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凤集县衙
20.
“大师兄,他叫花琉雀,是个采花大盗。”张小元紧张向陆昭明解释,“各州府赏金丰厚,若抓了他去见官,换来的米够我们吃几辈子了。”
花琉雀捂着腿大喊:“什么采花大盗!老子至多只是个浪荡子!”
陆昭明瞥他一眼,道:“闭嘴。”
花琉雀疼得满额均是豆大的汗珠,却仍咬牙切齿骂道:“你情我愿之事!凭什么说老子是采——啊!”
陆昭明一脚精准踢在了他的伤处,用的力气虽不算太大,可对于一个折了腿的人而言,这显然已是极为可怖的酷刑。
“太吵了。”陆昭明冷淡道,“噤声。”
花琉雀:“……”
好汉不吃眼前亏,花琉雀一向很懂得这个道理。
他闭嘴了。
此时已是深夜,他们闹出的动静几乎惊醒了客栈内的所有房客,张小元请店伙计代为报官,王鹤年也披衣出来,站在二楼看向院中,还愣了片刻,才出声问:“昭明,这是出了何事?”
陆昭明指着花琉雀:“采花贼。”
花琉雀一听这三字便觉不服,他出声辩解,可起头的“老子”二字尚未出口,冷不丁瞥见陆昭明的目光,瞬间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气得发抖,奈何技不如人,只能小心翼翼看着陆昭明,提防着他下一步举动,一面抱着腿小声念叨:“采花贼?啐!”
张小元见陆昭明只解释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说,他在心中叹气,一面对着二楼的王鹤年抱拳一揖,道:“师父,他是花琉雀。”
王鹤年比陆昭明要关注这些江湖琐事,自然也听说过花琉雀的名号。花琉雀初入江湖时拜在散花宫门下,只是他生性轻浮,又喜流连烟花之地,很快便被逐出了师门。可他确实是习武的好苗子,不过靠着从散花宫内习来的功法基础,加上这些年的研习自创,竟也真成了江湖上一流的轻功高手,硬功夫虽略差一些,却也足以排入前两百中。
而他离了散花宫后,所行之事越发离谱,半年前有数名女子报官说他是采花恶贼,至此他便上了各州府的追缉榜,追捕的赏金也越发丰厚。
张小元听王鹤年说了几句前因后果,再扭头看一看被陆昭明扯下面巾的花琉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花琉雀一定不怎么喜欢男人。
否则就凭他这幅白面书生唇红齿白的模样……如今梅棱安座下的大弟子怎么说也该是他才对吧!
21.
花琉雀躺在地上,满额豆大汗珠,一条腿疼至麻木,已完全不想说话了。
王鹤年心有不忍,他下了楼,看了看花琉雀的腿,忍不住与陆昭明说:“昭明,不过是个小贼,你下手太重了!”
花琉雀觉得王鹤年看起来比较讲道理,便想再为自己辩护,说:“你们这可是在冤枉人!我何曾做过采花贼了!”
“是州府发的缉拿令。”王鹤年耐心说道,“你该向他们解释。”
花琉雀还要再说,可一看到陆昭明冷冰冰的脸,又主动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得罪这个疯子,谁知道再多说几句,这人会不会又踢他一脚。
王鹤年转头又看向陆昭明,见陆昭明腰上空空如也,不免皱眉,接着絮絮叨叨:“昭明,你追贼便追贼,怎么连剑也不带,太危险了!你还带着小元呢,出事了怎么办!”
张小元:“……”
他哪是不带剑,他是直接把剑丢进了井里。
陆昭明说:“我带了。”
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将配剑丢进了院中的水井,也不顾四下房客伙计围观,不管王鹤年还蹙眉看着他,从院中取了一根长竹竿,蹲在水井边上,认认真真捞起了自己的剑。
王鹤年极为不解:“小元,你师兄在做什么?”
张小元硬着头皮尴尬道:“捞……捞剑。”
王鹤年:“……捞剑?”
王鹤年:“他把剑丢进水井了?!”
22.
王鹤年极为受挫。
他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双眼放空,口中不住喃喃,反反复复重复的也只有一句话。
王鹤年:“孩子长大了……孩子长大了……”
佘书意万分无奈在他身旁劝慰他,陆昭明蹲在井边捞他的剑,蒋渐宇好似这时才被吵醒,裹着外衣揉着眼睛走下楼来看热闹。
只有张小元还蹲在花琉雀身边,认真看着他的头顶。
他觉得有些奇怪。
花琉雀反复强调自己不是采花贼,那他为什么要深夜穿着夜行衣来此?他总有自己的目的吧?
张小元卖力盯着花琉雀的头顶,试图从中发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花心多情,红颜知己遍布江湖。」
原来还真是个浪荡子?
张小元并不喜欢那些朝三暮四之人,他甚至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恨,心中难免对花琉雀再生厌恶,几乎已经给花琉雀打上了花心采花贼的标签。
可事情显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不过片刻,花琉雀的头顶浮现了另一行字。
「虽多情好色,但采花大盗四字实为诬名。」
哎?
「曾周旋于十数名女子之中,其中不乏大家闺秀与知名侠女。」
「不久后为其所察,几人相遇后设下圈套,令其身败名裂,成为江湖知名采花大盗。」
张小元:“……”
姐姐们干得可真漂亮!
他似乎盯着花琉雀看了太久,花琉雀忍不住问他:“你看什么?”
张小元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琉雀既然不是采花大盗,那他为什么要在半夜穿着夜行衣潜入一家客栈?
张小元满心疑惑。
花琉雀此刻见陆昭明并不在附近,不免又恢复了胆气,听张小元如此问,干脆翻出一个白眼,道:“你管我!”
张小元:“……”
张小元皱眉盯着他,他仍在心中思考着花琉雀的目的,或许是他求知心切,竟真看见花琉雀头上的字发生了变化。
「此番以身试险,只为佳人,期以信传声,一诉衷肠。」
张小元毫不犹豫向花琉雀的胸口伸出手,想要摸出他怀中藏着的书信。
花琉雀的手可没受伤,他一手护胸,另一手摆出守招起势,似有万分惊恐,高声道:“你要干什么!”
陆昭明终于从水井中捞出了他的剑,他抖抖剑上的水,转身看见花琉雀的古怪姿势,微微蹙眉,几步走了过来,而张小元知道花琉雀怕死了陆昭明,他大可不必自己动手,直接与陆昭明说:“师兄,他怀里有东西。”
花琉雀:“……”
花琉雀不等陆昭明开口,已一脸屈辱主动将怀中信掏了出来。
“看完……看完记得还给我!”他一脸悲愤,“我还要送出去呢!”
23.
那信用了极好的宣纸,纸上印着淡淡的桃花纹路,似乎还带着一股极淡的幽香。
陆昭明展开信,张小元踮起脚,凑到陆昭明身边去看。
「妍娘卿卿,见信如晤」
后面均是肉麻至极的甜言蜜语,看得张小元浑身鸡皮疙瘩,扫了几行便从陆昭明身边退开了,只觉得自己若再多看上几句,他的眼睛或许就要瞎了。
他明白了,想来客栈内有一人名唤妍娘,花琉雀是来给她送情信的。
如今他已知道了花琉雀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之人,那他当然要把这件事告诉那位妍娘,以免她也受了花琉雀欺骗。
陆昭明面无表情看完了信,抬眼望向花琉雀。
花琉雀正对他讪笑。
“这……这位大侠。”花琉雀谄媚道,“能将信还给我了吗?”
陆昭明:“字如其人。”
花琉雀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好歹小生也是闻名江湖的风流侠士——”
他将信纸塞回信封,丢到花琉雀胸口,又补了一句:“真丑。”
花琉雀:“……”
……
24.
张小元又凑到陆昭明身边,一面想着如何与陆昭明解释花琉雀脚踏十几只船的故事。
而门外一片喧哗,夹杂着狗叫,去报官的店伙计似乎已将衙门的捕快们带回来了,张小元好奇往院门外看,便见一名娇小少女牵着一条大狼狗领着数名大汉,霸气十足地自外头走进来。
“采花贼在哪儿呢?”少女目光往院内一扫,落在倒在地上的花琉雀身上,柳眉一挑,道,“采花贼就是你?”
大狼狗:“汪汪汪汪汪汪!”
花琉雀:“我不是采——”
捕快手中火把的火光照亮少女灵秀的脸,花琉雀一顿,竟硬生生将后半句话改了过来。
花琉雀:“——这位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语毕,还倒在地上的他露出一个自认迷人的微笑,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精美的折扇。
张小元:“……”
这人脑子真的没病吧?!
“我奉戚大人之命,将你缉拿归案。”少女根本不理会花琉雀的话,她一手撑着腰,另一手按在腰间所佩的长刀上,“有什么话,到衙门再说吧。”
叮。
听到这声音,张小元熟练看向少女的头顶。
「文亭亭,骠骑大将军独女,因不不满与首辅独子婚约而出逃,现隐居至凤集县,为凤集县衙捕头。」
他呼吸一顿,又将目光移到了文亭亭那条大狼狗的头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嗷!」
张小元眨了眨眼,忽而便见那些字变成了他能看得懂的语言。
「屁墩,骠骑大将军座下军犬崽,凤集县衙抓贼第一汪!」
张小元:“……”
这个江湖还能不能好了!
为什么好像连狗看起来都比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