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沈景行送上救护车，救护车能坐的人员有限，只有叶先青一人先上了车，陪在沈景行身旁。

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沈景行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叶先青紧紧攥住他的手：“沈哥，你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沈景行的双眼轻阖，没有回复，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叶先青还不甘心，就这么一遍遍叫着沈景行的名字，他在心里不断地哀求着，快点吧，再快点吧。

终于，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救护车缓缓停在了医院楼下，沈景行被抬上担架车。

叶先青跟着担架车一路狂奔，沈景行被送到了急诊室门口。

急诊科的医生在这里等候多时，他们迅速上前接过病患。

“这位先生，麻烦您松手，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噢噢好的，你们快救救他！”叶先青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沈景行的手，他急忙松开手，眼神一刻不离，目送着沈景行被推进急诊室。

急诊室的门缓缓关上，刺眼的红光亮起，叶先青就站在原地呆怔着，脑内一片空白。

突然，急诊室里，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快步走向叶先青。

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叶先青，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想要逃避那个他想也不敢想的结果。

护士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他怎么样了？！”叶先青愣怔了一下，才踉跄着冲上去，眼巴巴地看着护士。

“患者还在抢救之中，这是患者外衣里的物品，因为血渍干涸了，衣服脱不下来，我们迫不得已把他的衣服剪开了，还望您理解。”

还好，还好……不是叶先青预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叶先青冰凉的手脚稍微恢复了几分温度，他颤抖着接过护士递来的密封袋：“谢谢您……麻烦你们了……”

护士见惯了这种情绪激动的家属，也能理解叶先青此时的心情，她见叶先青脸色不太好，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尽力的，相信我们。”她手指指了指走廊那边的长椅：“您可以现在旁边等一下。”

叶先青呆呆地点点头，走到一旁缓缓坐下，甚至连护士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到。

叶先青呆坐半晌，才想起什么。他拿起密封袋来看，除了手机和钥匙之外，几颗润喉糖正零散地分布在袋子里，那是沈景行经常给他吃的。

叶先青紧紧把密封袋放在胸口，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内疚，后悔……叶先青如坠冰窟，翻涌而来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吊灯的正下方，分明原本站着的人是他，沈景行是因为救他……

不……他就不该再配这个剧，他明知道胡家还可能搞出幺蛾子，却还要让沈景行身处险境……

都是因为他……

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叶先青发狠，袖子一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脸颊被粗糙的衣服刮得生疼。

他不能哭，他要在这里好好陪着沈哥。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叶先青的面前。

是胡敬林。

胡敬林坐在叶先青旁边的空位上：“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叶先青抬眼看了胡敬林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奉送。

“与你无关。”

叶先青的语气不善，胡敬林知道他在想什么，拧起眉头解释道：“先青，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真的是意外，绝对不是我们……”

“别说了，”叶先青的声音因为哭得太久而有些沙哑，他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胡敬林：“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衣袖之下，叶先青的手指缓缓收紧成拳，指甲把手心掐得生疼。他现在无心与胡敬林计较这个，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他只希望沈景行能够平安。

胡敬林乖乖闭了嘴，过了片刻，他轻叹一口气：“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很难过。你放心，沈景行的医疗费全部由我们来承担。”

“滚！”叶先青发狠，他死死地盯着胡敬林，再不管什么公正良俗和别人的看法，他现在只想胡敬林赶紧从自己面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叶先青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胡敬林无奈，缓慢起身，消失在叶先青的视线里。

叶先青缓缓捂住了脑袋。

沈哥，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只是眼泪丝毫不停叶先青的话，很快，叶先青的脸颊上就因为过度摩擦而出现了一片绯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太阳也慢慢西沉，最后逐渐只剩下叶先青一人还坐在长椅之上。

叶先青的眼睛一直一刻不离地盯着红色的灯牌。

他希望它灭掉，又害怕它灭掉。

终于，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啪嗒”一声，急诊室门前的灯熄灭了。

等得太久，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叶先青的双腿有些麻木了。

他顾不上揉腿，踉跄着快步向前，走到医生身边。

医生摘下口罩：“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叶先青忽地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医生说的话却像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

“只是……患者长期失血过多，有脑死亡的风险，如果他十天左右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的话，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情绪骤变之下，叶先青只觉得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咙，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重叠，旋转……

叶先青缓缓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先青的眼前是一片煞白，他睁开眼睛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昏倒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与医生的对话那里，再之前呢……

沈哥！对了，沈哥怎么样了？！

叶先青“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一片昏黑，叶先青踉跄着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门外冲去。

“诶，122床的那个，你在干什么？”护士正在一旁给别人换吊瓶，眼见着叶先青突然坐了起来，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往外跑，她大步走到叶先青身边，把叶先青按回床上。

“你看看，你的针都跑了，先别乱动。”

经过护士的提醒，叶先青才后知后觉地往自己手背上看去，原本光洁的手背上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手背上那个小小的针眼上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这一片血红刺痛了叶先青的神经，他一把拉住护士，急切地问道：“沈……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护士拧着眉头，把叶先青手背上的血渍擦掉：“你说的是那个急诊的人吧，这不是，正在那边躺着呢。”

叶先青一愣，顺着护士所指的方向看去，医院特意帮你们安排在一个病房，沈景行正在那里躺着，一动不动。

护士帮叶先青重新扎好了针：“行了，别再乱动了，先把针打完再说。”

叶先青点点头，护士一走，他却还是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缓缓走到沈景行的病床之前。

叶先青呆呆地在病床边坐下，一只手握住沈景行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描摹着沈景行的容颜。

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略微有些薄的嘴唇……

沈景行双眼微阖，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面庞与叶先青见过的无数次的睡颜没有什么区别。

叶先青有多渴望，沈景行不过是睡着了。只要他轻轻叫两声，拍拍他，他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浅灰色的含着柔情的眼睛看向自己，笑着问自己怎么了。

叶先青鼻头一阵酸涩，眼睛里却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了。

他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叶先青慢慢伏**子，耳侧贴在沈景行的胸膛之上。

“扑通，扑通。”

沈景行沉稳的心跳声传到叶先青的耳中，才稍稍给了叶先青一些实感。

叶先青的嗓子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他用气声道：“沈哥，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睡够了，就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病房里，一片静悄悄的，躺在病床上的沈景行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