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修罗场5
众所周知,
大俱利伽罗是付丧神里最不会哄孩子的,没有之一。诚然他喜欢小动物,但对于与小动物略有些相似的儿童,
大俱利伽罗却一直敬谢不敏。并不是讨厌小孩,只是……人类的幼崽实在太弱小了。
与天生拥有野性,崇尚力量与自由的动物幼崽不同, 孩子们脆弱天真,充满好奇却对危险毫无警惕。
这是大俱利与小孩子相处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庆幸的是琉星不爱哭, 做事又认真, 虽然话很多, 但大俱利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安静如小鹌鹑。
所以, 虽然大俱利从没表现出来过,但琉星在大俱利心里的评价还是挺高的——哭泣的琉星除外。
听见那微弱的抽噎,大俱利下意识地想喊烛台切,一扭头,看见的却是太鼓钟贞宗略有些茫然的稚嫩面孔。
大俱利:“……”总不能让一个孩子哄另一个孩子。
想到琉星哭泣的模样,大俱利难得地有些坐立难安, 脸色更黑。
太鼓钟贞宗不解地问:“主公……琉星大人怎么哭了?”
“……不知道。”大俱利眉峰紧皱, 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去喊烛台切。”说完就想逃跑,却被太鼓钟贞宗拉住。
“也不用特意去找烛台切吧, ”太鼓钟贞宗抬手敲响了房门, “也许我们能哄好琉星大人?”
太鼓钟贞宗行事非常有短刀的作风,利落且果断,说要见琉星, 立马就隔着墙做起了自我介绍。
“琉星大人!我是新来的付丧神太鼓钟贞宗!您好!”
房间里的抽泣声在门被敲响的瞬间消失。可太鼓钟贞宗的话却迟迟没人回应。
以为门内的小主公没有听清,太鼓钟贞宗放大了声音再次进行自我介绍:“琉星大人!我是今天早晨被召唤出来的太鼓钟贞宗,
之前效忠于伊達忠宗大人,和烛台切光忠与大俱利伽罗是同僚,很高兴成为您的付丧神!”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太鼓钟贞宗顿了顿,扭头问大俱利:“本丸的隔音做得这么好?”
“……”大俱利沉默地摇头。
太鼓钟贞宗:“那就是我说错了什么?”
想起那个仓皇而逃的瘦小身影,太鼓钟贞宗有点沮丧地小声问道:“还是说……我被讨厌了?之前在道场也是,明明琉星大人都已经和我对上视线,可还不等我搭话,他就跑了……”
大俱利伽罗不了解情况,但却能一口否定:“他不会讨厌神明的。”
琉星对神明的信仰,肉眼可见的虔诚和坚定。
联想到之前同僚们在食堂里说的话,大俱利安慰他:“也许他只是心情不好。”
想到小朋友可能在房间里可怜兮兮的哭鼻子,大俱利终于下定决心扣响房门,语气不像平常那么严厉,甚至是带了点僵硬的温和,“琉星,开门,该吃饭了。”
简单八个字,已经是大俱利能给琉星的,最实在的示好和安慰了。
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闷闷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太鼓钟贞宗终于听见一串带着犹豫的脚步声,慢吞吞地靠近,最终停在门口,声音的主人离太鼓钟贞宗只有一步之遥——但对方却没打开房间的门。
“……您好。”孩子躲在门板后细声细气地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和内疚,“……我是……琉星。”
……不打算开门吗?太鼓钟贞宗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竟让主公这么排斥他。
大俱利也想不出来,但以他的情商,实在说不出什么能调节双方关系的话,只能生硬地道:“琉星,快开门。”
琉星不想开门。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太鼓钟贞宗。
他刚哭过,现在眼睛肿成小馒头,被看见会很丢人——他唯独不想在太鼓钟贞宗面前丢人。
他噙着眼泪蹲在门板跟前,迟迟不肯伸手握住门把往下拉。
琉星不开门,大俱利也拿他没办法,盯着门脸色有点糟糕。
然而他是不敢对琉星说半句重话的。
大俱利伽罗,面对哭泣的琉星比谁都怂,是个只会找烛台切解决问题的成年男人。
太鼓钟贞宗显然比大俱利伽罗有用得多。
琉星不肯见他虽然也让他受到了一些打击,但他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琉星大人,您刚才好像在哭,是遇见什么糟糕的事情吗?如果不嫌弃,可以说给我听。”
……被听见了?
琉星羞耻的连藏在袜子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明明已经藏在了壁橱里,为什么还是会被听见?
“……没、没有哭,”琉星可怜兮兮地反驳:“没有哭嘛。”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琉星将‘没有’连续说了两遍,加上句尾的语气助词,和孩子奶声奶气带着哭腔的语调,听起来像是撒娇。
还是没有说服力。
太鼓钟贞宗没忍心拆穿这拙劣的谎言,换了个方式问:“那……您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您不高兴吗?”
琉星没说话。
因为太鼓钟贞宗一点错都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没得到回应的太鼓钟贞宗却理解错了琉星的沉默。他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粗犷有余,细心不足,经常不知不觉说错话惹人生气,琉星没否认,他便觉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虽然他之前根本没和琉星说过话。
“抱歉啊,我比较粗心,有时做错了事情自己却不知道,但我不是故意的,”太鼓钟贞宗挠挠头发,笑容爽朗又坦承,“我愿意道歉,请原谅我好吗?”
琉星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所憧憬的神明大人,居然在向他道歉。
“……不是的,”琉星震惊又慌张地抠起了手指,连刚才还耿耿于怀的丢脸都忘记了,急切地说,“你、你怎么、怎么能道歉呀!”
明明是他小心眼,爱嫉妒,怕烛台切被人抢走,怕到躲起来哭……可为什么……反而是神明大人向他道歉?
这样不对,这是错误的,可是……可是神明大人明明是不会犯错的。
琉星抿着嘴,不解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像是想让视线穿透它看见外面的少年一般专注,可任凭他再怎么紧迫盯人,也还是看不见他想看见的,越发迷茫起来。
终于,那双只有成人一半大小的柔软小手使劲攥了攥拳。
那扇禁闭着,代表拒绝的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小朋友将身体的一大半藏在门后,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琉星皮肤本就白,和红彤彤的眼眶对比时更加明显,加上软乎乎的小脸蛋上那满是委屈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怜,也很可爱。
琉星本就怕生,何况对方还是他忌惮了很久的太鼓钟贞宗,一见面,琉星的语气就又弱了三分:“……您……您好……我……我是琉星。”
太鼓钟贞宗惊喜地回答:“我知道!小光和我提过您,很多次!”
琉星抿抿嘴巴,看着太鼓钟贞宗灿烂的笑容,越发不解:“我……我把你关在门外……你为什么不生气?还……向我道歉?”
明明……太鼓钟贞宗被他拒之门外,应该生气的。
琉星带入了下自己,觉得如果是他被烛台切关在门外不给进屋,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气得……气得……使劲哭,哭很久。
性格内敛乖巧的琉星,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发泄方式。
所以。琉星想。为什么太鼓钟贞宗不生气?
“……是因为……我是‘主公’吗?”琉星有点艰难地念出‘主公’两个字。
他不大喜欢这个称呼,因为付丧神们喊他主公的时候,语气总是很严肃恭敬,一点都不亲昵,像是陌生人。
他还是更喜欢付丧神喊他的名字。
太鼓钟贞宗很意外琉星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我从被召唤出来开始,就一直在期待和我的主公见面。”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喜欢我吗?他会怎样使用我呢?”
“虽然从同僚的口中听说过你,可你是怎样的人,还是得我自己用双眼来确认不是吗?”
“因为满脑子都思考着这些,所以就连等待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当然,好不容易将要见到您,您却不愿意开门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些难过的……唔,可能还有些失望和自责吧。”
“毕竟,身为刀剑,如果不被主人喜爱和使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那是我的失误呢。”
“但要说生气……我可是刀剑啊,存在的时间,比拥有主人的时间长太多了,等待和被静置才是我们的常态。”
“我已经习惯啦!”
“我的主公不过是脚步慢一些,让我稍稍等待一会,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您看,您不是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吗?”
少年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像是湛蓝天空中那抹金色阳光:“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太鼓钟贞宗,名字的由来已经记不清啦,但是因为听起来很喜庆,让人觉得愉快,所以我觉得也不错!”
“琉星大人,现在心情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