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一走到那人面前,身板挺得笔直,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然后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孟一。”

语文老师脸上的错愕神情转瞬即逝,淡定道:“你好,我叫孙斌。”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家常菜,开始闲聊。

聊天过程中孟一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对方的个子没有自己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板瘦削,头发浓密,年纪四十岁不到,看上去有种文人气质。

跟孟一想象的有那么点相似,但还是略有出入。

因为双方都是老师,能聊的话题不少,孙斌又是教语文的,博古通今,从学校到教育系统,从诗人到画家,侃侃而谈,各方面都有自己的见解。

孟一听得认真,虽然话不多,但从头到尾也没有冷场,能在适当的时候接上两句,一顿饭吃得轻松且愉快。

跟孟一以往多次的相亲经历比,这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开始。

然而他总觉得,好像哪里还少了点什么。

饭后两人一同走出餐厅,孙斌问:“我开车来的,要不要送你回去?”

孟一说:“不用不用,我还要去养老院看我奶奶,不麻烦你了。”

孙斌点点头没再客气。

两人道了别,往反方向离开,刚走出两步,孙斌突然回头叫住了孟一。

“怎么了?”孟一问。

对方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那个……我们是不是撞了?”

撞?孟一没懂,什么时候撞了?

孙斌眉头微蹙,似有些难以启齿:“你……不是1吧?”

孟一茫然:“我叫孟一,小名叫一一。”

孙斌叹了口气,摇摇头:“你回去之后把网站上的id改了吧。”

孟一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然而孟一不愿意错过这次的机会,再次道别前他难得采取了主动,问了一句:“那个,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孙斌兴致缺缺地说:“再说吧。”

说完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一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要去搭公交车。

晚上孟一在奶奶床边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奶奶说着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奶奶问:“一一是不是有心事啊?”

孟一撒了个谎:“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奶奶说:“困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孟一听话地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孟一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外头糖果色的霓虹灯闪烁,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他直觉今天的相亲可能又黄了。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

孙斌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不是一?

孟一想了一路,没有答案,最后垂着脑袋回到了家。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他拔出钥匙,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往楼上走。

602的门被敲响,刚洗完澡的周霖光着膀子出来开门。

“哟,孟老师啊。”周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靠在门框上问,“有什么事吗?”

孟一的视线在周霖大块胸肌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紧接着略微仰起脑袋,以请教的姿态诚恳发问:“我想请问一下,我为什么不能是1?”

周霖被问懵了:“这……这你怎么问我呀?你是不是1自己心里没数吗?”

“可我明明就叫孟一啊。”

周霖笑得超大声:“我还叫周霖呢,我难道是0?”

孟一一愣:“不是吗?”

周霖:“……”

周霖突然悟了:“你是不是不知道0和1的意思啊?”

孟一问:“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周霖无语:“亏你还是个小基佬呢,这都不知道?”

孟一老实地摇摇头。

周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给他科普:“1呢,就是在上面的,0就是在下面的……”

“那不是叫攻和受吗?”孟一抢着问。

周霖:“你是不是耽美小说看多了?”

孟一脸一红,低了低头:“看过一点点。”

“那你看片吗?”

“不看。”

“啧,真没意思。”

孟一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的含义,忽然间转过了弯,恍然大悟:“所以他们以为我是攻?!”

所以每次相亲失败并不是自己本身的原因,而是名字造成了误解?

所以他们都是奔着自己是1来的?

所以他们都是0?

天呐!

孟一心里压着的石头在这一刻终于落地,他长舒一口气,心情瞬间变得无比轻松。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偷乐了起来,原来他并没有那么差劲。

周霖本来还在思索着孟一问这个做什么,这下突然不说话了,盯着孟一的脸看了好几秒。

孟一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收起了笑,问:“看我做什么?”

周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没什么,第一次见你笑,有酒窝。”

孟一自觉失态,表情又严肃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害,小事儿。”周霖问,“我今天又做了鸭,要进来试试吗?”

孟一回想起昨天尝的味道还不错,便没有推辞,说:“好。”

周霖把门打开了点,示意对方进来。

这时候隔壁的门突然开了,沈阿姨探出个脑袋嚷嚷:“谁啊,大晚上的在楼道里说话……哦是孟一啊。”

“不好意思阿姨,打扰你休息了。”孟一抱歉地说。

沈阿姨立马换上笑脸:“没事没事,离睡觉还早,你上来找小霖哪?外面蚊子多,当心被咬,小两口赶紧进屋里去吧啊。”

两人在沈阿姨慈爱的目光中进了屋,然而一进来孟一就后悔了,他头一回见到这么乱的客厅。

沙发上扔着周霖洗澡前换下来的背心和短裤,角落里堆着七八个空的啤酒罐,还有阳台的跑步机上,挂着几只刚收下来懒得叠的袜子。

孟一皱了皱眉:“你屋里都不收拾的吗?”

周霖说:“收了呀,上周刚搞过卫生。”听起来还挺骄傲。

周霖把一锅香喷喷的啤酒鸭从厨房里端出来,餐桌上摆满了东西一时间找不到地方放,端在手里烫得直跳脚。

孟一赶紧收了收桌子,帮他腾了点空间。

周霖把锅放下,手指捏住耳朵降温。

“你怎么天天做鸭?”孟一问。

“为了提高技术。”

周霖说完又从厨房里拿了副碗筷递给他。

孟一说了句“谢谢”,没有客气,弯腰把椅子上放着的包包和一件外套挪开,然后在餐桌边坐下,夹了一块鸭脖小口小口地啃。

周霖问:“好吃吗,今天啤酒放得少了点。”

孟一点点头说:“嗯,刚刚好。”

周霖一听,立刻成就感爆棚。

他觉得假以时日,自己必定可以成为顶级大厨!

孟一真心觉得周霖做鸭做得不错,但是时间不早,晚上不宜吃多,吃了几块便放下了筷子。

他再次谢过周霖的款待,同他道了晚安,打算回家。

下楼前孟一想再度确认一件事,他回头问周霖:“你上次来跟我相亲,是不是也以为我是个1?”

周霖不假思索:“对啊。” 我还当你是个猛1呢。

孟一心想,果然,他就是个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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