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池中物
姜柏言听到婢女急匆匆过来禀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赶到望心亭,却是见到姜漾羽笑眯眯地附在那只灵兽耳边,一派亲密地说悄悄话。
姜柏言还以为看错了,脚步都缓了几分,还刻意地做出了动静,引起了姜漾羽的注意。
姜漾羽看见姜柏言,下意识地喉结攒动了几下,眼里闪过心虚和担忧。
在修真界不便之处也很多,各个都是修士,他代替了原主占有了这具肉身,极大可能会被亲人看出来。
尤其原主还有一个溺爱儿子的长老慈父,若是被他瞧出来不同,恐怕也要交代在这儿。
因为这个顾虑,姜漾羽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眼睛都不敢看姜柏言。
姜柏言却是没有发现异常,他虽是姜漾羽的父亲,却长着一张极其年轻的脸,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岁,此时衣决飘飘,自带仙气,显得格外俊美飘逸,“碧心说你自言有心魔,我怎么不知你有何心魔?”
姜漾羽一只手还抓着玄光的爪子,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手上用了力气,玄光看了一眼自己被紧握的爪子,也没力气抽开,他听姜漾羽镇定地开口:“儿子真的有心魔,此心魔为焦、为躁、为贪婪,为嗜血,为暴戾,为虚伪狡诈,为自私,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为言不由衷阳奉阴违……”
姜柏言淡定的表情差点裂开,最后听姜漾羽总结道:“只要心魔附体,我便不是人了,所幸儿子坚守本心,才未让心魔有可乘之机。”
虽然将原主打成心魔怪不好意思,但此时也别无他法,糊弄过去才是正事。
姜柏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虽修炼要摒弃杂思,返璞归真,但羽儿你又何必将自己贬低至此!”
姜漾羽见他对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没有疑虑,胆子大了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语气依然镇定,“不瞒父亲,其实儿子一直向往佛弥山,若是有机会,我想成为一名佛修,修大慈大悲之法,渡人与苦海之中。”
姜柏言:“……”
姜柏言又震惊又痛心:“你怎么突然想做佛修!我们玄天宗已是众派之首,秘法宝典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岂是区区佛弥山能比的!?”
姜漾羽道:“……儿子只是说说,毕竟佛修要剃去满头青丝,比起秃头,儿子更珍惜这一头茂密的头发。”
又痛心地唏嘘道:“看来儿子心魔还未除尽,竟还有这种虚荣爱美之心。”
姜柏言表情松懈下来,经过这么一个打岔,他都已经忘掉了婢女禀报的姜漾羽的异样,他作为元婴修士,神识铺展开来笼罩整个玄天宗也是轻而易举,姜漾羽穿过来的时候都未惊动姜柏言,可见他的魂魄与肉身是完全贴合的,因此才没有被发现。
姜漾羽从姜柏言的神态之中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而态度越发放松,对姜柏言庄重严肃地道:“父亲,这只灵兽方才被儿子鞭挞过,虽不是儿子本意如此,却也对它造成了无法逆转的心灵伤害,可否请父亲再赐些灵丹妙药,好叫儿子补偿它。”
姜柏言看了那灵兽一眼,从袖里取出了一只戒指,道:“拿去,不过我看这只灵兽也只有微末的龙族血脉,除非有别的机遇,否则即使是为父,也不知它究竟有何用处。”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这只灵兽无用,大可不必在它身上浪费时间。
姜漾羽含糊地道:“是儿子负了它,自然要好好弥补。”
姜柏言听了,多看了姜漾羽几眼,姜漾羽心中一凛,面上一派的风轻云淡。
姜柏言却没有再说什么,简单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姜漾羽看着他远去后,松了一口气,低头冲玄光笑,“走,呱太,跟我回去。”
玄光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气力,站起来是不成什么问题了,但他整张脸都埋在了翅膀之下,对姜漾羽的话置之不理,当做没听见。
姜漾羽挑了一下眉,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既然说了要补偿你,你受着就是了,之前流了那么多血也不能白流不是?好歹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才是啊!”
顿了一下,语气变了变,一副我懂了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想我抱着你回去。”
说罢,他当真将玄光打横抱了起来,漂亮的脸带上了一丝宠溺,道:“小妖精,真拿你没办法。”
玄光:“……”
他那张被黑色鳞片覆盖的脸都烫了起来,盯着姜漾羽的眼神恶狠狠地散发着一个讯息,放他下去!他自己能走!
又愤怒地想,他迟早有一天要杀了姜漾羽泄恨!
姜漾羽无视他几乎是柔弱的挣扎,愣是将玄光抱回了自己的洞府,当然这一路上也没少受人注目,更有甚者惊讶于他这番行径,在姜漾羽身后窃窃私语起来。
“姜师兄不是讨厌那只废物灵兽吗?怎么还当宝贝似的抱着了?”
“不知道啊,难道那只灵兽觉醒了龙族血脉?”
“怎么可能,要是决心了龙族血脉,怎么还是这么副丑样?”
“……”
这些私语声很清晰地传到了姜漾羽耳里,他觉得有些好笑,修士五感都非比寻常,即使距离一千米,都未必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饶是这样,也止不住他们在人背后议论。
不过姜漾羽也没有管,他对玄光的入魔还心有余悸,对玄光自然恨不得封为座上宾,用补偿这个借口自然也能说的过去,只求它不要动不动就入魔,它身体虽是异形,但也是因为封印的缘故,他的神魂强悍无比,一旦入魔,突破他肉身的封印,便需要大量的能量,吞噬修士的神魂和修为还不够,玄天宗的灵脉也会被它掠夺殆尽。
在原着里也是因为玄光的入魔,玄天宗灵脉衰竭,玄天宗的诸多高手与新生弟子也填了魔龙的肚子,至此,这个号称浩然界第一大宗的玄天宗自此没落,沦为三流门派。
占据了原主的身体的确是他不对,但要是没有他,原主也会死在魔龙爪下,他过来之后原主或许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因而姜漾羽很有仪式感的给原主烧了纸钱,祭奠了一下,便当做了结了肉身之结。姜漾羽来到这个世界很偶然也很莫名,他也不打算追究原因,则来之则安之,这也是他的生存准则,因而很自然地为自己考虑,考虑的结果便是玄天宗是他靠山,还有一个元婴的爹,只要不作大死,在这修真界基本就是横着走。
这让他心满意足。
因此当下之急,便是拉拢玄光。
这个世界是一本修真小说,自然也是有女主的,女主还是他的庶妹,唤做姜娉,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她有一个特殊的须弥戒指,里头不仅是数不尽的法宝秘典灵泉,还有一个大能修者——这也是修真小说金手指的标配了。
现在的时间线,女主已经得到了那个戒指,在此之前便在门派大比出尽了风头,她的光芒完全遮住了原主,才叫原主憋屈,性格也越发扭曲。
原主的天赋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灵根乃是下品天灵根,呼吸之间便有灵气运转,在十八岁的年纪便已是筑基一层,这在整个修真界都能算的上是天资卓越的那一类人,然而姜娉双灵根之姿,却是能做到十六岁便筑基巅峰,只差一步便进入金丹修者一列,此等成就远超玄天宗各位长老的首徒,被玄天宗领导层给予最大的期许,待遇也水涨船高,彼时风头无两。
姜漾羽不打算与姜娉作对,只打算过好他的小日子,不过也不打算处处被姜娉压一头,至少玄光要站在他这边,不能被姜娉夺走,毕竟靠山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
这个时候姜娉早已通过大能知道了玄光血脉特殊,因此已经偷偷对玄光送了不少温暖,在玄光心里树立了美好的形象,这一番对比,便越发显得原主恶毒可恶。
高下立见,要是姜漾羽心狠一些,也可以直接弄死玄光,然而他下不了手,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路子。
姜漾羽拿出灵果,送到玄光嘴边,语气温和地道:“肚子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就像修士辟谷可以不用吃东西一样,有一定修为的灵兽也可以不用吃东西,而且并不会感到饥饿,若是吃灵果之类的东西,也大概率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了补充自身灵气,以达到最佳的身体状态。
没有饱腹的需求,玄光自然也是不肯吃姜漾羽手里的东西,他甚至闭上眼睛,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姜漾羽。
玄光五感同样超凡敏锐,即使姜漾羽嘴上说出个花来,他却也未曾感觉到姜漾羽身上有魔气。
心魔也同样是魔,修士一旦有了心魔,便极容易入魔,从正道的修者变成魔道的魔修。
若是被心魔附体,那身上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然而姜漾羽除了改了性子,并未有丝毫痕迹,因此玄光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并不相信。
姜漾羽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满是漏洞,但只要他胡说八道的态度够真切,便能自己都信了是心魔所致,正是因为他自欺欺人的本领高强,所以他的表情毫无异样,见玄光不吃,遗憾地“啧”了一声,“既然你不吃,那我全吃了。”
他说完,坐下来,捧着那灵果直接吃了起来。
只一口,他便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甘甜美味,唇齿之间满是暖洋洋的灵气,吃下肚后整个人都好似有踏云飞升之感,爽到浑身毛孔都张开来。
“好吃!”姜漾羽并不吝啬夸奖灵果的美味,饶是他自制力不错,也将一整盘的灵果扫荡了个干净。
吃完灵果后,他毫无形象地躺在了床榻之上,只是躺了没一会儿,他又坐了起来。
修士并不讲究肉、体的舒适,因而所谓的床榻其实也就一张冰冷僵硬的石床,但姜漾羽从小也是娇养长大的,就算不睡席梦思,床榻也绝对不能是这种石床。
因而他唤来碧心,叫她从外面坊市里买来了一张拔步床,又铺上了厚实且华丽的被褥,坐下去整个人都能陷进去,十分舒服。
他自己躺下去还不够,还要冲玄光道:“……呱太,要不要一起睡?”
玄光巍然不动,仍然不给他眼神。
姜漾羽从床上爬起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这便是修真的好处了,力气总要大上许多,加之玄光只有半人高,因而姜漾羽能很轻易地抱动他。
这也难免叫玄光觉得屈辱,他张开满是尖牙的嘴要去咬姜漾羽,还未碰到他的皮肤,就被他锁住了命运的咽喉。
玄光:“……”
他要挠到姜漾羽脸上的短小前爪僵在了半空中,那黑漆漆的豆眼里也散发出些许杀气。
姜漾羽接收到了这股杀气,心里一颤,担心又让他入魔,因而加快脚步,轻拿轻放地将他放到了床上,修真界有一点很方便,觉得什么东西脏了用个清尘术就能洁净如新,因而之前还浑身血腥气的灵兽,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洁净喷香的龙,姜漾羽并不忌讳将他撸到床上。
“呱太,你要好好休息。”姜漾羽一边语重心长地对玄关说,一边抖着手臂放开了他的咽喉。
刚放开,玄光就扑要扑上来撕咬他,姜漾羽又是一个锁喉,将他按到了床榻之上,这一遭,一人一龙反而贴近了许多,呼吸交缠之间,姜漾羽盯着他那双黑漆漆的豆眼,忽然极认真地说:“从前我被心魔所引,只觉得你无任何用处还目中无人,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但如今,我却觉得你这般桀骜不驯,恐怕也是以自己的龙族血脉为傲,因而不肯认人为主。”
“我欣赏你的气性,也对你的未来抱有期待,虽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我隐约觉得你非池中之物,为此我愿意与你结好。”
“只要你愿意,不仅我的床榻能分你一半,你有任何所求,我也会尽力办到。”
“所以,你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