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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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晚上回家。”

姜茶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回家了就教你。”

纪梵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姜茶倚在门边,瞧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她离开草坪,上了车。最近除了拍了几个广告代言之外她都挺闲,前段时间,杨燕拿了一堆本子让她挑,姜茶翻了翻,宫廷剧,肥皂剧,都有。

可她始终觉着不够满意。

姜茶都对钱没有特别大的概念,她对物质上的需求不高,拍剧挣的钱,她现在都还不知该怎么花。如今,更是只打算顺着自己的喜好来,喜欢什么就演什么。

纪梵虽工作去了,消息却发的频繁,一会儿一句。

她当姜茶没看手机呢,发了还不停撤回。

-“吃早餐了么。”

撤回。

-“在干什么?”

撤回。

-“我中午就回来。”

发了这句,总算不撤回了,静静等待。姜茶在沙发上笑的弯下腰,好一会儿,才回她:“好的。”

纪梵于是重复之前的询问:“在干什么?”

姜茶原本想回她,在等你,可接着又删了,发了另外一句:“和朋友出去玩了。”

她想看纪梵的反应。

纪梵果然急了。

-“和谁啊。”

姜茶没搭理。

-“我认识么?”

还是没回复。

-“去哪玩了?”

姜茶哼哼两下,看她干着急。

纪梵又叽里咕噜发了一连串,姜茶还没看清,她又撤回了。

爱情果然让人不求上进。

姜茶低叹,接着一骨碌坐起身,像只刚进新家的小猫,打算四处转悠一下。

纪梵的卧室很整洁,书房却不大一样。

里头放的文件多,且很重要,平日里佣人也不能随便进去,纪梵一忙起来,用完东西就随手仍,书桌上便一沓文件,书籍,保留了非常原始的状态。

靠窗的位置,是她的办公台,瘦而窄的一长条挨着墙,往右看,就是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湖面,安静的恍如不在俗世。

她帮她把桌面堆着的书整理一下,忽地一怔,瞧见被叠着放的几张白纸。

她展开来看,瞬间怔住。

遗书的废稿。

纪梵写了很多张,字迹清隽,可却总是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字迹模糊凌乱。纪梵在最后一句话解释,她失明了,写字只能凭印象,倘若字丑,不代表她不用心。

原来除了遗嘱,她还写了遗书。

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

姜茶看着那些文字,鼻尖一酸,眼眶红了。

她把几张废稿收起来,小心地放好。

时间尚早,姜茶出了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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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恢复要尽快。”

医生道:“之前的确有患者一周就自行恢复的,可那是少数。恢复的时间,短的一个周,长的半年,都有可能。”

市医院,脑外科办公室。

姜茶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可低垂的眸子里仍然流露出担忧。她忍不住继续问:“会不会,她一直都恢复不了?”

医生抬眸,从冰凉的镜片里往外看了一眼:“有可能。”

姜茶心里一窒,像腊月寒天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浑身冰凉。

一直不恢复?

那,从前的她,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姜茶心里说不出的窒闷难受。

医生用食指挠了挠花白的鬓角,皱眉道:“这个倒不算什么,之前还有病人,因为失忆太久,失忆后形成的性格和失忆前的完全相反。后来记忆恢复了,两种性格没法融合,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人格。”

他皱眉,淡淡道:“人格分裂,知道吧。”

“人格分裂?”

姜茶心脏一紧,乌黑的眸子闪过担忧,轻声道:“不会吧?她失忆到现在也才一个月左右。”

医生忍不住笑了笑:“我只是举个例子。总之,尽量早些恢复,多带她熟悉以前的事情。她忘了的事情,你可以自己讲给她听,不用有所隐瞒。”

姜茶点点头。

不要有所隐瞒。

医生开了些辅助药物,姜茶捏着单子拿药,付了款,走出人流密集的医院大厅。

她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十分。

离午餐还有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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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纪梵捧着一杯枸杞茶,一面打开电脑,准备办公。

正在这时,QQ跳了几下。

纪梵点开,瞥了一眼,发现列表里很陌生,这时才想起,姜茶用过她的电脑——

自动登录的,是姜茶的号。

闪烁跳跃的头像,点开,备注为:“宋导”。

头像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

唔。

导演和演员。

纪梵支着下颌,纠结片刻,不是那么清晰地从里头品出一点非同一般的暧昧,她点开聊天框,想悄悄看一眼,打探敌情,聊天框的消息却是很简洁。

-“小姜,拍摄花絮我发过来啦。”

-“注意接收。”

姜茶还没回复。

纪梵先点开来看。

文件占的内存很大,似乎是拍戏被剪掉的、虽然废了却有意思的一些合集。

这剧组倒是很用心。

纪梵见那导演没再说别的,不像是在图谋些什么别的,渐渐放心下来。

早上的事情不算多,纪梵便对着姜茶拍戏的花絮看了一会儿。

蛮有意思。

她越看越觉得姜茶可爱,有时候是白净的脸蛋上抹了几道灰,呆愣愣地瞧着镜头,又噗嗤笑出声,也有几个镜头,姜茶眼眶含着泪,表情痛苦,眼泪扑簌簌地掉的。

进度条不知不觉走了一大半。

忽然,她瞳孔猛地一缩。

点暂停,再播放。

是一个爆破镜头。

有个人影,一晃而过,那么熟悉。

镜头里,气浪滚滚,无数尘嚣扑过来,姜茶穿着被震的不住后退,几乎无处可逃。正在这时,忽地一个身影狠狠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揽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胸口。

轰炸声里,无数砾石飞溅而起,姜茶在雨里浑身发抖,紧紧闭着眼睛,被人用力搂着。

纪梵瞳仁里水光一漾而过,瞳孔一缩。

她紧紧盯着屏幕。

那人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血。

一滴一滴的血往下落,再往上,抱着她的女人长发凌乱,被雨淋得微湿,额角破了一个血窟窿似的,血迹蜿蜒而下,一滴滴砸在泥地里。

破碎的砖石本要砸到姜茶,却被她挡了去。

那人,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纪梵闭眼,痛苦地皱着眉,无数错乱的记忆碎片,犹如流星般飞速掠过,像是忽然被拼接的完整了似的,因果之间,看的清楚明了。

霎那间,很安静,眼睛里有光,聚焦,呼吸也变得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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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梵中午就回了趟家。

她把包挂好,四处搜寻姜茶的身影,没见着人,反倒管家刘叔出来了。

“纪总。”

“看见姜茶了么?”

刘叔给她沏了一杯煎好的春茶,道:“姜小姐上午出门了。”

纪梵皱眉,刚想开口,门口传来响声,玄关处闪出一个身影。

姜茶回来了。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裙子,细细的肩带,恰巧搭在大腿上沿的薄纱裙摆,腰部细柔,长长的发丝柔滑地顺在削肩上,冰凉乌黑,脸颊却泛着一丝微热的绯红。

姜茶瞧着她,浅浅笑了笑。

她的蛾眉这样长而温婉,柔唇似朱砂,五官柔和又安静,像是一笔一笔细细描出来的工笔画,娴雅温柔,淡淡晕染在素绢上。

她把藏在玄关出的右手举起:“给你买宠物去了。”

素白的手上站了一只小鸟。

把纪梵送的兔子养死了,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早上那会儿就买了只鹦鹉。大型鹦鹉寿命长,从前看一个纪录片,说丘吉尔养的鹦鹉活了一百多年,主人作古了,它还活着,只是毛发稀疏。

“灰鹦鹉。”

姜茶解释:“很聪明的,寿命长,好养。”

非洲灰鹦鹉通体灰色,眼睛周围一圈白,尾巴短短的,尾羽红色,站在那有些鬼头鬼脑的。

她把灰鹦鹉转移到纪梵的手上,鸟很乖,不怕生,就迈开小爪子踩上她白皙的手背,活泼泼地站上去了。

身形比鸽子略微小一点,有些沉,属于大型鹦鹉。灰鹦鹉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她,过了会儿,忽然开始打着节拍点头,兴高采烈地叫了声:

“宝贝儿!”

还是圆润的京腔。

鹦鹉摇头晃脑地唱:“想死你啦!”

姜茶:“......”

店主告诉她,这鸟喜欢美女,看见漂亮的女孩儿就开口叫人宝贝儿。姜茶刚进店时就被它调戏过一遍,这下轮到纪梵了。

鹦鹉轻轻蹭她下颌。

温热柔软的触感,羽毛蓬松,湿亮的眼神依恋极了。

纪梵不主怎的,视线模糊了一瞬间,她轻轻笑了,曲起食指挠了挠它的头:“你教它的?”

“不是。”姜茶忍俊不禁:“它就会这两句。”

鹦鹉扑棱棱翅膀飞到台灯上站着,叽叽呱呱地开始唱一会儿,而后安静了。

纪梵紧紧地拥住了姜茶。

浅淡的木质香气清冽又悠远散开,恍若雪松、沉香,令人着迷。姜茶被她拥住,纪梵低头,冰玉般的鼻尖抵着她乌黑的发旋,轻轻吻了吻。

姜茶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抬眸,观察了一会儿。

难道是在惦记着早上的约定?

有可能。

她试探着,轻声问:“不然,我现在就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