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得白:“没关系,我有带安眠药。”
祁鸣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宁可吃药,也不带着心爱之人的遗物让自己安心入睡?
祁鸣:“你……”
“咳,开玩笑的,”顾得白也及时发现了这话的毛病,连忙改正,
“其实也不一定真的会用到安眠药,只是个保底的措施,我只是最近睡眠状况确实好一些了,想趁这次机会,干脆改改。”
“改?”祁鸣表情几乎是空白了一瞬,“你想忘记他了?”
难不成这几天的种种异常,全是因为这个?
不对啊……
“我……”顾得白有点不想谈论太多白月光的事,看祁鸣的神情,答非所问地说了句,
“有你在身边的话,晚上一起说说话,就比较好入睡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完全不依赖外物了。”
祁鸣下意识笑了下,“我能比得上安眠药了?”
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了一下,低头沉思起来。
他好像也把顾得白当成了某种程度的安眠药来着。
没想到顾得白也会这样,难道这是人之常情吗。
“如果我真的忘了他——”
祁鸣忽然反问,“你想终止合约了?”
他算不上是过目不忘,但想要记住的重要东西,还是能时刻记住的,比如那个恋爱合约的内容。
当初合约签订时,他是和顾得白一起商量修改过里面每条细节的,包括合约的有效期。
祁鸣想用具体的时间长度来规定有效期,顾得白则提出,具体的时间不够灵活,想把有效期规定为条件限定。
最终,恋爱合约的终止时间,就变成了到一方不再有合约需求为止。
即,顾得白不再执着于白月光时,祁鸣不再需要假男友时。
顾得白却是一副忘了这回事的样子,一秒否认,“没有。”
他顿了一秒,又觉得一次否认不够,接着解释,“我近期还没有接触合约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哦。”
祁鸣点点头,虽然心中依然困惑,但也松了口气,“我也不希望现在就解约,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提前一段时间告知我。”
就算只是身体层面的交易关系,那也是有点影响生活的了。
经这次一提醒,祁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顾得白的存在了,真的分开,是需要适应期的。
比如提前买些褪黑素什么的,免得突然枕边没人,又需要好好休息一次时,还要临时去医院开别的药。
祁鸣琢磨着,忽然发现自己脑子里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普通人是会对情人这么依赖的么?
他犹疑地看向顾得白,发现后者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没有什么难忘白月光的惆怅感。
真是奇怪。
“顾总,”祁鸣忍不住出声问他,“他还在的时候……你也会因为他在身边,就睡得好吗?”
“没有。”又是一秒就果断的回答。
祁鸣惊了,这也太干脆利落,都不像他印象里那个对白月光深情不渝的顾总了。
“咳,”顾得白轻咳一声,又叹了口气,“我没和他睡过。”
“啊,我问的不是……”
“他……一直住宿舍,后来也是住员工宿舍,我没机会。”顾得白镇定打补丁,“就连军训,和他的铺子都没挨着过。”
原来如此。
这倒是能解释通。
祁鸣点点头,摸出手机,再次打开文档,边打字边感叹,“原来你们还做过同学啊。”
原野也是顾得白的同学吧,毕竟世交,虽然小一岁,但他听原野吐槽过顾得白上学时候的事。
顾得白:“……”
这一次,祁鸣补充完白月光的人设文档,又新建了个新的文档,依旧加密。
几行字被依次敲出,罗列了近两日顾得白的种种异常表现。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就是写出来再看,会更有条例,指向明显。
但是,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他还不适合主动追问太多,万一是误会呢。
与此同时,顾得白也摸着手机,趁着上甜点的几分钟,火速向原野求助。
说是求助,其实也不算,更多的应该是叮嘱,以及打预防针,预防原野再次出现猪队友行为。
原野直接丢过来一个表情图,憨憨挠头.jpg
顾得白打字:【这几天帮我探探口风,问点你祁哥对于白月光的看法。】
原野:【啥看法?啥啥?】
顾得白:【我想试试,如果我看起来变心了,不爱白月光了,他会不会对爱情从此失望,觉得果然爱情经不起生死考验。】
原野:【???你干嘛不自己问啊?】
顾得白:【我没法问出实话。】
原野:【憨憨挠头.jpg】
顾得白:【你自己想,他是把我当情人了呢,还是把我当甲方?如果是当情人,现任问你你对情敌什么看法,你会说实话?那如果当甲方,甲方问你对手头的方案什么看法,你会说实话??】
原野:【不愧是你.jpg】
原野虽然脑子没那么好,但深谙恋爱脑之道,单身二十多年却熟读各种恋爱套路。就算探不到祁鸣的口风,就算被怀疑,也最多被原野带歪思路。
越是更多讨论这类问题,‘白月光一定是个重要角色’的潜意识就会越深刻,他在主动坦白前翻车的几率,自然也就会更低。
顾得白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虽然容易嘴瓢。
但有时候这种嘴瓢……倒是能有意外的收获。
比如今天,就听到祁鸣亲口说,不想突然终止合约,看上去就像是舍不得。
顾得白有点飘了,结账后走出饭店,没过脑子就去牵了祁鸣的手。
祁鸣抬头看过去,他就说是提前演练一下,不能被朋友们看出是假的情侣。
他当然不会被看出来。
祁鸣对于牵手这种事,倒是不觉得哪里不好。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他走着就开始走神,回想顾得白第一次牵手,竟然是在某次酒后。
他下意识地想摆脱,顾得白就红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后来醒了酒,顾得白就和他解释,说自己和白月光虽然只做过朋友,但也在爬山时牵过手,忘不了那时的感觉。
奇怪的是,同样是朋友,顾得白好像没和原野牵手过。
祁鸣坐进车里,既然想到了,就随口问了起来,
“一般情侣都会一直牵手的么?男人之间也是?”
顾得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常识类的问题,“当然。”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间滑过他的脑海——祁鸣不是有过前任吗?难道他们之间连牵手都没有过?
“朋友之间也会?”
“看是什么朋友吧。”顾得白认真解释起来,将心底不合时宜的疑问压下,
“像比较哥们一样的朋友,一般不会,但如果是比较亲密的朋友,比如我们——合约结束以后继续做朋友,那么继续牵手也很正常,你觉得呢?”
祁鸣摇摇头,“合约结束后,我们就不适合再联系了。”
顾得白毕竟和他不一样,不是独身主义的人,早晚会有真正的伴侣,到那时,他再保持联系,就不合适了。
顾得白叫好了司机,此时和他并排坐着,听到这话,脸色都白了一瞬。
“哪里不合适?”
“你未来的爱人会在意,不值得。”
顾得白硬生生地否定,“我不会有别的爱人。”
祁鸣听出了语气里的不高兴,叹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忘不掉那个人。
“你不是已经打算努力忘记他了么?”
祁鸣不太明白,顾得白怎么之前还在努力戒断,现在又因为‘放下过去向前看’的说法而不悦。
这也太反复无常了。
祁鸣垂着眼沉思起来,逻辑自行接洽,也许,顾得白只是这两天心里有点乱,有点矛盾,才举止奇怪反常。
可他居然为了验证自己的疑心,故意没提醒他带上最重要的那个盒子。
祁鸣不解,“既然这样,又何必逼着自己放下呢。”
接收到复杂怜爱视线的顾得白:“……”
大学时候,顾得白还进过校辩论队,好歹算是个最佳辩手,在比赛上是负责随机应变的二辩。
哪怕是在那种激烈的竞争压力下,他都没有词穷过,哪怕诡辩、狡辩,也能有话说,把对方搞懵。
然而他现在竟然词穷了。
怎么办,他刚才还表示过想忘记白月光,放下过往。
这个逻辑冲突……怎么圆?
顾得白心神一慌,脑袋里滑过无数借口、说辞,却没一个说得过去的。
正紧张着,呼吸都快乱,摆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忽然被握住了。
祁鸣的手其实不太符合白月光的人设,不是那种水豆腐似的光滑柔软,他常年拉琴,又非常工作狂,上面的茧能轻易摸到,手指的肌肉也紧实有力,常年带着发烫的温度。
顾得白下意识屏住呼吸,胡乱地想着这是在车里不是路上,也没到机场,祁鸣竟然主动牵手,一会儿又想这是不是祁鸣的提前演练,他是不是又因为胡乱嘴瓢得了便宜。
“别急,”祁鸣却微笑着望过进他的眼里,十指交缠着扣紧,“忘不忘得掉都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毕竟这是合约内容……吧。
“……”
顾得白彻底放弃找话说,无声点头。
他心里也跟着猛然静了下来,什么狂风乱雨都停了,羽毛下落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掀起无限大的波澜。
是啊,祁鸣还在呢。
他还没翻车呢。
就像是上课时瞒着老师在书本后偷吃的糖果零食,用不好的行为换来的甜头,总是格外让人无法抗拒,一边愧疚,一边上瘾。
完了。顾得白懵懵地想着,他完蛋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真的越来越失控,变成世界上最贪婪自私的超级大骗子。
车子还在慢悠悠开着,顾得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祁鸣揽入怀中。
祁鸣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顾得白强作镇定,拍了拍他,“还有半小时能到,你起太早了,靠着我睡会儿吧。”
祁鸣就听话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朋友之间也会这样靠着肩膀休息么?”
“不会的,只有暧昧关系会这样。”顾得白低头,尽量放轻了亲吻他的发顶,“比如……我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他靠着睡。”
祁鸣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是在说白月光呢。
“你们也这样做过?”
“……算是。”
“你们不是同桌啊。”祁鸣下意识地又发现了华点,“军训也不在一起,什么时候,也是车里么?”
“啊,对,是在车里,”顾得白早就记不清自己说过的那些,胡乱应答,“学生上下学,坐的地铁。”
还好,他还记得白月光的人设是个穷人,所以肯定是公共交通,不是私家车,这样合理多了。
“你读的中学、大学附近的地铁,我没记错的话……”祁鸣沉默了几秒,声线因为困倦而变得发懒而沙哑,“是去年年底才开通的吧?”
顾得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