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修士面色凝滞了一瞬,便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前辈虽是大能,但也不能侮辱我等普通修士的清白!”
说完,修士竟是硬气地一咬牙,就要自爆元婴。
澹台无离瞬间就封了他的灵脉,神色淡淡:“我说了你不从就要你死么?”
修士运气憋到一半,骤然卡壳。
这时他仰头看着澹台无离清冷幽淡的面容,沉默了片刻,瓮声瓮气道:“那前辈何故抓我?”
澹台无离这修士一问,默然看着远处飘渺无际的长空,一时间竟是有些答不上来。
是,他方才想着楚蔚濒临爆体的模样,一时冲动,便做了这事。
可事到临头,看到那修士宁可死也不愿听从的模样,澹台无离又宛如被冰水浇头,骤然清醒了过来。
楚蔚的命是命,这修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而被澹台无离抓着的修士此时看着澹台无离略带沉郁之色的茶金色瞳眸,霜白色的消瘦下颌以及他在长风中飘荡不定的如雪长发,总觉得澹台无离应该没那么不堪。
纠结了片刻,修士忍不住就试探着道:“前辈若是有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晚辈,晚辈或许可以尽上一分绵薄之力?”
澹台无离回过神来,静静看了那修士一眼,那修士正对上澹台无离那双茶金色的清冷眸子,呼吸竟是不由得一滞。
可很快,澹台无离便回过眼,淡淡道:“不必了。”
既然旁人不愿,那他的徒弟,他自己救。
修士:“啊?”
还没等修士回过神来,澹台无离广袖一拂,一阵风卷过,修士便晕头转向地重新跌入到了自家门派的庭院中。
等修士急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去寻找澹台无离的踪迹时,却只看到那微绽曦光的天际漂浮而过的片片白云,长空如洗,哪里还有方才那一抹碧色。
修士有些怅然若失地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自己恐怕还在做梦。
可身上隐约还残留着的一点琼花冷香又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
澹台无离无功而返。
青衫曳地,拂过一片碎雪,悄然无声。
这次,他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楚蔚此刻仍是躺在寒潭中咬牙硬撑,并没有发觉他的师尊已经回来了。
寒潭的冷意和他筋脉中那股无边无际的燥热烈火冲撞个不停,他就宛如被装入了一个无形的大袋子中,被两股力道疯狂捶打碾压着。
痛,是没有止息的。
可就在这时,一条柔软的白色绸带却从天而降,缓缓覆在了楚蔚的眼睛上。
楚蔚骤然失明,却嗅到了久违的清冷香气,忍不住便又惊又喜地想要喊‘师尊’。
然而他被下了禁制,无法开口,只能做出一个唇形。
但楚蔚知道,若是师尊,一定能看到的。
可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楚蔚心中正有些疑惑的时候,一只微凉而骨感的手却缓缓覆在了他领口处的肌肤上。
楚蔚浑身一颤,下意识张嘴无声道:师尊?
仍是没有回答。
而这次那微凉又略带薄茧的指尖却已经慢慢扯住了他的领口,一点点拉了下去……
楚蔚又惊又怕,忍不住想要挣扎,可又挣扎不动,一时间他睫毛狂颤,冷汗都流了一身。
指尖的薄茧轻轻触碰过他锁骨处的肌肤,引起他疯狂的战栗。
楚蔚终于感到害怕了。
他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师尊。
因为师尊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可能这样瞒着他的。
这么一想,楚蔚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咬了舌头。
一下子,鲜红的血液就顺着他的唇角淌了下来。
楚蔚也因为用力过猛,再次激发了体内的那股熊熊烈火,便控制不住地疯狂喘息起来。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唯一一个还算清明的念头就是——师尊怎么还不回来?
可就在这时,那细腻微凉的指尖又轻轻触碰到了他的唇角,一点点,十分温柔地将他唇边的血渍抹去。
楚蔚颤了颤,脑子又不好使了。
会这么温柔对他的人,除了师尊……还有谁?
可此刻也容不得他细想,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柔软事物便已经贴在了他的唇边。
楚蔚怔了一下,想要缩,却又缩不回去。
而接下来的事,便更让楚蔚脑子里完全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有温热柔软的舌尖轻轻在他唇角,一点点舔去那残留的鲜血,带着一股清冷淡雅的吐息,让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澹台无离也是不得已为之。
他是天阴之体,可早已被压制多年,几乎已经没有了欲望。
若不服食一点天阳之体的鲜血,根本无法动情。
而这时,尝到了楚蔚鲜血的味道,澹台无离一向清冷无欲的眸中也终于显出几分波澜来。
若是楚蔚没有被蒙住眼,就能看到澹台无离平日如霜雪一般清冷的面容上渐渐浮出一片淡淡的潮红,宛若三月春桃,悄然绽放,端的是昳丽无边,令人心子折……
又闭眼低声喘息了片刻,澹台无离霜睫轻颤,终于狠狠心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等尝到了那鲜血的滋味之后,澹台无离便再次缓缓凑到楚蔚唇畔,吻着楚蔚的唇,一点点将自己的血渡入到了楚蔚的口中……
天阴之体的鲜血丝毫不咸腥,甚至带着一种幽淡清甜的香气,楚蔚只是尝了一口,便彻底颤抖着沦陷在一片烈焰熔浆之中……
熔浆燃起来的火快要把楚蔚烧化,可他此刻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竭力挣扎着想要脱出这困境。
然而很快,楚蔚便感觉到似乎有一块微凉细腻的玉闯进了这一片滚烫中,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抚着他的后颈,唇也抵在他的唇畔。
就像冷却后的琼脂一般,彻底将他整个人浸了进去。
岩浆逐渐不再滚烫,楚蔚也忽然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的筋骨血脉都轻松了起来。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那块冷玉里,丹田处那颗封尘已久的金丹也在这时雀跃地亮了起来。
清凉柔软的灵力疯狂涌入,楚蔚在失去意识的罅隙中最后窥见了一抹天光。
像是高高挂在天际的那颗启明星,温柔地闪烁着,把最初的一丝微光尽数照在了他的眼底身上……
·
楚蔚无碍了。
澹台无离静静靠在寒潭的石壁上,青色的衣袍虚虚笼在他的清瘦的身躯上,勉强遮住了那玉白色肌肤上暧昧的红痕。
一头白发彻底散落而下,蜿蜒漂浮在满是雾气的水面,隐约勾勒出几分迤逦的气息。
澹台无离双眸紧闭,霜睫上缀满了晶莹的水珠,清冷的面容上隐约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骨节处都微微发白……
怎么会这样?
澹台无离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个大乘,即便是帮楚蔚一个金丹缓解掉天阳之体爆发的痛楚也不会跌落太多修为。
可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蔚竟是不受控制地疯狂吸收着他的灵气,宛如黑洞一般。
要不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竭力把楚蔚推开了,楚蔚非把他吸干不可……
可饶是如此,他也损失惨重……
此时澹台无离闭着眼,尝试运转了一番体内残余的灵气,最终残酷地发现——他竟然已经跌到元婴境了。
这是澹台无离万万没想到的。
睫羽微颤,澹台无离止不住地心烦意乱起来。
现在这样,他又怎么飞升?
现在这样,他跟楚蔚岂不是成了那些修士的囊中之物?
幸好昆仑山离大楚京都不下千里,又人烟稀薄,若非如此,恐怕他跟楚蔚此刻已经没命了。
而澹台无离强自镇定下来,静静思索了许久,最终也只想到先略提升一些修为,再回去京都找到沉眠的慕始青,让慕始青帮他这一个办法。
可这办法,也至少要等他把修为提升到炼虚才行。
只是澹台无离却没意识到,在他冥思静想之际,他的躯体已经悄然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抬起头,澹台无离看了一眼歪在不远处岸边沉睡的楚蔚,修长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终究还是没打算迁怒楚蔚,只是慢慢靠了过去,打算把楚蔚叫醒。
就在澹台无离的手轻轻搭在楚蔚的肩膀上,想要叫醒楚蔚的时候,他却猝不及防被楚蔚猛地攥住了手腕!
澹台无离:!
楚蔚吸收了澹台无离大半的修为,此刻一双手宛如铁钳一般。
澹台无离毫无防备,根本没有来得及抵御,一时间只觉得手腕处细腻的肌肤火辣辣地疼,里面的腕骨感觉都要被楚蔚捏碎……
澹台无离实在没料到楚蔚居然会这么对他,清冷眸中微微闪过一道寒光,抬掌就想教训楚蔚。
可楚蔚却在这时一把扯下了眼睛上蒙着的白色绸带,一脸紧张和急切地朝澹台无离这边看了过来。
对上楚蔚那双黑湛澄明又饱含紧张情绪的眸子,澹台无离迟疑了一瞬,这一掌终究还是没有拍下去,手指微微攥紧,又收回到了自己的广袖中。
可楚蔚在看到澹台无离的时候,一双眼却惊讶地睁大了。
此刻他嘴唇微微张合了片刻,俊美面容上的眉头终于一点点皱了起来。
然后他便疑惑又警惕的攥紧了澹台无离的手腕,道:“你是谁?”
澹台无离:………………
他第一反应是楚蔚又傻了。
可楚蔚接着的一句话又让澹台无离彻底怔住。
只见楚蔚咬着牙,十分气愤地瞪着他道:“你为什么穿我师尊的衣服?”
澹台无离神情凝滞了。
而这时,他也在楚蔚那惊疑不定的眸子中隐约瞥见了自己的身影。
澹台无离心头颤抖不止,表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冒着淡淡雾气,澄澈如镜的水面。
只是这么一眼,澹台无离沉默了。
水中映出来的人,一头乌发倾斜而下,面容清丽无双,瞳眸乌润如星,薄唇淡淡,有如冰雪雕成一般。
原本他一身青衫,只显得他出尘脱俗,可笼在他现在纤细修长的身躯上,却又宛如柳树梢头那一缕飘飞的碧烟。
衬着那冰肌雪骨间淡淡如同桃瓣一般的红痕,如山间精魅一般,不似凡人。
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澹台无离一时间思绪竟是有些飞到了天外。
这是他多少年前没有易容过的样子了……
他自己都快忘了。
楚蔚见着澹台无离怔愣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澹台无离。
因为澹台无离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只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出现在这,又穿着他师尊的衣服。
实在是不能不让楚蔚多想。
想了想,楚蔚还是虎着脸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穿我师尊的衣服?”
澹台无离静默了片刻,抬头淡淡看了楚蔚一眼。
楚蔚对上澹台无离此刻那双如同含了清水一般黑润明亮的眸子,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悸。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好像,比师尊都要好看一点。
“你先松手。”澹台无离平静道。
楚蔚骤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澹台无离的手,不由得有些赧然。
但他迟疑了一下,仍旧执着地摇了摇头:“不要,你先说,你为什么穿着我师尊的衣服?”
“我不穿他的衣服,难道穿你的?”
楚蔚:“你你你!”
“松手。”
楚蔚纠结了半晌,小声道:“我松手,那你不许跑。”
澹台无离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他。
楚蔚无奈,终于还是抿着唇,一点点放开了捏着澹台无离手腕的手。
而等楚蔚一松开,便能清晰地看到那雪白细腻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片通红的手指印。
楚蔚:……
楚蔚缩了缩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对不起,捏疼你了吧?”
澹台无离收回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他便不动声色地轻轻转了转手腕:“我还没那么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