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如果我死去了……”

血。

“妈妈会因此幸福吗?”

血……

“我是坏孩子,生来就是世界该修正的罪。”

好多血!

那么。

“那么让我去死吧。人生在世十三年,比不过妈妈笑一笑啊。”

他从几十层的高楼上垂直下落,在砸到地面之前把自己崩毁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我是妈妈眼里的怪物。如果妈妈决定让我死,那么我一定会顺她的意,好让她对我笑起来。妈妈啊,笑一笑。

鹤原日见猛地睁开眼。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液了。

“啊,醒了。”旁边拿着一杯冰水的绷带男人略显失望地收回了手,“日见君又做噩梦了吗?”

仰面躺在榻榻米上的漂亮男人一头银色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刚刚睁开的湖绿色眼睛中还有着大片的迷茫。他一边努力让脑子清醒,一边顺口回答了绷带男人的话:“太宰,你怎么还没死?”

不,这完全不能算是回答。这明明是挑衅。

被挑衅的对象一如既往笑得清新明朗又充满朝气,完全看不出被冒犯的样子。

鹤原日见在太宰治把冰水直接倒到他脸上的前一刻就清醒过来,敏捷地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好绝情啊太宰,这么快就翻脸不认殉情人了。”他滚到一旁的地板上,自然地站起来倚在窗前。看向太宰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控诉。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收回握着空杯子的手。他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可我记得上次差一点就称得上是完美的殉情里,和我手拉手一起跳进海里的人是位金发女性。并不是身为硬梆梆男性的日见君呢。”

清晨时间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被鹤原日见挡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一半打在太宰治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半发光一半黑暗的什么神秘种。但是气息可称不上友善。

鹤原日见丝毫没有曾经女装欺骗纯情青年的自觉,而是兴致勃勃地提议:“原来太宰对于女性这么有执念吗?这太简单了。有我在,不管是萝莉御姐还是人/妻,都包君满意哦!”

“什么?日见君果然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地变态啊——”

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社员,22岁。横滨自杀狂。

鹤原日见,港口黑手党干部,23岁。港黑杰出变态。

时隔四年,在侦探社某间宿舍正式重逢。

之所以说是正式重逢,其主要原因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各自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碰到过一次了。当时鹤原日见还披着阿方索尼亚斯塔耶夫娜小姐的皮子。

此时太宰治收敛了笑意,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厌倦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带着隐隐的忌惮之意:“日见君难道已经清闲到没有工作了吗,我看起来可不像做慈善的人哦?”

“怎么会呢,我的工作多不多以前的太宰可是最清楚的。”鹤原日见打了个哈欠,肉眼可见地无精打采起来,仿佛是看在太宰治的面子上才勉强解释,“这难道不应该怪太宰吗?是太宰没有藏好才被我发现,要有是自己错的自觉啊。”

整整两年选择闭目塞听,对太宰治去向毫不关心不闻不问的鹤原日见理直气壮、丝毫不虚。仿佛前几天和太宰治的偶遇不是巧合,而是早早就谋划好的一样。

太宰治一瞬间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推断,但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素以脸皮厚和自说自话闻名港黑的鹤原日见已经笑了起来。看样子还有几分自得,或者说得意忘形:“太宰你刚才绝对是动摇了吧?绝对是吧?真是难得的体验啊,不管你是为什么动摇——”

“但你这副身处光明之中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他阴沉下了脸色,但很快又扯开右嘴角笑起来,“但我们才是一类人不是吗?隔离于世界之外的,被黑暗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鬼魂。终究,要回到地狱里去的。”

“太宰,地狱太黑。我等你再一次不小心掉下来——”

宿舍的窗玻璃在瞬间消失不见,鹤原日见向后一仰。在太宰治走到窗前准备看个究竟时,空荡荡的窗户洞被突然出现的木条牢牢挡住。木条上镂空刻着一行字:窥视禁止。

车门开合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晰,紧接着便响起了跑车的轰鸣。

太宰治的手触碰上拦在面前的木条,下一刻那些充满暗黑哥特艺术风格的木条就恢复成了原本的窗户。他无动于衷地盯着跑车留下的车尾气,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至少在两年前,我们就不应该单纯归为一类了。日见君。”

并且,我讨厌你,就像我讨厌自己啊。

鹤原日见,出身不可考。唯一知道的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雨夜,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从河里捞出了脖子上写着实验品编号的鹤原日见。

瘦弱的男孩顺着河流漂下来,眼神中没有一丝光亮,麻木而无动于衷。前任首领伸出手去触碰他的一瞬间,侧身躲过了一枪。而男孩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老式手/枪。

他拥有着将分子解离再构筑的能力。前任首领将他带回了黑手党,半年后再次出现的他,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恶鬼”。

从此,港口黑手党的敌人们很是过了一番提心吊胆,早上起床都要摸摸脑袋在不在的日子。

不过虽然他的引路人是前任首领,但他反而和前任首领身边的森医生更聊得来。在森医生接任之后不久,鹤原日见就升任了干部。

地下世界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同时也恐惧他到极点。

因为他是个实打实的变态。

“如果你的敌人是港黑的恶鬼,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在被擒之前自杀”。他们是这么说的。

鹤原日见那从没有人过问过的曾经,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无非是迫害与反抗的协奏曲,只不过反抗失败了而已。

他的名字是港黑现任首领森鸥外取的,前任首领称呼他一直都是当初他脖子上的试验品编号——AF2000。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的主管姓阿方索尼亚斯塔夫,是他的亲生父亲,为纳粹工作。他的父亲是个专注于研究变种基因的极端激进反变种人主义者,据说上司姓施密特。

而他原本的名字叫做罗塞曼尼·辛多雷·阿方索尼亚斯塔夫。

罗塞曼尼生下来的第一瞬间是个蓝色皮肤的小怪物。虽然在下一刻他就变成了正常人类婴儿的样子,但还是惊吓到了他的普通人母亲。他的母亲显然了解他父亲的秉性,在他五岁以前牢牢守着他是变种人的秘密,也严令他不准暴露。

可惜的是,在他五岁那一年德国战败。虽然聪慧早熟却仍旧稚嫩的罗塞曼尼在逃亡的路上数次暴露能力救下父母。隐隐可见强大雏形的力量让阿方索尼亚斯塔夫先生惊恐之余又如获至宝。于是隐藏到美国后,罗塞曼尼被亲生父亲扔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暗无天日。那些灵魂空洞又无趣的研究员们日复一日地抽血、化验。他们为了测试实验品的极限什么都能做出来。甚至在经费紧张的时候,他的父亲还能把他借给一个奇怪的组织去杀人赚取经费。因为格外好用的能力,他杀的人大概能凑个二十来桌麻将。

实验室里的孩子们哭闹、反抗,但总会安静下来。既然进入了人间炼狱,那就只能变成充满怨恨与无力的恶鬼。

在他十三岁那年实验室遭到变种人袭击,他的父亲被杀死。

那些变种人想要带走他。那个蓝色皮肤的女人告诉他:“孩子,我们才是你的同类。待在普通人之中,你只会受到无尽的伤害。”

这个实验室里还有其他的孩子,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和这些人离开。只有罗塞曼尼说:“我想见一见我的母亲。”

于是他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到隔壁,这里只剩母亲一个活口。

母亲对他说:“这不怪你,孩子。但我仍然希望当初我没有生下你。”

为什么呢?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不够爱你吗?他用冷静的双眼注视着一直以来温柔善良的母亲,无声询问。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去死。”母亲抱着胸口开出大洞的父亲,鲜血沾满了衣裙。她看向罗塞曼尼的眼神没有仇恨,但也没有了以往的慈爱。

罗塞曼尼盯着她沉默良久,用平稳且毫无波动的声音开口:“如果我死去了,妈妈会因此幸福吗?”

母亲迟迟没有答话,所以他从几十层的高楼上跳了下去。做了一个完美的信仰之跃。

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不可逆的解离,所以确实是应该彻底死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重新恢复意识之时,就已经像死尸一样在河里漂着了。

白头发的老头子把他捞了上来,但他给了他一枪。老头子丝毫没有表示出生气,反而对他的能力见猎心喜。

啊,又是一个想要利用他能力的家伙。无趣。罗塞曼尼的眼神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

“AF2000。”

是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不得超生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