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着来江市的人是江照月。

带着任务穿书进来的三个人中目前只有江照月还没和林洛汀正面接触过, 几人不清楚林洛汀运用能力的规则，商量后便决定先由没打过交道的江照月过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 韩易兮只会拳脚功夫，风潇潇善蛊, 也就“剪纸”派的江照月对上林洛汀还能有还手之力。

目送神情冷淡的陆承熠转身离开, 江照月抬手摸了摸耳朵。

耳朵上精致的耳环被取下躺在掌心, 形似喇叭，细看竟然完全是纸质的！不可思议, 堂堂江市大小姐居然会戴剪纸耳环。

“果然啊……”江照月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陆伯母似乎对陆承熠回不回陆家都没意见,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完全在陆承熠手里？陆承熠会回陆家吗？

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眉梢微拧, 江照月随手将揉捏成一团的废纸扔进路过的垃圾桶, 心道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拿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对面一时没有接听她也丝毫不急，身姿摇曳地走进楼梯间。

片刻后：“陆爷爷……”

……

陆董说给陆承熠三天时间考虑, 果然在第三天，也就是陆承熠抵达江市的第二天上门了。

外婆出去买菜正好不在, 刘阿姨在陆母的暗示下茫然地带上门出去，姜秘书守在门口, 屋里便只剩下陆承熠、陆母母子和陆董三人。

进门后陆董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他身体不好, 从门口到沙发这么几步距离也走得艰难，陆承熠顺手扶了一把，然后用纸杯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陆董脸色微缓。

陆母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地道：“应该我们小辈去看望您的，实在是我身体不争气, 还要麻烦您亲自过来。”

陆董自然不会计较这些，陆母身体什么情况他叫人调查后再清楚不过，闻言平静道：“不妨事。”

两人上回已经见过一面了，但这是陆承熠第一次亲眼目睹两人相处。

他以为谈话氛围或许会很僵硬，没想到陆母跟陆董的相处竟然很和气。有点像久不来往亲戚突然登门，客套有，生疏有，但绝不至于陌生排斥。

“承熠也坐吧，聊聊上次的事。”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陆承熠的思绪，他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点头嗯了声，提着把凳子去病床边坐下了。

明明沙发上还有位置，他却宁愿自己提椅子去床边坐。

对此陆董脸色都没变一下，待他坐稳后便开门见山道：“你有决定了？”

“嗯，”陆承熠应声，视线迎上对面的目光，不闪不避，“我现在就很好，没有改变的想法。”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远在渚市正在看书的林洛汀耳边忽然有一瞬嗡鸣，在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真实与不真实之间的隔膜。

他抬头看向没有任何异常的天空，陆承熠拒绝了？

与他有相同感受的还有风潇潇与江照月。

被婉拒了，陆董还真有些意外。

虽说他没有言明陆承熠回到陆家后未来一定能接管陆氏，毕竟他不可能把陆氏交到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手里，但其中的关系陆承熠应该不会不清楚？

扫了眼陆承熠旁边的人，陆母始终温和地笑着，哪怕陆承熠刚拒绝了一笔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董：“想清楚了？我这一脉就你一个陆家血脉。”

陆承熠依旧没什么情绪，回答：“想清楚了。”

陆董：“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陆承熠：“是。”

“他是我的父亲，您是我的爷爷，”这是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我承认，也愿意把您当做长辈孝顺。”

但也仅此而已。

双手拄着腿间的手杖，陆董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跟你父亲很像。”

目光闪了闪，陆承熠有些疑惑。

陆董：“你父亲大学毕业后我安排他去国外留学，他拒绝了我。”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说到这里陆承熠和陆母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陆母惊讶更甚于陆承熠，这件事她应该算当事人之一，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才第一次听说，还是从陆老爷子嘴里？

“他拒绝出过留学，因为他当时谈了一个女朋友，”陆董淡淡道，语气里没有生气，“就是你的母亲。”

“他为此拒绝我，你的母亲知道他身世后为此拒绝他。”

不同的选择造成了如今的局面，陆董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二十多年前的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要说的是：“你很像他，一样的感情用事。”

“陆董……”陆母有些不愉，就算对方是她儿子的长辈也不能这么说。

陆承熠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并没有因为陆董话语中的强势退却，道：“感情用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承担结果。”

他不否认陆老爷子的话，他拒绝的一部分原因的确是林洛汀。

他很清楚，一旦回到陆氏他势必要学着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而陆氏继承人不可能有一个同、性爱人，不可能不结婚生子。

和陆氏相比，林洛汀重要的多。

陆承熠的话没有使陆董动气，他定定看着没有丝毫悔意的人，心中其实是满意的。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很好。

可惜。

陆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陆氏这些年一直在开拓国内市场，但根基始终在国外，双木娱乐或许能在国内说得上话，但国外就鞭长莫及了。”

“肾脏捐献国内才刚刚起步，国外却有一套完整的捐献系统。”

陆母一急：“陆董——”

陆董不受打扰，说完最后一句话：“你考虑了林洛汀，那生你养你的母亲呢？”

这一次见面没能谈出结果。

送走陆老爷子，傍晚时陆承熠吃完晚饭在住院部楼下透气。

林洛汀打电话给他，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事情没谈拢，问：“今天见面了？”

对面嗯了声。

站在窗前，林洛汀仔细想了想。

人类自己的意愿是倾向于不回去，能让他为难，肯定是陆董那边抓住了他的弱点。

陆承熠的弱点是什么？是他母亲。当初他能凭此让陆承熠接受包、养，现在陆董也能让陆承熠妥协。

所以人类现在是在因为他为难？

嘴角弯起几分笑意，林洛汀：“你就算回陆家也没关系。我到底不是人类，不必用人类身份来考虑我。”

陆董不同意？暗示一下就好了。

风潇潇她们口口声声要维护剧情，啧，怎么还要等他开口。

陆承熠不知道林洛汀会催眠，还当他说的是把关系转为地下，没接这句话：“7天后无论谈没谈完我都会回去一趟。”

林洛汀：“唔~”

挂断电话后时间还早，不到他平时睡觉的时候。

望了眼窗外的夜色，星辰漫天，弯弯的月儿挂在天边，远处还有未褪尽的霞光。

这样的傍晚适合散步，不过人类不在，林洛汀就没了这份兴致，转身回去挑度假地点去了。

剩下的几天林洛汀就在慢腾腾挑选度假地点中度过，一边时不时关注下江市的情况，等着人类回来告诉他最后的决定。

自那天后陆承熠又和陆董见过几次，有时陆母在场，有时是两人私下会面。

陆母反复叮嘱不用顾虑她的病情，她的治疗条件已经很好了，肾、移、植说到底还是看缘分。

有，是她的缘分，没有也是命中注定，让陆承熠不要太过苛求。

她是这么说，陆承熠却不能不考虑。

这天陆承熠在一家咖啡馆见陆老爷子，陆老爷子推了个木盒给他：“这是你父亲的遗物，随身带着吧，改天跟我去墓前祭拜。”

陆承熠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楠木手串。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熟睡的陆母手腕上也被两只小纸人笨拙地换了一只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