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记得他今日爬台阶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面前这位仙君的脸。至少他还记得, 面前的人是没有带面纱的。

一位有头有脸的仙君突然带上面纱，恐怕是为了向他隐瞒什么事情，所以才以面纱遮掩。

面前的仙君在顾渺扑过来的时候便早已反应过来, 他身子一侧，刚好躲过顾渺的手。然而顾渺却因为扑得太猛站不稳，直直的便往仙君身后的空地上倒。

楚雁来心中一惊，情急之下连忙用小臂拦住顾渺的腰, 把人揽到了怀里才让顾渺幸免于难。

只是经过这样一番挣扎, 楚雁来的面纱就在顾渺的眼前，顾渺甚至还没有站稳，便伸出手来飞快地拽下了面纱！

面纱掉落的那一瞬间, 顾渺瞪大了双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近得不能再近，楚雁来只能看着面纱飘落，却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你……真的是你！”看到楚雁来面容的那一瞬间，顾渺甚至觉得自己要疯了。

面前的人和楚雁来的相貌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是他的神君呢？他的神君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吗？还是他做错了什么, 让神君甚至要用沉睡的借口离开他。

那一瞬间无数的情绪在顾渺心中百转千回, 让他浑身都在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骗他。他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还要骗他。

只不过是眨眼间, 顾渺的眼睛便看起来多了一层盈盈水意。他的眼前模糊不清, 完全无法相信面前的人真的站在他的面前。

可偏偏他心中微微觉得有一丝甜——他的神君其实没有沉睡。

他抬头专注的望着面前的人，突然发现了蹊跷。

面前的人似乎不是他的神君。

“本尊并非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楚雁来松开手后退一步,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裳。“恐怕他不曾告诉过你他到底是谁。”

“你说……什么？”顾渺迷茫的望着面前的人。

“你心里的那个人, 其实只是本尊的一部分罢了。”楚雁来望着顾渺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他本来不愿意把事情这么早的告诉顾渺, 谁知他偏要自己把窗户纸捅破。“本尊才是真正的楚雁来，也就是紫霄宫里的……骨干之一。”

顾渺怔忪地看着楚雁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本尊乃是龙族之人，投身于紫霄宫, 潜心修炼多年却一直无法摆脱心中魔障，所以借助紫霄宫秘法将自己的□□、贪心等情绪分离出来，封印在了南梁长夜山中。”楚雁来的语气平平淡淡，毫无起伏，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你碰见的便是本尊分离出来的一部分，而本尊才是正主。”

“怎么……怎么可能……！”顾渺疯狂摇头，他完全不能相信他心目中的神君竟然是面前之人的一部分。

一个明明那样温柔体贴，眼中有光心中有情。另一个却冷冰冰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他。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也是自愿被封印在那里潜心修炼，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摆脱□□，修成正果。”楚雁来的双手都藏在袖子里，没人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袖子微微抽动了一下。“所以本尊才劝你不如早些回去，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只要本尊毫发无伤，留在你身上的那一部分也不会消失，只是会沉睡，只要吸收足够的灵力，早晚都会醒过来。”

顾渺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可是你也要知道，那是我的一部分，早晚都是要收回来的。”楚雁来冷哼一声，语气里带了些许的不屑。“你不过是凡人之躯，又能等多久？你同他情投意合，同本尊便不一定了。即便幸运的能等到他回来，等他被本尊收回来，你们也无法在一起。”

“你为何如此着急想要赶我走？”顾渺本被楚雁来一套一套的话说得脑袋发晕，差一点就真的听了他的话考虑离开。

但是他还记得神君当时同他说过，一定要来紫霄宫，尤其是要控制自己身体里的修为。否则他就算能再次苏醒，也会因为无法控制住修为而死。

“你……！”楚雁来没想到顾渺竟然如此顽强的要留下来。即便他说了这么多话都没能把人劝走。

“我不管仙君到底为什么想要赶我离开，但是我答应了他要留在紫霄宫就绝对会留下。”顾渺的眼神亮得可怕，甚至让与之对视的楚雁来心神恍惚了一下。“就算仙君不让任何长老收我为徒，我就算作为没有师父的散养弟子，甚至是低等弟子，我都会留在此处！”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让楚雁来无话可说。

楚雁来本来也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让顾渺离开。他只是知道——他的一部分喜欢的人，一定对他的道心也有影响。

毕竟他是楚雁来，他的一部分也是楚雁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某些特质也会是一样的。

“那便希望你不会后悔。”楚雁来见无法说动顾渺，也就懒得再动口舌，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转身赌气似的走了。

走了？！顾渺没想到楚雁来这样幼稚，说不过就赌气跑了，简直比五岁的孩子还不如。

明明修炼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是这个性格。

顾渺伸出右手的手腕，却突然发现手腕上的龙纹好像明亮了许多，仿佛还在微微的跳动着，就像是人类的——

心跳。

和刚才这个楚雁来接触……难道有助于神君的恢复？

顾渺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顾渺便赶紧回了房间。他回去的时候顾宵仍然睡得很熟，看得出来他今日应该也很累了。

顾渺躺上床，刚刚和楚雁来的争执反而让他的心里安定许多，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新弟子临时住处的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顾渺站在窗前偷偷往外看着，听起来好像是有人被掌门挑走作为新入门的弟子。

好像叫什么……谢锦灯。

这名字听着倒是很有意思，而且那人顾渺也见过。这个谢锦灯仅次于他，大约是走到七百九十多阶便晕倒在台阶上，比被评为一等的顾宵还要好上不少。

周围的人纷纷向谢锦灯道喜，不过其中是真心的祝福还是嫉妒便不得而知了。等过来传话的弟子离开，刚刚过来凑热闹的众人纷纷都议论起来，每个人都希望能有弟子过来通知他被哪个长老挑中。

除了顾渺。

“哥哥要出去看看吗？或许一会儿便会有弟子过来叫哥哥出去呢！毕竟哥哥是第一名，肯定会被争着抢着要的！”顾宵心里其实略微有些失落，他的天赋比不上哥哥，拜师以后疏远了也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同他亲近。

“不了，你若是想去看看便出去吧。”顾渺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楚雁来已经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不管哪位长老都应该不会挑中他。

只不过顾渺想到了结果，却没想对这个过程。

“好。”顾宵见兄长心情不佳，便没再邀请。

“不过你莫要说我是第一名，省得徒惹麻烦。”顾渺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爬台阶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体力不支晕倒过去，所以没人知道他其实是第一名。大多数人都是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刚才那位谢锦灯一直在第一，所以才去拉关系的。

至于谢锦灯，他觉得应该不至于多嘴。

顾宵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从谢锦灯这里开了头，接下来几日每天都会有人被长老们挑中。顾宵是第二个传来消息的，是被最德高望重的狄长老收走。

由此其他人更加认为谢锦灯就是第一名，顾宵是第二。至于顾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能顾及到他。

直到第五日第六日的时候这样的消息便几乎没有了。除了顾渺没收到任何消息之外，就只有一个人也没收到消息，就是第一个爬台阶摔下去的那位新弟子。

就连赵擎这样的都被长老座下的大弟子收下。

第七日的时候顾宵都坐不住了，非要拉着顾渺出去找掌门问话。明明兄长才是第一名，天赋卓绝，凭什么没有师父挑中。

谁知拉拉扯扯之间，被其他的人瞧见了。

“呦，这不是南梁的顾渺吗？已经第七日了，怎么没听说你被谁收为徒弟的消息呢？”赵擎的声音阴阳怪气，他周围跟着不少人，都是他这几日笼络到的。

北齐毕竟实力雄厚，想要笼络人心也有本钱。

“不是咱没听说过，是这位兄弟根本就没人要吧！”和赵擎勾肩搭背的一个新弟子语气夸张的接茬。二人看起来关系不错，大概率是有什么利益勾结。

顾渺在南梁经历的太多了，这样级别的话他还没看在眼里，也并不打算理会。

但是偏偏赵擎不愿意放过他，竟然还追上来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怎么一说话就要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害怕恐怕晚了点吧，之前在测试的时候……咱们可是还有恩怨没有解决！”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就是看不惯顾渺这种看似清高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脾气！

顾宵在一旁下意识要拦，却被赵擎旁边的人给拦住。

赵擎见顾渺态度还是如此傲慢，竟然追上去就要拉顾渺的肩膀！

没有人看清顾渺到底是如何动作的，就在赵擎的手刚刚伸出来还不曾碰到他一丝一毫的时候——赵擎就被他瞬间抬起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