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只琴始皇
思及后果,梅惊弦再也不敢走神,手上一划琴弦,淡青的气劲发出,一一击中沙盗的心脉。
那两个女子身手不错,在琴音波及下只受了些轻伤。
白衣女子面色苍白,持剑继续攻上来,红衣女子目光一转,手上滑出一柄银亮的匕首,却是冲着少年身下的银鬃马脖颈而去。
梅惊弦目光一冷,一拨琴弦击退白衣女子,同时脚上踢开红衣女子的手腕。
然而下一刻,红衣女子另一只手一扬,有白色的粉末冲着他的脸扑过来。
即使不知道这粉末是什么,但稍一细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对一打不过还意图下手伤他的马,最后还使毒暗害,这红衣女子的手段简直卑劣又可耻。
梅惊弦当真生气了,琴上连续发出两道音节,直接攻击红衣女子的心脉。
红衣女子当即吐出了两口血,被击中心脉后虽并不如沙盗们一般失去声息,然而体内被打入了两道阴寒至极的内力,在她的筋脉肺腑间游走,带来一阵阵冰冷刺骨的疼痛。
她心中恐慌,忽然一反手将白衣女子往少年的方向一推,自己迅速转身逃离。
梅惊弦一手接住了被推过来的白衣女子,放开对方后,微微一笑,“这位姑娘,看来你被抛弃了。”
白衣女子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似乎未将同伴的背弃放在心上,“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们想怎么样。”梅惊弦摇摇头,秀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你们这样一次次的来纠缠,我也很烦恼啊。”
“怪只怪你引起了她的注意,又生了一张这么招人的脸蛋。”说到最后,白衣女子眼眸一暗,露出一丝痛恨。
梅惊弦捕捉到她眼中的情绪,目光一动,“她是谁?”
“她的名字即使在中原也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白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石观音’你可听过?”
“……”梅惊弦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之间徘徊了下,最终还是诚实道:“没听过。”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瞬,接着道:“那你现在可要听好了,她是这大沙漠中武功最高的女人,也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世上最美的女人?
梅惊弦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这番话也太过于夸大了,这黑戈壁中环境恶劣地广人稀,对方的前一句话勉强可信,但最后一句话……世上最美的女人?
即使在历史上被列为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已经亡于马嵬坡,芳魂已逝不可追,但即使没了杨贵妃,可在多姿多彩的大唐江湖中,各门各派都有许多举世无双风情万种的美人,尤以扬州那以剑舞出名的门派为最。
而石观音这名头……在中原从未听说过,恐怕只在这大漠中为人所知吧。
梅惊弦表示不服,“实不相瞒,世上美人何其之多,各有各的美丽,但在我看来,世上最美的女子当属七秀坊的琴秀。”
虽然琴魔的名头更为响亮,但少年一直以来都是以琴秀来称呼那位女子。
“七秀坊?琴秀?没有听说过。”白衣女子摇摇头,沉声道:“但若你口中的这位女子当真如此美貌,那她就得当心了。”
梅惊弦眉头一皱,“当心什么?”
“当心她的脸。”白衣女子神情阴冷,“石观音会毁去这世上任何一个比她美丽的女子的容貌,所以,她一直都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停了下,她又道:“当然,也有例外,像绣玉谷移花宫的两位宫主武功登峰造极,石观音敌她们不过,也只能任由她们的美名压在自己头上。”
“绣玉谷移花宫?”梅惊弦困惑,“没有听说过……不过,好像有点耳熟……”
白衣女子诧异的看着他,“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连绣玉谷移花宫都不知道?”
即使她面无表情,梅惊弦也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个意思——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乡巴佬,这么孤陋寡闻?
梅惊弦微微一笑,“抱歉,我从杭州千岛湖而来,听说过万花谷和纯阳宫,还真没听说过绣玉谷、移花宫。”
“看来你当真是养在深闺不知事。”白衣女子神情淡淡,并无取笑的意思,接着道:“无论如何,石观音绝对是你所招惹不起的人,趁她还没亲自出手,你最好改头换面迅速离开这大沙漠,否则,你本该有的大好人生就该葬送在这里了。”
“多谢姑娘告诫,”眼前的女子虽然冷若冰霜,但好意恶意梅惊弦还是能分得清的,像这般性情的人,也不会如那等小人一般口舌不一,只是不知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作恶的沙盗混在一起。
虽然他心中对这伙沙盗另有计较,但他已经迷失在这大沙漠好几天,难得遇见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自然要弄清楚该走的方向,于是直接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不惑居该往何处走?”
他蹉跎了这许多时间,师伯大爷和夜帝恐怕也早已不在原地。
等解决了这伙沙盗的麻烦后,他还是先回明教所驻扎的不惑居为好,即使师伯大爷没有与夜帝一同回不惑居,他也可以就近向夜帝打听师伯大爷的消息。
还有璧玉白那只蓝眼喵,没有确定对方的安全他终究还是不能放下心。
“不惑居?”白衣女子眉头轻皱,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姑娘或许没有听说过不惑居这名字,但它是一处小绿洲,明教法王墨衫夜帝带领明教弟子就驻扎于此。”梅惊弦不死心的接着道。
“我从未收到过明教中人来到大沙漠的消息。”白衣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有墨衫夜帝是谁?明教只有三大法王,白眉鹰王、金毛狮王和青翼蝠王,墨衫夜帝又是谁?”
“墨衫夜帝就是……”梅惊弦正要回答,忽觉不对,心中涌上了一股奇异的预感,“……你说明教三大法王都是谁?”
“白眉鹰王殷天正,金毛狮王谢逊及青翼蝠王韦一笑。”
梅惊弦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教主是何人?”
“阳顶天。”白衣女子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你当真是中原人吗?怎么连这些中原教派之事都不清楚。”
“你说的……养在深闺不知事。”梅惊弦干巴巴的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被宽大的袖摆遮掩的双手却已经冒出了一股冷汗,仍是不死心的拐着弯道:“我在这沙漠中迷失了许久,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年月,能不能赶在正月十五元宵之前回杭州与家人团圆?”
白衣女子冷冷道:“如今才九月初二,你若是能逃过石观音的手心,自是能回去与家人团聚。”
梅惊弦沉默。
他离开千岛湖的时候正值正月初,正月十七是他的生辰,爷爷在他离开之前还叹息今年不能为他庆生了。
现在看来,不仅是今年,怕是日后都不能了。
他沉默半晌,平静的对眼前的女子道:“你走吧。”
白衣女子闻言,迟疑了下,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立刻转身离开了。
奔出几里外后,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在这广袤无垠的大沙漠之中,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人沉沦在这天地间。
梅惊弦没有理会她的离去,沉默的坐到沙地上,也顾不得地上的沙土弄脏了衣服。
天上火炉般的太阳烤得他皮肤发烫,他也恍若不觉,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沙砾出神。
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歌朵兰沙漠再大,其中也有好几方势力混踞,除了明教,还有狼牙以及跋汗和塔克两族人,他依着一个方向走了这么多天,不可能遇不见任何一方势力之人。
是因为之前那场黑沙暴?
他还能回去吗?
最后一个问题在脑海中回旋了许久也找不到答案。
他双目无神,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边传来一股湿漉漉的温热触感。
梅惊弦慢一拍的转头,看到正伸着小舌头的立夏,它原本湿润的鼻头已经变得干燥起皮,再看其它几只小鹿也是如此。
他顾不得多想其它,赶集拿出草料和清水喂鹿喂马。
等忙活完,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脸上传来一股滚烫的微痛感。
掏出铜镜一看,果然是晒伤了。
拿出膏药涂抹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换了个世界,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他本就不属于那里。
生母厌弃他,生父更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原本的故事里,从未有过他的出现。
没有了他,一切就都回到了正轨。
只不过,爷爷,师父,大师伯,二师伯,师伯大爷,松爷爷,赵师叔,崖师叔,康姑娘,还有……母亲,都见不到了啊。
他压下心中那一抹酸涩,披上披风上了马,拉下兜帽遮住头顶的日头。
从背包里取出一支竹管,拔掉木塞,一只蓝翼银斑的蝴蝶从竹管里翩翩飞出,落在他的指节上。
这是在五台山遇见时,五仙教的凤姑娘送给他的引香寻路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