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曾是罗宾

港口Mafia的首领办公室内。

全景落地窗外, 航迹云划过横滨的天空,仿佛割裂开了两个世界。

太宰治站在夕阳即将落山,剩余了一点的蓝绿交织之中。

森鸥外坐在月亮隐约冒尖,昏黄与暗紫的交相争斗之中。

一张印有红头罩的秘密通缉令从指尖滑落, 随着纸张落地的轻响, 太宰治拧动了生锈的四肢, 他转过身, 迈向了大门。

这里的一切都让太宰治窒息, 首领办公室化作了密不透风的无氧水缸, 他就像是一条在水中汲取不到氧气的鱼, 想要拼命游离这里去往外界, 追寻那一丝代表生的绿色。

“太宰君不想看了吗?”森鸥外的声音在太宰治的背后响起。

“不用了。”太宰治生硬道。

而在太宰治话音刚落时, 房间里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首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两名守卫堵在了门口,正举着已上膛的步木仓对准了太宰治。

“不能去哦, 太宰君。”

太宰治顿住了,泄了一直秉着的一股劲, 他表情平静地转过身,鸢色的眼底深处透着若有若无的倦意。

森鸥外仍坐在宽大的皮革办公椅上, 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看向太宰。

“首领连我想去哪的自由都限制了吗?”太宰治挂起一张嘲讽意味十足的假笑。

“虽然我们是代表暴力与血腥的Mafia组织, 但和那样的危险分子扯上关系, 对组织的危害就太大了哦。”森鸥外的笑容之下,是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眸。

几个小时前——

一艘隔绝了外界所有联系手段的观光船, 静静地飘浮在横滨的某处海域。

观光船的露天风景台中央, 有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

其余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无声地守候在这两个男人附近,对他们彼此间的谈话保持着缄默冷肃的状态。

这两个男人虽都是一副聊着家常的语气, 但紧绷可怖的张力,无不充斥在观光船上,似与这片蔚蓝明亮的晴空分属两个世界。

“哎呀,MIMIC实在是太可怕了嘛,我亲爱的部下们早已死伤无数,他们曾是能在那次国际间的大战上生存下来的铁血军队,我们小小的地方Mafia,怎么敢再迎头而上呢。”森鸥外夸张地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向对面的人投以无辜的眼神。

其实,MIMIC登陆横滨,并在城市里有活动迹象后,森鸥外是有点意外的。

曾经,他派坂口安吾接触这个组织,的确是有自己的算盘在内,但在有了其他机会可以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后,这个计划就被他暂时搁置了。

当然,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只是还保持着一定的、可以时不时探听情报的联系。

如果两年后,港口Mafia可能因各种原因,没有得到他应得的那份“报酬”,这个备用计划才会被启动。

可是,MIMIC提早来了,还是通过他不知道的途径偷渡进入横滨。

在他获知MIMIC出现在横滨没多久,MIMIC就开始针对港口Mafia进行了几次袭击。

紧接着,便是港口Mafia在横滨政.府安插和买通的人,递送了不妙的消息。

政.府里的派系斗争之下,某一派的高管为了打击政敌,盯上了对方所有的明面上和暗地里的政策,现在更是盯上了对方曾经所下达涉及的,关于港口Mafia的一系列措施。

哎呀呀,这可不行呢。

纵使他知道其中似乎暗藏玄机,但是快要到嘴边的蛋糕有可能被摔碎,那么即使现在这块蛋糕可能被掺入了玻璃碎渣,也仍旧诱人得想要一口咬下去呢。

至于其中不能消化的物质,只要那块蛋糕吞进了肚子里,对于经验丰富的医生来说,以后做点小手术一点点剔除掉就行了嘛。

自此,藏在箱底的计划被翻出来,无缝衔接入了当时提前上演的第一幕中。

还有,他最近得到了相当有意思的,关于红头罩的情报呢。

说到红头罩……真是的,他的两名部下好像也和对方走的越来越近了,哎,真是让他有点小嫉妒呢。

“兴趣小组”怎么能及得上重要的人生主业呢?仅仅作为利益维系的业余爱好还不满足吗?这可不好哦。

而今,最后一幕即将开始。

前戏,奏响了。

现在坐在森鸥外对面的高大男人,是来自于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最高指挥官,种田山火头。

种田山火头“啪”地合上了刚才摇着的扇子,扇头敲击了一下手心,语气意味深长道:“听说,你们港口Mafia和红头罩关系不错呀。”

站在种田山火头和森鸥外之间的,是背后汗湿的坂口安吾,听闻他们总算谈到了正题,终于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前面这两个代表两种权势顶端的男人,围绕着安吾起了话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虽然针对的主要目的不是他,但被台风尾扫到还是让他紧张难耐到极点。

不过也不能完全放松就是了,他偶尔会在谈话间谨小慎微地见缝插针,起到一二斡旋的作用。

“哪里哪里,”森鸥外笑意不变道,“小年轻都喜欢私下里组个乐队啦~游戏战队啦~就跟我家爱丽丝一样,不喜欢受拘束,闹腾得现在她都不愿意‘上学’呢。所以,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玩心比较大嘛。”

森鸥外一副家长管不住孩子的溺爱神情,很是恶心了种田长官,但他面上依旧一派悠闲的模样。

“既然他们玩的这么好,那么他加上你们港口Mafia,足以对付MIMIC吧,”种田长官也跟着挂上了类似的神态,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家长般,温和好心地建议道,“就当一次组队去打怪的游戏,大家开开心心地就能把事情办妥咯。”

“我们家毕竟最近出事了嘛,小孩子当然就应当懂事些,帮家里分担家务呢。”森鸥外虚与委蛇地推辞道。

种田笑呵呵道:“那就他一人也行,让他独享游戏,想必是一番不错的体验。”

“这……”森鸥外面露为难道,“我担不起呀,万一游戏不好玩,他可是会闹到我们家拆房子呢。”

“那么这个呢?”种田长官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高级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用扇子压着它,“有了这个你们重建房子都足够了。”

森鸥外的紫眸中顿时射.出了贪婪的目光,但他嘴里仍是假惺惺地敷衍道:“房子修修补补还是能住个几年,我们也不是那么着急翻修呢。”

“哦?”种田拿起扇子,用扇头点住信封往自己方向移,“既然不急——”

“不过——”森鸥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打断种田继续道,“要是有珍贵的家具和稀有的装修材料,为了能配得上这些高档货,我们也不是不能……”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利益驱使的集团在要更多其他的好处了。

“Mafia的头子,不要太得寸进尺了。”种田长官的眼中划过锋锐的冷光,接着他向安吾递了一个眼神。

安吾推了推眼镜,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了文件袋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

……

森鸥外看着地板上太宰治丢下的那张纸页,这是文件袋中的其中一张通缉令。

中东战场上的那些“代理人”,都是些强盛的国家,不能让他们因红头罩而对横滨……

所以。

他是绝不容许港口Mafia自今日起,再与红头罩有所牵扯,也绝不能给红头罩的存活增添一丝一毫的机会。

——横滨的里世界,只需要有一种秩序。

因此,港口Mafia以引红头罩入局为“诚意”,彻底与红头罩的关联断掉。

而红头罩的灭亡,就是横滨政.府向那些最近分外窝火的“代理人们”,递出的投名状。

#

“呯——”

渺无人迹的山岳里,透过繁茂树林的缝隙,能看一栋破旧的洋房。

寂静的山林中,唯有这处洋房中,传来不曾有几刻间歇的密集木仓响声。

“你这是在作弊!”纪德面色阴沉,像是发现有替考学生的监考官一样恼怒。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杰森可能早已被对方千刀万剐了。

“呵,彼此彼此,”杰森翻滚着躲过一击的同时,手里也回以其他恼人的小玩意,“你的异能力才叫作弊,偷看过答案再和别人一起上考场?”

丢出的锋利小玩意被纪德躲开,落到地面上几秒后,自动喷射.出了数个暗器。

“那可不行呢,”杰森在暗器间的空门处补了几木仓,“这多不公平。”

此时,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按伤口的数量比拼的话,杰森算是“赢”的那一方。

没办法,谁让对方有外挂,搞得杰森才是有网络延迟的玩家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杰森没有在交手不久后便落败,也足以证明杰森的木仓术要略胜一筹,才能不因为对方的异能力而拉开太远的实力对比。

杰森能够让纪德受伤,靠的就是层出不穷的道具,凭借数量上的微弱优势,封锁住对方几乎所有的躲避路线,他再“查漏补缺”朝预判到的几个对方会躲避的路径位置开上几木仓。

尽管如此,就是这样的极限操作,才只换得纪德少量的轻伤。

不过……只要纪德无法离开这里,就够了。

洋房周围被杰森设置了全方位的陷阱,没有任何死角。

这些陷阱同时还会无差别攻击想要离开的人,因此纪德哪怕能抓住杰森也没用。

所以纪德在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死路一条时,兜兜转转只得陪杰森在洋房里继续“躲猫猫”。

除非杰森干掉了纪德,或是他拖延时间直到支援来临,这附近的杀机才会被解除。

那么,在他和纪德争斗不出胜负的现在,剩下要比拼的就是耐力和——时间。

在他没击败纪德或支援没来到前,这里的一个人都别想出去!

#

“那我执意要去呢?”太宰治眼神中透着某种坚持。

太宰是真的不想在这里闲扯下去了,他无法忍受再与算计到织田作和……的森鸥外同处一室。

他怕自己忍不住杀意毕露,直接在这里动手,但这无疑是自杀式袭击,还是成功率为0的那种。

他是不怕死亡,但他不想把性命丢在这个令他厌恶的人手里。

横滨不会让杰鸟活着归来,但……他想要赶到那个人身边,和杰一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宰君。”森鸥外声音危险了起来。

这时,森鸥外看到窗外远处,明灭的红光正缓缓落下,逐渐隐没在昏暗的天边。

他微笑起来,语气中的锋芒收了回去,“已经太迟了哦,再过不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首领办公室里依旧是僵持不下的对峙。

就在太宰治直接转身,无视对准他的木仓口,正要走出门时——

全景窗的视野范围边缘,一个不明物突兀地闯入了太宰的眼帘,那个不明小点拖拽出了另一道类似航迹云的拉烟,朝着某处山岳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

恍惚间,太宰想到了他和织田作、安吾的最后一次酒吧“聚会”。

记忆中,安吾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特务科对付纪德的唯一办法,就是在他的头上扔出一颗大型的……”*

如果一个纪德横滨政.府还会犹豫一下,转而想方设法利用港口Mafia去剿灭,那么再加上一个红头罩,足矣横滨政.府下定决心投放出——

太宰张了张嘴,无声地描绘出了那个不明物的真名。

‘炸.弹……’

#

发射完信号弹,武装侦探社的其他成员、织田作和小银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即刻赶往那处偏远的山岳地带。

织田作将车子的油门踩到底,带着乱步火速开往郊外,还没等他们开出城市范围内,乱步忽然看向了天空。

“不……”

“你说什么?”织田作没听清楚,以为乱步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

然而,乱步只是蠕动了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息,乱步点开了频道。

“回武装侦探社,行动终止。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结束了。”

……

卫宫宅。

小樱趴在自己卧室的窗边,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紫眸被附着上了奇异的色彩。

她箍筋了怀中的布偶,试图从他身上获得一丝安全感,来平息心中的惶惶不安。

“哥哥……”

‘你会回来的吧……’

……

小银在极乐岛出口的离岛跨海桥上,看到天空出现的不明物,从它的轨迹方向判断出目的地和她一致。

尽管心底某处升腾起了不详的预感,但她还是勉力说服自己,那可能是杰森安排的道具。

直到——

小银点开了多米诺面具上的探测功能,白色的护目镜锁定了不明物,在放大它的过程中,显露在眼前的全息程序图像也在同步对它进行解析中。

下一秒,视野中的程序数据开始亮红,标注出框着叹号的红色三角形警告,浮印在了已呈现出真容的不明物的清晰图像上。

小银的眼眸倏地睁大,脑海一片空白。

‘什……’

……

罗宾洞里。

芥川龙之介安静地躺在治疗仪器中,他正处于药效疗程导致的睡眠状态。

猛不丁的,禁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灰眸里浮现出莫名恐慌的神情,像是刚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

正当芥川挣扎着要起身时,治疗仪检测到了台子上本不该这时候醒来的“病人”的异常状态,白色的睡烟从仪器底部喷洒,很快便盈满了玻璃罩子。

不多久,芥川便只得无奈地沉沉睡去,只是即便他陷入了沉睡,拧紧的眉心却是再没能放松下来。

……

意大利。某处港口Mafia的分部据点附近。

当地的某个势力,正拼上组织剩余的所有力量,向港口Mafia做着殊死搏斗。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

“我说过,你逃不开重力的束缚。”中原中也单脚踩在敌方首领的胸膛上,冷漠地垂眸看着脚下翻出了眼白的人,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地说道。

敌方首领嵌在了皲裂下陷的地面中,抽搐了一会便没了声息。

反扑势力组织的残余成员见状,浑身颤抖地失去了战斗意志,惊恐地呆立在原地,彻底得束手就擒了。

“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中原中也吩咐完部下后,直接跨上了机车离开了。

机车在异能力的加持下,不一会儿,中原中也开到了海边。

他把机车停放在沙滩上,然后他站在沙地中靠立着机车,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

湛蓝的天空下,海面波光粼粼,一派宁静致远的景象。

海风吹拂过中原中也,撩起了帽子下的橘发,使得发尾微微飘动。

“咔嚓——咔嚓——”

“啧。”中原中也不耐地点着打火机,也许是燃料不足,几下才把它点燃。

从战斗中开始时,中原中也便莫名地心绪不宁,结束战斗后的极速飙车和海风都无法散去心间的烦躁。

烟草终于被点燃,中原中也抽了一口,然后抬眼遥望东方,指尖的香烟低燃着明灭的火光。

“咳咳……”中也钴蓝色的眼眸中,沁出了生理性的潮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烟盒,嘴里喃喃道,“还是……不习惯啊……”

……

洋房中。

纪德陡然望向天花板,接着他神情诡异地看向面前的红头罩,愤怒的心情忽地就平息了。

“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吗?”纪德放下了手木仓,突兀地放弃了抵抗。

“什么?”杰森没有解除戒备,皱着眉看向纪德。

“也罢,有你这样的人陪我战斗到终末,一同走向终焉,也不算太糟……”纪德叹息道。

“让我陪葬?你想得倒美。”杰森挑起眉,语气张扬道,“这里只有一张去地狱的门票,恕我不奉陪了,你自己……”

正当杰森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动,要把“门票”亲自送给纪德时,他护臂中被阻隔信号影响而削弱了几分强度的探测仪,突然输送信息至内置耳机中,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不好!’杰森神色微变,抬手点开了护臂中的屏幕查看具体情况。

“来了。”纪德在那一刻来临的前一秒,手间一松,闭上了眼睛。

‘我也曾是……英雄啊……’

‘只是,没能得到作之助的那颗子.弹,还是有点寂寞啊……’

滑落的木仓支磕到了地面,敲响了最后一声的倒计时。

轰——

洋房在这一瞬间崩解,消散在了能把视线都烧灼殆尽的白光中。

滚滚的热浪席卷了这块地域,瞬间把这里夷为了平地。

空气中掀起了扭曲的波浪,似是将这里与常世间隔开,成为了世人无法踏足的异域世界。

此处,竟是真的成为了——“幽灵墓地”。

#

炸.弹在天空划过的尾迹与有些淡去的航迹云相交,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又狰狞的叉,将平静的天空劈得四分五裂。

不消一刻,偏远的某处被轰然湮没。

天边似乎升起了耀目的昼光,在太宰的鸢眸中绽开盛放。

纵然眼睛被这耀光刺得生疼,他却硬生生地没有移开视线,只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方向。

“你也看到了吧,太宰君。”森鸥外的声音像是从极为遥远的世界里传过来,“都这个点了呢,属于Mafia的夜晚要来临了哦。”

“……”

“别犯傻了,太宰君该收收心了,最近你的工作虽然都没落下,但相比于你过去的成果——我相信你能做的更好,对吗?”

“……我知道了。首·领。”

森鸥外收回视线,不再关注太宰治,他重新拿起了手边的文件,开始了Mafia的文字工作日常。

当他拿起下一个文件,看到了上面交易出去的净化装置——那是能通过政.府的异能技师,加装到小型核弹上,这样……便不会污染到被投放地的环境。

这也是,红头罩曾与港口Mafia交易过的数个道具之一。

他想起了观光船上秘密谈话的最后,种田山火头问及他如何能确保红头罩一定会去且不会轻易离开,当时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以“这是秘密”便敷衍了过去。

森鸥外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神色莫名地看着太宰离开的方向。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隐含在他最近得到的那个有意思的消息中。

——‘因为,他曾是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