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网吧
晏绍背着个书包站在网吧前台,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只小绵羊被放进了狼窝,温和无害又弱小。
穿着一身黑的中年妇女给客人送了泡面回来,一眼就见着了晏绍,“来了,挺早啊!”
妇女卷着一头包租婆卷,眉眼锐利,透着一股刻薄气,她身材略微肥胖,手指关节一节一节,右手无名指带着的金戒指紧紧箍着肉。
她是这家网吧的老板娘——陈梅红。
“陈阿姨,我现在开始上班吗?”晏绍开口问道。
“对,该做什么等会我慢慢教你。”
晏绍点了点头,他前天理完发出来,看到网吧门口贴着的招聘员工,就进来试了一下。
陈梅红想找人搭把手,见他生的乖巧,做兼职的工资也便宜,就把他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原因是近来也招不到别的人。
晏绍的想法很简单,他缺钱,所以想赚点钱,晏绍和陈梅红谈好他的工资是每周日结。
他选择这里的原因有两点,一是离家近,二是陈梅红很好说话,答应让他不忙的时候可以用前台的电脑学习。
天色一寸寸暗了,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晏绍给一位客人送了泡面回来,陈梅红坐在前台电脑后。
待他走近,陈梅红道:“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好。”晏绍闻言点头,他背上书包,推出网吧门出去。
空气陡然清新,他舒出一口气,往家里去,然而走了两步,他忽而顿住。
外面一片漆黑,偶有两个路灯亮着,一栋栋外形长得一模一样的居民楼伫立在那,晏绍抬手挠了挠脸颊,挥走了萦绕在他脸侧的飞虫。
他家……是哪栋楼来着?
待晏绍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家住在五楼,晏绍走到门口,还未开门,就听到门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和女人低声的尖叫。
楼内隔音不好,这声音传到一条走廊都能听到,晏绍抿了抿嘴,拿着钥匙插进钥匙孔内。
他和原身母亲说过今天会晚回来,原身母亲并未多问,因为原身经常彻夜不归在外混迹。
晏绍推开折扇外皮铁质的门,沉闷的声音逐渐清晰。
“妈的,什么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啊!?”男人怒吼的声音嘶哑,嘴里骂着各种不堪入流的脏话。
门内场景浮现在晏绍眼前。
女人坐在地上,双手护在胸前,男人不停的提脚踹她,不算宽敞的客厅,房内一览无余,几张凳子东倒西歪的在桌旁,地上摔落了啤酒亲,淡黄色的液体洒在瓷砖上,满地狼籍。
原身的父亲喝醉了。
*
酒店被褥一片洁白,厚重的窗帘紧紧拉上,黑色的行李箱被放置在墙角,浴室水声停下,不一会儿,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喻敛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条黑色四角内裤,头发没擦,一点点的往下滴着水。
今天从学校翻墙出来后,他吃了东西,在周边逛了会,直接回了酒店——这破地方着实没什么好逛的。
喻敛走到床边坐下,捞过床头的手机,微信信息爆满。
他点开肖甫白的信息栏,手指在屏幕上往上划了划。
【我操,隔壁那傻逼玩意天天来问我你转学去哪了,他是不是还想逮你呢!】
【他哪来的脸,要不是他,你会转学吗!!!】
【气死我了,傻逼玩意!】
【操操操】
【阿敛,你爸什么时候放你回来啊?】
【真的,这学校没了你我好寂寞啊~】
喻敛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的嫩肉,单手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喻敛:不知道。
喻敛:下次他再来找你,就说老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肖甫白是喻敛在之前高中的同学,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得知喻敛这学期转学,他还伤心了好一阵。
只有有一点他不明白,喻敛他爸因为喻敛打架斗殴给他转学了,但这也不是喻敛第一次打架了,喻敛他爸之前一直不怎么管他,这次倒是管得积极,一来就给转了学校,还转得那么偏僻。
那次打架肖甫白没参与,只有喻敛一个人知道内情,喻敛又不肯细说,肖甫白一个人在校园,可是每天每天想喻敛想得紧,毕竟身边都是虚假兄弟情,都是因为他的背景身世才讨好他!
寂寞啊……
他回消息分外积极。
肖甫白:好嘞!保证传达到位!
肖甫白:喻大爷在新学校待的怎么样?还顺心吗?
喻敛想了想,打字:别提了,我今天碰到了个傻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肖甫白回信:傻子?什么傻子?喻大爷你骂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喻敛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一罐汽水,继续打字: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怀疑他脑子真有点问题……
喻敛指尖一顿,不太想让肖甫白知道自己被对方溜了十多分钟,让肖甫白知道了,以后少不了拿开嘴贱嘲笑他。
喻敛:啧,不说这个了,烦。
*
租房内凳子东倒西歪,杂七杂八的东西摔了一地,中年男人软趴趴的趴在地上,和几分钟前雄赳赳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晏绍嘴角青红,手上关节处破了皮,他靠墙坐着,胸膛起伏,粗喘着气,原身的母亲僵硬的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像是被吓傻了。
在几分钟前,晏绍推开门,看到醉酒的男人踹着妇女,晏绍脑海中瞬间划过几个方案,他打不过男人,他想去房间里拿手机报警。
这种情况在晏绍穿越来以后遇到过几次,妇女不会反抗,男人喝醉了没轻没重的泄愤。
没有人来管,即便那些邻居听得到动静,他们只会当成一场戏,在白天聊天时当成八卦分享。
晏绍在前些天,便让原身母亲报警处理,原身母亲不仅不让,还拦住了他不让他去报警,晏绍不懂,为什么被这么对待,还要维护那个男人。
今天亦是。
晏绍从男人身后想悄声回房,被妇人眼尖看到,许是前两天晏绍提过报警,她一下就知道了晏绍想干嘛,她用尖锐的声音叫住他,让他别参与大人的事。
男人醉酒动起手是不认人的,他扇了晏绍一巴掌,被晏绍推了一把,踩到了地上的酒瓶,自己摔倒了,后脑勺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晏绍扶着墙起身,转头看见了他房门口探出的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见他看到了他,又忙缩了回去,宛如受到惊弓之鸟。
他回了房,不管外面女人的反应,不管男人是死是活。
简陋的房间中,一张破旧不堪的木质书桌摆在窗前,窗外的铁栏杆已经生了锈斑,凳子后站着一个只到他大腿高的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有些长,肤色蜡黄,营养不良使得他不似别的同龄孩子般白白胖胖,他怯怯的躲在比他高的凳子后觑晏绍,和晏绍有几分相似的黑眸似是受惊的麋鹿。
这是原身的弟弟,一个六岁大的孩童。
也正是为了照顾他,外面的女人才会在家做手工工作,做完后再给厂里送过去。
原身对他不喜,经常揍他,他对原身的怕在脑海中形成了潜意识的躲避。
晏绍把书包放在书桌上,好似房中只有他一人般,又去衣柜中翻找衣服。
他对小孩子,向来不擅长应付。
晏绍去洗漱间路过客厅时,客厅已经没有妇女和男人的身影了,他洗漱过后,爬上床盖上被子睡了,木质床嘎吱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对晏绍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但他需要休息,良好的休息会让他白天的状态好很多。
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了,做不出任何的改变。
房中,还在凳子后面的小孩鹌鹑般探出头,看了床上的晏绍一眼,又缩回去,从木凳的凳子中窥探晏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去洗漱,回来后穿着一身白色印满小黄鸭的睡衣,短手短脚的往床上爬。
床嘎吱嘎吱响。
他的动作一瞬停了,待声音止住,晏绍没醒,他才继续往上爬。
隔天清晨,晏绍准时准点的在木床上睁开了眼,他一动,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晏绍轻吸一口气,缓了半响,他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越过睡得正香的孩子下了床。
在他刷牙时,不可避免的崩开了嘴角的伤,刺痛让他霎时间清醒,镜子里那张清秀的脸庞,苍白的皮肤上突兀的肿了一块,特别是嘴角的位置,他抬手摁了摁。
晏绍的嘴角是自己的牙磕破的,里面的嫩肉已破了一大块,他吐出漱口水时,看到了血丝。
明明昨天晚上还没有这么痛的。
晏绍轻叹一口气,最近吃东西会很不方便。
他带上书包,路过客厅,原身母亲醒了,在厨房淘米煮饭,晏绍是赶不上这顿饭的,原身母亲给了他两块钱,让他自己买早点吃。
楼下便有早点摊子,在这个时间点早已摆满,晏绍下楼后就买了一块钱的油条和一块钱的馒头。
他一手拿着装油条馒头的袋子,一手拿着去学校的“地图”,一边吃一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