊处散开淡黄的莹莹光点，在空中浮游，浓烈的甜蜜香气瞬间包裹了整个院子，几乎使人昏昏欲醉。

寂静的夜里，泥土破开的声音明显地传入耳中。

靠近小红的那面院墙，眨眼间攀上了柔韧的枝条，还有一部分藤蔓顺着檐廊生长，直到两人站着的窗前垂下，开出一对小小的橘色的并蒂花，在微凉的风中轻轻摇晃。

夜风送来馥郁的花香，和像是萤火的点点微光。

比起变异生物进化，更像是什么魔法。

林柚浸在香气中，意识已经不算清醒。她模糊中，似乎看到萧萧笑了一下，凉凉的指尖拂过她的眼睫，取下一点闪动的微光。

那点荧光，映在那双星辰般的含笑眼眸里，也如同遥远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