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那日坦白情意后,师徒二人相处更是和谐,你侬我侬,恩恩爱爱。

只是这几天,殷无殇竟开始夜不归宿,接连三四日才来一趟昭华殿,回来时身上还有伤。

苏白离拧了拧眉,提出药箱,一边上药一边忧心道:“怎么伤成这样?”

殷无殇伸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小声道:“师尊别皱眉别担心,徒儿皮糙肉厚,这些都是小伤,没大碍的。”

苏白离将殷无殇身上的伤上好药之后,洗好手收拾完药箱坐在他旁边,试探道:“这些伤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说,为师会担心的。”

“徒儿去琉火城了。”殷无殇老实道。

“琉火城?”苏白离怔了怔,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不是江小念又来找茬了?你的伤是不是他弄的?这死小子……”

“看我不去撕了他。”苏白离越说越来气,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不是的。”殷无殇看他这气势凶凶的模样,吓了一跳,立马拉住了他。“不是江小念,我的伤和他无关。”

“究竟怎么回事?你去琉火城做什么?”苏白离磨了磨牙道:“你要是有事瞒着我,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琉火城山顶的岩浆深处有石中花,我想摘来送给师尊,但石中花的守护妖兽太厉害了,徒儿几次三番都没斗过它。”殷无殇说到这还有些尴尬。

毕竟他身为魔尊,居然没斗过那只妖兽,说起来有些丢人。

但主要是岩浆深处是妖兽的老巢,而他因地势不熟,又温度太高,导致屡战屡败。

“石中花?”

苏白离愣了一下,什么很珍贵的品种吗?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也没想起来石中花是什么天才地宝。

他不悦道:“什么破花值得你伤成这样?为师不需要,你下次不要去了。”

“可是徒儿就想把它送给你。”殷无殇倔强道。

苏白离有些烦躁:“我说了我不需要。”

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殷无殇,更别说一朵什么破花。

殷无殇没再多说什么,可等伤好了之后,他又不见了。

苏白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倔强,忍着火气一直没有发。

可直到刚刚,回来的殷无殇脸上竟然留了一道疤,苏白离终于忍不住了,憋了几日的怒火也终于炸了。

“殷无殇你究竟怎么回事?”苏白离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怒气冲冲道:“身上有伤就算了,熄了灯反正也看不见,你要是脸毁容了,老子就……”

“就怎么样?”殷无殇见着异常暴躁的师尊,缩着脑袋小心翼翼问道。

苏白离恶狠狠道:“老子就不要你了。”

殷无殇:“……”

他扁了扁嘴,委屈道:“师尊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这样?”苏白离冷哼了一声,“食色性也,谁不喜欢美的东西,人之常情罢了。”

“我以为师尊喜欢的是我别的什么优点?”殷无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别的优点?”苏白离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挑难听的说:“脾气差,性格倔,技术烂吗?”

“所以在师尊的眼里,能入得了眼的就只有我的脸吗?”

殷无殇眼眶都红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是不是等哪一天师尊看到更好看的人,就会不喜欢我了?”

“倒也不至于,”苏白离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气消了一半。

他弯下腰,伸手钳上了殷无殇的肩膀,严肃道:“你听我说,那什么石中花,为师不稀罕,你不要再去冒险采摘了。”

“可是徒儿想……”殷无殇还在坚持。

苏白离打断他的话,烦躁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倔了,那破花到底有什么用?”

殷无殇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认真道:“魔族的史籍记载,石中花又叫三生花,这种开在岩浆深处的火红色花朵有神奇的魔力。相传有情人将血滴入三生花的花蕊中以后,便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花也会常开不败,见证三生之约。”

殷无殇伸手环过苏白离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徒儿想跟师尊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就这??

苏白离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是有多傻多幼稚,才会相信一个不靠谱的传言,还为此弄得浑身是伤,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气完之后又有些心疼,究竟是有多爱,才会这么害怕分开。

苏白离叹了一口气,伸手回抱住了他,安抚道:“不分开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一定要选那个不靠谱的呢?”

“比如?”殷无殇目光炯炯,十分期盼的看着他。

苏白离也没多想,只随口道:“比如……结为道侣啊,成亲啊,这些不都可以吗?”

殷无殇眼睛一亮,眼神更是炽热:“师尊,咱们成亲吧?”

“啊?”

殷无殇却又立马继续道:“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苏白离还没回神,神情一脸懵逼。

殷无殇贼狡猾,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继续道:“师尊,就这么定了。”

“等等……不是……为师不是……”

“哎呀!徒儿身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好疼啊!疼死了。”

“可是……”苏白离有些纠结,对于他们来说,成亲似乎早了点。“师尊,那妖兽太厉害了,徒儿去了四次,还是没斗过它。”

殷无殇一边装可怜,一边道:“师尊要是不愿意成亲,那徒儿只能再入岩浆深处寻石中花,四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你别说了,为师……为师答应就行了。”

苏白离看着他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来不及懊恼,匆匆忙忙去提药箱,却错过了殷无殇眼底的狡黠。

***

三日后,魔尊要成亲的消息传遍整个魔域,乃至整个修真界。

“殷无殇呢”

苏白离蹙了蹙眉,侧头看着殷无殇新派进昭华殿伺候他的小魔女,不悦道:“他怎么回事,三天三夜了,没踏进这昭华殿半步。”

苏白离越想越恼。

才刚答应成亲就不管不顾了?

可这亲还没结呢,就开始厌弃了,那将来还得了。

小魔女还没成年,十三四岁的模样,她战战兢兢站在苏白离半丈处,低着头不敢看他。

犹豫半晌,才壮着胆小声道:“回魔后……”

魔后?

苏白离一怔,抽了抽嘴角,随后冷哼一声气恼道:“魔后个屁,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小魔女吓得哆哆嗦嗦:“那……那奴婢该叫您什么?”

“叫仙君。”

“仙君还请息怒,”小魔女擦了一把冷汗,解释道:“魔尊不来昭华殿,只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苏白离疑惑道:“什么规矩?”

“魔族大婚前三日,男女双方……呃……”小魔女顿了顿,咳了一声继续道:“男/男双方在这三日是不得见面的。”

“这样啊!”苏白离轻掀眉尾,蓦地有些尴尬。

怎么会有这种习俗?而且殷无殇一个魔尊,干嘛遵守这种老古董习俗?幼稚!小魔女看出他的疑惑,小心翼翼道:“魔尊大人格外看重仙君,成亲所有的流程都是按老祭司说的办的,只为与仙君白头偕老……”

“哦,是这样吗?”苏白离反正闲着没事,索性套起了话。“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苏白离眯起眼睛喝起了茶,不发火的样子看上去还温和,不多时小魔女就放下戒备,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将从旁人那听来的事件倒了个干净。

不听不知道,原来在魔界,连刚会走路的娃娃都知道,璃水城的魔尊有一位深爱着的人,那人就是魔尊的师尊。

魔尊为了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爱得神魂巅倒,连命都可以不要。

“哪有这么夸张?”苏白离忍不住吐槽,可他抿直的唇角,却不知不觉中弯起了柔和的弧度,连眼中也亮晶晶的,仿佛落了星辰。

***

三日很快就到了。

苏白离还没睡够,可一大早却被小魔女唤醒。

他睁眼,昭华殿里已经站了数十名年纪大的魔女,见他醒了,蜂拥上来给他打扮梳妆。

两柱香的时间后,大阳冒头了,耀眼的金色从窗棂透了进来,忽明忽暗间,如流动的碎金。

被压着梳妆了大半天的苏白离终于自由了,他站在黄铜镜前打量着自己,一袭华贵的红色衣袍衬得他更颀长,袍上刺绣巧夺天工,衣摆袖口上的金色,如同牡丹花盛开,精致华美、贵气逼人。

好在苏白离长相够出众,眸似点漆,唇若樱花,肤色更是雪白,如同上好的釉玉,任衣袍的颜色再浓烈,都被他悉数镇住。

梳妆完毕,就该出门了。

驾车的是魔族特有的独角兽,皮毛雪白,头顶的黑色独角在晨阳里流光异彩。

花轿上柔软的红绸半遮半掩,随风飞舞。

排场巨大且奢华异常。

苏白离盖着红盖头,被小魔女扶着坐上了马车,他安静的坐着,目光被鲜妍的红色覆盖,耳边是喜乐与魔族众人的欢呼和窃窃私语。

苏白离耳朵尖,将那些没被刻意压低声音的八卦听得清清楚楚。

八卦的内容五花八门,都是关于他和殷无殇的。

说他其实是仙界派来的卧底,对魔尊以□□之,假以时日,定会背叛魔尊。还有说他是被魔尊强行占有的清冷仙君,成亲也是被迫,还有说他狐族的狐狸精,专门乱人心智的……

精彩程度堪比说书。

不少魔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故事又添加了一波三折,狗血程度不比古早虐文失色……

花轿中的苏白离听得嘴角直抽抽,要不是他是这故事中的主角,他都快要信了。

***

外面太过热闹,马车中就格外清冷,仿佛自成一界。

沉默了一会,苏白离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纠结,这怎么就嫁了呢?嫁的还是自己的徒弟,原书中本该弄死自己的人。

唉!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

但扪心自问,他后悔吗?

苏白离不自觉的捏了捏衣袖,手却被人握住了。

殷无殇不知何时溜进了花轿,他俯身在红盖头外,低声喊道:“师尊……”

苏白离一愣,盖头下的眼睛眨了眨:“不是说还不能见面吗?”

“师尊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不算见面。”殷无殇低头,隔着红盖头吻上了苏白离的侧脸。

“三日不见,简直快要了徒儿老命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苏白离抱上了膝头,紧紧箍着他的腰,哑着嗓子道:“师尊,徒儿想死你了,好想好想。”

“为师也……”

马车有些颠簸,苏白离晃了晃,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颈。

“师尊也什么?”

“为师也很想你。”苏白离靠着他,突然就回想起刚刚的问题。

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以后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不后悔。

殷无殇轻轻笑了笑,笑声愉悦。

他悄悄掀开盖头一角,侧头在苏白离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苏白离愣了一下,随后推开他道:“你该出去了,新郎不在外头,像什么样。”

“无事,外面有个分/身。”殷无殇翘起嘴角,又凑了过来,手也从袍角溜入悄悄抚上了苏白离的后腰,大拇指在他的尾脊处不轻不重的捏着。

“你放开,”感觉到他的蠢蠢浴动,苏白离有些慌:“外面这么多人,殷无殇你别乱来。”

“师尊,车里被徒儿下了结界,不管多大动静、多大声音,外面全都听不见。”

殷无殇低头轻咬着他的喉结,嗓子如同被火燎过:“师尊,咱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你……唔……”话语被吞入腹中,只剩下不成调的呜咽。

……

轿外客是听书客,轿内人是偷情人,呸!轿内人是有情人!

十里红妆,热闹非凡,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