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比烂
等到回了房, 晏行昱还在闷声笑。
荆寒章脸上通红一片,见他笑了自己一路,故作生气道:“别笑了!”
晏行昱还是不停, 道:“大喜日子,殿下不让我笑,难道还让我哭吗?”
荆寒章:“……”
整个房间被布置得通红一片,晏行昱随手从桌子上抓来一把糖,笑吟吟地递给荆寒章, 道:“请殿下吃糖。”
荆寒章不情不愿地接过糖,小声嘀咕:“别提这事了。”
晏行昱弯弯眼睛:“好。”
晏行昱没多少恶趣, 说不提就不提, 连揶揄的笑意也收去了, 脸上挂着笑,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小美人。
荆寒章这才满意。
天色微亮,荆寒章看了看时辰, 对晏行昱道:“今日八成要累着,你若撑不住, 定要和我说。”
晏行昱摇摇头:“再累也没有晚上和殿下比烂累。”
荆寒章:“……”
荆寒章凶巴巴道:“住口!这种话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谁家会将活儿烂挂在嘴边?!
而且还是“比”?
若是被旁人听到了, 不就明晃晃地表示两人一个精通人事的都没有吗?
不丢脸吗?!
晏行昱疑惑道:“可这是事实啊。”
“事实也不能说!”荆寒章还是很凶, “你殿下总有一日会练好的!”
晏行昱幽幽看他半天,才小声道:“嗯, 在我身上练, 折腾的还是我。”
荆寒章:“……”
荆寒章无言以对。
荆寒章气咻咻地出去了,看着似乎被晏行昱气到。
晏行昱:“殿下?殿下!”
没一会,“生气”的七殿下又跑了回来,左右看了看,偷偷塞给荆寒章一小包糕点, 小声道:“拿着,今日一整日你都不能吃东西,饿了就偷偷吃这个。”
晏行昱接过来塞到了宽大的袖子里,好奇道:“吃了不就不守规矩了吗?”
荆寒章也对那繁琐的规矩烦得不行,但宫里还来了嬷嬷来当喜婆,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因为是皇帝特意指派过来的,荆寒章不好推拒,又担心自己不在晏行昱会吃亏,便偷偷来送吃的。
塞完之后,荆寒章盯着晏行昱孱弱苍白的脸蛋看了半晌,突然深深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将这只披着鹿皮的蛇蝎美人想得那么柔弱?
吃亏?
晏行昱像是会在一个嬷嬷手中吃亏的人吗?
“那什么……”荆寒章干巴巴道,“你就……你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别管其他人。”
晏行昱认真点头:“好。”
两个男人大婚,定是要一个人做新娘礼,荆寒章抗议了好几次都不成,晏行昱倒是对行什么礼没什么讲究,哪怕让他穿凤冠霞帔他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荆寒章摸了摸晏行昱的头,小声道:“我来迎你时会敲门,到时候你不要出来。”
晏行昱仰着头看他:“为何?”
“这是习俗。”荆寒章道,“我敲第三次,你再装作不情愿的模样出来。”
晏行昱:“……”
晏行昱“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大婚竟然还有这样玩闹似的习俗。
荆寒章晃他:“听我的。”
晏行昱点头:“好吧。”
荆寒章又俯下身亲了亲他,老妈子似的又叮嘱了一些有的没的,这才去前厅。
荆寒章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哪怕和男人成婚排场也极其大,府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闹不息。
刚过午时便是宾客满府,前来道贺的人皆是整个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算是给足了荆寒章面子。
瑞王过来的时候,让人抬了好几箱子价值连城的珠宝过来,不要钱似的全都塞到了客堂,让人惊羡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宾客前来祝贺,鲜少有瑞王这么直白直接送银钱珠宝的。
荆寒章一身鲜红喜服更加张扬,他看到瑞王泰来的东西,高兴得不行,选了一箱子有许多金子的,让人抬去喜房给晏行昱数着玩。
“多谢大哥。”荆寒章真心实意道,“行昱很喜欢金子,肯定很高兴。”
瑞王:“……”
在佛堂吃斋念佛多年,那么神仙似的美人竟然喜欢这种铜臭之物,也是新鲜。
瑞王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琐事全都有下人做,荆寒章其实也不忙,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歇不下来,他自己倒是乐此不疲,笑得脸都要僵了。
京都城的众人还没见过桀骜不驯的七殿下这么笑过,纷纷感慨荆寒章这次真的栽了,也不知那传闻中的丞相公子到底是何模样,能让七殿下迷成这样?
晏行昱自从归京后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哪怕是春猎时,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匆匆露了一面,其余时候全都是被荆寒章护着,来参加大婚的人绝大多数都没去今年春猎,所以也只是道听途说丞相公子皮囊极美。
王府前所未有的热闹,就连在喜房的晏行昱都听到了。
他一身红衣,用荆寒章亲手雕出来的红石玉冠束发,发间还垂着几条血红玉石和金线打造出来的坠子,极其精致,更是衬着他面容绝艳。
晏行昱坐在荆寒章送来的那口箱子上,来回踢着腿,层层衣摆仿佛花簇似的不住荡漾,他侧耳听着外面隐约的喧闹声,眉目温柔一片。
他清净惯了,这样偶尔的热闹倒也不让他心烦。
封青龄从外而来,单膝点地,道:“宫里的嬷嬷到了。”
晏行昱点点头:“嗯,请进来吧。”
封青龄犹豫了一下,道:“她瞧着面色不善,我怕她会为难公子。”
晏行昱歪着头,额前的红色坠子贴着眉心往下坠了一下,他疑惑道:“为难我?”
封青龄:“……”
封青龄暗骂自己想太多,忙道:“我这就让她进来。”
没一会,那一脸深沉的嬷嬷就走了进来,扫见晏行昱还坐在箱子上踢脚玩,眉头一皱,声音冰冷道:“公子,我是陛下派来教公子礼数的掌事嬷嬷。”
晏行昱冲她一笑,姿态十分随意:“姑姑好。”
他托着脸侧,轻声道:“我哪里做的不合礼数吗?”
嬷嬷冷冷数落,完全不给晏行昱半点面子:“公子不比其他女子,虽然不从母家出嫁,但还是要遵从礼数,端正坐于榻边,还有盖头……”
她说着,将一旁箱子里本来弃之不用的红盖头捡起来:“公子还请盖上,在未到洞房前不可让其他人窥见脸。”
听着这明晃晃折辱晏行昱的话,封青龄在一旁战战兢兢,有些担心晏行昱会暴怒。
但晏行昱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笑着道:“可是殿下说我不必用盖头,会闷得慌。”
嬷嬷冷酷无情:“这是规矩。”
她说着,就要上前亲手为晏行昱戴。
嬷嬷刚刚到晏行昱身边,晏行昱突然轻轻“啊”了一声,封青龄立刻拔剑出半寸。
“龙涎香。”晏行昱手指轻轻敲了敲身下的箱子,发出轻微一声脆响。
正要将盖头扔到他头上的嬷嬷一愣。
“你虽然是管事嬷嬷,被陛下指派过来应该也不必亲自去面圣接旨吧。”晏行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陛下交代了你什么事吗?”
嬷嬷一愣,一直没有波澜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错愕。
晏行昱点头:“看来是了。”
他从箱子上跳下来,衣摆翻飞,随手接过嬷嬷手中的盖头,也不觉得有什么折辱的,直接盖在了头上,挡住明艳的脸。
竟是不再问了。
封青龄在一旁有些焦急,却又不敢随便插手晏行昱的决定,只能在角落里瞧着。
鲜红盖头下的晏行昱轻轻闭着眼睛,思绪翻飞。
他既然已经和荆寒章大婚,就算是七杀格,对皇位也没有丝毫影响,皇帝必不可能再在大婚之日害他,但若是把七杀格换成紫微星……
如果皇帝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紫微星,那按照他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性子必然要铲除他——哪怕他最疼爱的儿子再恋慕都不成。
紫微星就是紫微星,天命之人,不能保证雌伏在男人身下的人还会再翻身让江山易主。
晏行昱的手指轻轻瞧着膝盖,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
晏戟。
亲手造就出来的“摄政王世子”脱离了掌控,晏戟要破罐子破摔了。
嬷嬷已经恢复镇定,还以为晏行昱在说胡话,依然在各种挑刺。
晏行昱听都没听,但还是有人在他耳畔喋喋不休,像是虫子似的。
晏行昱眉头轻轻皱起。
除了荆寒章,他不喜欢任何人在他耳边多说一个字废话。
就在嬷嬷走到他面前,拿着一块白帕子要往床上铺时,晏行昱彻底不耐烦了,他将盖头一角掀起轻轻搭在头顶,露出半张脸。
“大喜之日……”晏行昱唇角勾起,露着的一只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我不想见血,连一只虫子也不想杀。”
嬷嬷一怔,正要大怒说话,晏行昱手指轻轻一敲床沿。
封青龄转瞬而出,剑转瞬出鞘,轻飘飘架在嬷嬷的脖子上。
嬷嬷:“……”
嬷嬷顿时面如死灰,嘴唇哆嗦道:“你……”
“聒噪。”晏行昱道。
封青龄一手刀将人劈晕,熟练地拎了出去。
在暗处的封尘舟轻轻落地,小声道:“大人,那个嬷嬷,不灭口吗?”
“灭什么口?”
封尘舟犹豫一下:“她……若是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
“就让她去说。”晏行昱撑着脑袋,淡淡道,“晏戟已经开始把棋子乱下了,我掀一掀棋盘又怎么了?”
封尘舟一愣:“您是想让皇帝知道您可能是摄政王遗孤的事?”
“嗯。”晏行昱道,“回头找个时间,给……”
他想了想,道:“给我师兄递这个消息。”
晏行昱说到这里,眼睛都仿佛燃着火苗似的,看起来极其愉悦:“若是皇帝知晓我可能被换成摄政王遗孤,最先杀的到底是我,还是晏相呢?”
“好玩。”晏行昱伸了个懒腰,笑着侧躺在床上,“京都城的人真好玩。”
封尘舟看到他人畜无害似的笑容,突然打了个寒战。
在像荆寒章坦白之前,晏行昱大概想要自己手上的杀孽尽量少一些,做事总是瞻前顾后,而现在荆寒章哪怕知道他的真面目也不在意,反而比之前还宠他。
这下晏行昱大概毫无顾忌,连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人都这般算计。
封尘舟又开始日常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嘴欠说那句话招惹了这只蛇蝎鹿。
吩咐完事情后,外面的喧闹声似乎更大了,且声音正离喜房越来越近。
晏行昱连忙坐好,将盖头扯了下来,乖乖等荆寒章来迎他。
很快,门外传来各种喧闹声。
荆寒章喝了点酒,脸庞微红,被人拥簇着到了喜房门口,干咳了一声,轻轻敲了敲门。
“行昱,我来了。”
一旁人都在跟着笑,晏为明在一旁挺起小胸脯,做好了背他哥哥走过偌大王府的准备。
荆寒章和晏行昱说好了,要叫三遍晏行昱才能装作不情愿地打开,荆寒章叫完后,正等着敲第二遍门,贴着喜字福纸的雕花木门突然被打开。
晏行昱撩着半边盖头,快步跑了出来,一头栽到了荆寒章怀里。
荆寒章:“……”
跟着荆寒章前来接晏行昱的人都是京都城的权贵公子,此时瞧见遮着半张脸的晏行昱,当即眼睛都直了——他们见过无数美人,却从不知道有人竟然仅仅半张脸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众人看了看荆寒章宽阔的后背,唏嘘不已。
他们突然知道为什么一向恣睢肆意的荆寒章会栽在晏行昱身上了。
荆寒章抱着他,一边脸红一边小声道:“不是让你等到第三声吗?”
晏行昱将脸颊靠在荆寒章颈窝轻轻蹭了蹭,额间的坠子偏了一下,他喃喃道:“殿下叫我,我片刻都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