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休沐时, 糜荏与荀彧向来是一起走的。

两人府上离得近,泰然自若乘坐同一辆马车,外人看来便是君臣相得的意味。

糜荏如今已官至丞相, 但他并不喜铺张, 乘坐的马车不算奢靡。除去以四匹马拉车,从外表上看, 很难相信这辆简单大气的马车竟然是糜丞相的车驾。

不过车内却别有洞天,糜荏别出心裁地在车内打造了多处收纳。放置了书籍、棋子、茶杯等等,随时可在马车内看书、喝茶。

回去的时间还早,秋季的阳光也还明亮,荀彧便翻出一篇游记随便看看。

这段时间朝中还算平静, 公事则因为五月至今的干旱有些繁重, 不过现在基本解决了。

得益于糜荏的屯田与钧田,虽然干旱三个月,春粮减产、秋粮种下后存活的不多,但百姓家中的屯粮勉强够撑过这段时间。

实在撑不过的,可以拿着户籍证明去各县守处借粮, 等到明年收获后再还。

于是本该生灵涂炭的大旱期间, 变得异常安稳。各地百姓虽然担心, 并不惧怕,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定然可以平安渡过这一场灾难。

——这一切, 全部是糜荏的功劳。

各州郡百姓对糜荏的感恩、崇敬之情,在这个时候达到巅峰。无数百姓为糜荏立起雕像、奉入神龛,既是为了感恩,亦为守护家乡。

趁此机会,朝中官吏上表的奏折全部赞美糜荏。他们文章写得优美极了,虽然比不上当时祢衡的灵气, 却也繁花似锦。

——在糜荏的光芒下,解决一件贪污案的刘协被彻底埋没。甚至没有一个朝臣,看见他的能力。

抑或者说,他们都看见了,只是不以为意。

……

这会见荀彧看书,糜荏也不打扰。他慵懒的靠在马车壁上,把玩着对方修长的手指。

车辇悠然经过热闹的长街。来往的百姓瞧见马车与护卫队,知道这是贵人,纷纷退避在旁。

就在这一时刻,糜荏若有所觉,豁然睁开双眼。

他上半身忽然歪倒在一旁,一把扯过荀彧,让他伏趴在自己的身上。

荀彧懵了,只来得及“啊”地轻呼一声,便听得轿中木壁上“笃笃笃”钉入三只利箭。

他瞬间反应过来,手心冒出一片细密的冷汗,是刺杀!

紧接着是一小片细密的箭雨袭来,车外护卫的赵云反应极快,手中□□挥舞不停,不让一支箭靠近马车。待箭雨骤疏,他立马令周遭侍从围拢过来守护轿撵,自己则提着长/枪领人迅速冲入对方所在的民居。

马车三面、一顶都是坚固的木头所制,唯有两侧有窗户、正面是垂帘。刺杀的利箭及箭雨便是从侧面而来,也就是说刺客躲在一旁的民居里。

这一切的安排不过转瞬之间,躲在民居中的几名刺客甚至都来不得撤退,便被赵云带领的几名护卫围住。

刺客们穿着普通百姓的棉、麻衣裳,长相没有丝毫独特之处,这会正从民居中的窗户向外头逃去。若非赵云发现的早,恐怕真能叫他们逃出去混入人堆。

见四面被围、逃脱无望,五名刺客的面上都浮现出绝望之色。领头一人大喊一声,当着赵云以及士兵的面以匕首自尽。

身后的四名刺客,也都全部咬破口中毒药,服毒自尽。

赵云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令人带上这些刺客的尸体,以及被捆绑在屋子一角的原屋主人一家,回去向糜荏复命。

车辇忽然停下来,侍从们当街拔出刀剑。好在街上百姓之前都怕冲撞贵人而退开些距离,并没有什么遭受池鱼之灾。

外头一阵喧闹。

“子苏!”荀彧伏在他身上,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你有没有受伤?”

除了最开始猝不防及的三支冷箭,后面因赵云护卫得当,没有箭矢穿透马车。

知道他们被刺杀的那一瞬间,荀彧心下一凛,瞬间闪过好几个人的面容。但究竟是什么人,还需等子龙抓到刺客才能深究。

“别担心,”糜荏揽着他直起身子,“我没事。”

赵云这会也已回来复命:“丞相,末将虽已抓到刺客,却因看管不利,叫刺客服毒自尽了。”

“还请丞相责罚!”

“不是你的错,子龙。”糜荏掀开帘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尸体上,“先将这几具尸体带回去,命人看管周遭这一排屋子,查一查是谁想要刺杀我。”

赵云应下:“是!”

车辇重新启程,慢慢驶回糜府。姗姗来迟的长安护卫军听闻此事,又瞧见面色冷峻的、留在后头收尾的赵云,浑身冷汗淋漓。

车辇很快回到府中。

管家周慈已听闻此事,带着两位小公子候在门口时,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不对情绪来。

瞧见糜荏与荀彧从马车中走出来,糜徵与荀恽欣喜地扑了上去:“父亲!”

糜荏与荀彧便一人抱起一个,走入府中:“这几日可乖?”

糜徵忙点头:“枝枝好乖的!”

他一句一句地把这几日里自己吃的美食、做过的事、玩的游戏告诉糜荏。有时忘了卡壳,就由一旁的荀恽补充完整。

时间过去一年半,孩子们慢慢遗忘家乡的事,就在糜荏与荀彧的守护下渐渐长大。在这期间,糜徵的生母在去年冬时去世,在荀恽的陪伴下也走出悲伤。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过晚膳。

消过食,糜荏陪着他们在院中玩了半个时辰游戏;沐浴之后,荀彧又在房中陪着他们看许久小人书,时间便至孩子们的睡觉时刻。

荀彧才有时间思考今日刺杀之事。

他想着这件事,脸色沉下来。糜荏瞧见了,捏捏他的手指:“先睡吧,明日子龙会来向我复命的,届时再思考究竟是谁下的手。”

荀彧知道这个道理,皱眉:“我哪里睡得着?”

一想到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就有一双阴毒的眼睛狠狠盯着子苏,恨不得拿走子苏的性命……

他哪里还睡得着?

“说的是,”糜荏挑眉,“那就做一些利于睡觉的事儿吧。”

……

翌日天气晴朗。

刺杀一事阵仗浩大,百官昨夜都得到消息,一大早便来到糜府拜访慰问。

糜荏见了三公九卿,其余一律令周慈拒了。

以他今日地位,就是全部拒绝也没人敢说什么。事实上百官心知肚明糜荏不会见他们,就是来走个场,表表忠心罢了。

百官来了又走,门口遇见相熟的还能寒暄几句。而漩涡中心的糜荏,正在与荀彧、赵云、郭嘉、戏忠、贾诩,张辽等人商议正事。

至于跟着赵云一起来的糜莜,昨夜听闻糜荏被刺杀后,本想连夜过来探望自家三哥,被糜荏派人安抚住。确认糜荏与荀彧安然无恙后,面上还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背后之人揪出来,让对方也尝尝刺杀的滋味。

等门客到齐,她自觉不好打扰他们,去往后院陪她的两个小侄儿玩耍了。

糜荏沉吟道:“这么说来,子龙最后查到了董承身上?”

赵云颔首:“是。”

经他与大鸿胪查证,那几名刺客佩戴的是天水校尉营中武器,大鸿胪连夜捉拿、审讯天水校尉极其营中几十人。

天水营中士兵认领了几具尸体,确认是他们的同僚。而后赵云又在那几人收起来的军制棉服里,搜出刻着官号的黄金。

天水校尉整个人都是懵的,呆了许久后开口承认:卫将军董承曾秘密找过他,自称领天子衣带诏,要他刺杀糜丞相!

当时天水校尉听得这话,口里还没咽下的茶水差点喷了董承一脸。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官吏大多不看好幼帝刘协,根本不敢在糜荏眼皮子底下作死吗?

距离糜丞相杀董卓才过去七年,他们这些士族官吏的日子却是天翻地覆。偶尔回忆起曾经的惨状,都感觉遥远得如同上辈子似的。

如今这盛世太平,才是朝廷该有的模样啊!

没错,糜荏近些年确实不怎么大动干戈,实行的也大多是仁政。但董承难道就忘了,他是从黄巾军开始一路杀上来的?他走到今日地位,脚下踩着的是多少敌人的尸骨和鲜血?

就拿他对军队的管理来说,禁酒、禁扰民,却还能管理的严肃有序、兵卒又彻底将他奉若神明啊?

就算糜丞相与幼帝刘协不和,是个人都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天水校尉等董承说完大事,虚伪又客气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要好好考虑一番,紧接着就考虑到了今日。

被赵云与大鸿胪一逼问,天水校尉哭着坦白此事。他考虑了这么久,没将此事告诉糜荏是不想得罪刘协,哪曾想董承居然买通了他麾下将士刺杀糜荏?

他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暂且不提天水校尉的表现,刺杀事态至此已经很清楚了。

糜荏在民间的声望太高了,天子惧怕糜荏篡位,下令董承找人刺杀于他。董承找到天水校尉要人,被其敷衍拒绝。董承没有放弃此事,以黄金买通天水校尉麾下,当街刺杀糜荏。

案件就此水落石出。

荀彧却沉吟道:“不一定是董承做的。”

“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就派了这么几个人在大街上刺杀主公,我看他们应是别有目的。”

郭嘉、戏忠、贾诩亦认为:“此事或许有董承参与,但背后主使定然另有其人。”

糜荏颔首。

整个逻辑说得通,唯独漏了一点:董承若是想要杀他,为何不单独将他叫道安静处,再安排人刺杀他?

当街刺杀,怎么说都要比他落单时更难罢?可对方选择如此,并且留下线索,反而更像是为打草惊蛇,让他顺着追查到董承一样。

对方是要害他,还是要害董承?

——抑或者说,想要害董承身后的刘协?

糜荏思及此,嗤笑一声。

张辽、吕布等人皱眉道:“今日起,我等轮流贴身保护丞相。”

糜荏闻之,颇感意外。

张辽这么说,糜荏还能理解,吕布居然也是如此?

转念一想在与公孙瓒对战归来,遇到当地那些送别的乡亲后,吕布似乎就彻底臣服于他,便轻笑着摆手:“不必。”

“背后之人布这一局用了不少心思,定然不敢再刺杀孤。”

如今敌在暗他在明,对方还大费周折给董承设了个陷阱。他若不踏进去,这戏该怎么演下去?

便先循着对方的意思,瞧瞧背后之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

董承前夜听闻糜荏被刺杀时,大笑三声表示苍天有眼。就是可惜那刺客手艺不大好,不说杀死糜荏,居然连一点小伤都没弄出来。

他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至今日清晨,鸿胪寺中汉室一脉官吏给他递了消息,他才意识到大祸临头。屁滚尿流逃入宫中,寻求刘协庇佑。

刘协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十四岁的少年敲着发胀的太阳穴,听着董承的哭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朕不是跟你说了,先行暂停刺杀之事,”刘协深吸一口气,“等到打探出袁绍的真实意图再做决定吗?”

愿意随他们对付糜荏的都是汉室子弟,抑或自己找上门来的忠臣,董成这个傻子,找人一个个问过去算什么?还怕他们的目的不够暴露吗?!

现在摆明了就是有人在陷害董承,他要是没做过还好,关键是他确确实实找过天水校尉!

人证物证都在,哪里还能辩驳?

谋杀当朝丞相啊!这罪名根本不亚于刺杀天子,尤其是丞相把持朝野,连他这个天子都不放在眼里!董承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对方砍的!

董承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下场,痛哭道:“陛下您一定要救救臣啊!臣根本就没有买通那几个刺客,分明就是有人在陷害臣!”

“……指不定就是那糜荏,”他哭嚎着,忽然恍然大悟,“对,一定是天水校尉告密,然后糜荏自己搞出这场刺杀,就是为了害臣!”

“只要害死臣,您就没了可用之人!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啊陛下!”

他抱着天子的双腿嚎叫着,内侍叩开大门小心翼翼道:“陛下,赵、赵云校尉,领丞相之命,前来捉拿董将军……”

这些不仅是董承,刘协也跟着大怒:“这里是皇宫!”

刘协挥开董承,起身走向门口:“朕倒要看看,朕不准,谁还敢来捉拿董承?!”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赵云就持枪静立在宫门前。他的身后,静静站着整个未央宫中半数卫尉军。

“陛下,臣奉丞相之命,请卫将军随臣走一趟,协助臣等调查糜丞相遇刺一事。”

董承大声喊道:“陛下,臣不去!臣没有做过这件事,臣是被冤枉的!”

刘协的目光环视过对面的禁卫军,竭力保持冷静:“朕不准!”

回答他的是赵云近乎冰冷的声音:“陛下,卫将军有刺杀糜丞相的嫌疑,这是大鸿胪的审讯结果,您是要包庇他么?”

“现在只是调查罢了。卫将军若是没有做过,那丞相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赵云道,“还是说卫将军心底有鬼,不敢被调查?”

董承哑然无言。

就连刘协都无话可说,他若坚持不让赵云带走董承,岂非就是告诉糜荏他此事就是他授意的?

明日不用糜荏开口,满朝文武就会向糜荏表忠心,逼迫他杀了董承!

刘协想到这一场景,便觉目眦尽裂!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冷静,对赵云道:“希望你们能够公正查明一切,而不是屈打成招。”

回答他的是赵云平稳的声音:“遵旨。”

赵云命人带走董承,禁卫军重回岗位,各司其职。

唯独剩下刘协静立在原地,茫然抬手瞧着天空中那温暖灿烂的阳光。

他恍然间想起那年董卓身死,第一次看到糜荏的模样,也好像是这样一个艳阳天。

那时,他是怎么想糜荏的?

……已经忘记了。

不管当时的糜荏是如何的,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与董卓一样想要窃取汉室江山的逆贼而已。

刘协慢慢垂下眼睛,平时前方。

而他,孤掌难鸣。

……

董承落网,百官震惊之余又觉理所当然。毕竟满朝想要糜荏死的,大概就只有天子刘协以及他的党羽。

他们可以理解刘协的动机,知道他与糜荏必然会有争斗。可是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本来就只有胜利者,就如同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惜败高祖一样。

唯余一声叹息。

朝中官吏大多不敢涉足此事,仅有少数几个年迈的臣子给糜荏上表奏折,希望糜荏能看在当年董卓逼迫天子,董承忠心护主的份上饶过对方。

糜荏懒得理会。

刀子没捅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可以劝说别人宽容仁慈。

更何况政治斗争本来就伴随着残酷与鲜血,刘协确实与董承密谋杀他,董承也确实为此付诸于行动,这就够了。

大鸿胪将证据摆在朝堂之上后,糜荏按照汉朝律法诛杀董承,以及共同参与此事的党羽吴硕、王服等人。其家人尽数充军流放,以儆效尤。

谁也没有办法挑出任何错处来。

处理完这件事,糜荏照常批阅政务。面上一如既往气定神闲,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分毫。

但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在糜荏面前放肆。原先解决干旱之后略显轻松的气氛,骤然为之一肃。

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糜荏也不着急。

——天子已是困兽之斗,这人在不出头,天下可就尘埃落定了。

那人没有动作,刘协却在得知这一结果后又怒又急。

他找到糜荏,向糜荏拍案对峙:“糜丞相要杀董承,不如一并杀了朕!这是朕下的衣带诏,是朕要董承去找的人!”

糜荏放下手中奏折,似笑非笑凝视年幼的天子。

比起刘宏,他这些年在刘协身上花费的心思寥寥无几。毕竟他早就决定要夺取对方的皇位,何必再讨好对方。

于是在可控范围内,任由几位大儒悉心教导对方,几年下来倒也教的不错。

刘协不敢示弱。

他用尽全身力气,昂首立在糜荏面前,没有退后半步。他死死咬着牙,紧盯对方的双眼慢慢红了,就像是一只深陷绝望的小兽。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明明是刘氏的天下,为何所有人都站在糜荏的身边?民间只知糜荏而不知他的存在,百官只听糜荏而不在意他的意见……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维护他?

为何不像董卓废他的兄长一样,那个时候就废除他?!

他那时候才七岁,什么都不懂,哪里需要经历如今的痛苦?

可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根本没人站在他的身边。

刘协也不知道自己与糜荏对峙多久,最终见得面前之人悠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双手好像带着千斤的力道,压得他狼狈跌坐在殿中。

身旁是众人的惊呼,刘协听不真切。唯独听见糜荏的一句,“陛下累了,送陛下回寝宫。”

刘协被送回寝宫。

禁卫军守护着宫中安危,一贯可靠的模样,底下藏着的却是随时可以为糜荏拔刀相向的冰冷决绝。

还能再做最后一次争斗。

“宣朕旨意,”刘协平静道,“朕要下旨冀州牧袁绍,立他的次女为后。”

……

天子的这一道圣旨,彻底震惊了百官。

——怎么回事,天子为何突然下旨要娶袁绍的女儿?虽然袁绍如今还是冀州牧,也出身三公世家,但他与陛下的距离,未免太远了一些吧?

百官思索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纷纷不得要领。最终只能认为,大概是董承伏诛之后天子害怕糜丞相对他下手,所以想要联合袁绍,叫糜丞相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道理是在的。

就是这袁绍吧,看起来,似乎根本不大好相与,不能与糜丞相对抗的样子。

看吧,当年董卓杀了他全族的人,他咬牙切齿地联合关东群雄攻打董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果袁绍就只是把董卓逼到长安,便带着大军撤退了!独留糜丞相、曹州牧、刘郡守三人起兵对付董卓;

后来袁绍用计夺取冀州,联合公孙瓒向并州、兖州、青州等开战。若非糜丞相实力强大,恐怕这人真能夺取四州,胁迫长安;

再后来战败回到冀州,居然也还能仗着家世、趁着糜丞相为百姓忧心之际,死皮赖脸地继续当他的冀州牧?

不知道糜丞相是如何看待此事,反正朝中不少官吏都很佩服他的心态。

在他们看来,糜丞相不是不能杀袁绍,只是朝廷真要下旨革职袁绍,他大概又要谋反。冀州百姓才安稳下来,要承担袁绍垂死挣扎的后果,未免凄惨。

现在陛下与他联姻……

就,陛下开心就好……

但与朝臣想的不一样,糜荏的心情还算不错。

——他等了这么久,幕后之人的狐狸尾巴总算是漏出来了。

“看来刺杀之事是袁绍安排的,”荀彧道,“目的就是逼迫陛下与他联姻。”

董承死前只招供出被处置的那些人,并没有出卖袁绍,或者其他更暗地里的人。不知道这是因为对刘协的忠心,抑或对糜荏的怨恨,存着希望袁绍扳倒他们的心思。

郭嘉眯了眯眼:“仅是逼迫陛下联姻,恐怕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官渡之战,袁绍虽然损失田丰与沮授,还有逢纪等人,极为擅长挑拨离间以及攻心之术。

“陛下立他的女儿为后,诞下太子为下一任国君。”贾诩道,“他的目的,自然还是丞相您。”

糜荏点头。

要说目前留下的各州牧中谁最恨他,恐怕也就袁绍。他当年放过袁绍一马,并非是百官所猜测的那样,仁慈到让冀州百姓过安稳的日子。

而是因为,袁绍此人心比天高,麾下又有谋士与武将,不会轻易满足冀州牧的位置。

留下这个人,会有奇效。

现在,到了收获埋下的这条暗线的时候了。

戏忠沉吟道:“可袁绍哪来的底气,与您对抗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在场所有门客的脑中很快浮现出三个字:震天雷。

众人心下一凛。

在知道震天雷的配方之后,他们就曾感叹过这未免太过简单,只是截止目前无人想到罢了。想不到短短几年,袁绍就研制出来了?!

他们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见众人如临大敌,糜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诸位不必担心。”

袁绍可以做出震天雷,却做不出比它更高级的火炮,火/枪。从武器上,袁绍再如何都赶不上他。

“当年没有□□时,我能斩张角兄弟、杀休屠各胡、驱逐董卓,”他淡淡到,不怒自威,“他有震天雷又当如何?”

“孤一样能将他打成丧家之犬,对孤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