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丞在慕清离选择伸手一拳把人揍晕再拖走之前，运气很好地妥协着回应：“走吧。”

主要正好他虽然有点困，意识却清醒得睡不着。

慕清离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路朝某个方向走去。

慕清离说想看风景，但叶方丞发现他似乎是有目的性地把自己喊了出来，眼角余光半点都没给天边的弯月，更别说途中那些景物。

跟了半天，叶方丞才发现慕清离去往的，是宫门所在的方向。

“你看风景的地方，需要离开皇宫？”终于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的叶方丞反手用力一握，止住了慕清离的脚步。

慕清离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小徒儿身体的力气还挺大，才回答：“也不完全是。”

“放心，别紧张，肯定会让你满意你所见到的。”

叶方丞抿了抿嘴，无声跟上。又是一段路之后，他才发现今日的皇宫有些反常。

具体情况说不上来，但好像特别安静。

往日里即使入夜，皇宫各个角落应该也会有看守的侍卫或者宫人，还有提着夜灯走动的稀疏身影。

今日却是一个都没碰见，就连巡视的卫兵队都没见着。

【你能知道阿离要做什么吗？】随着他们距离宫门的方向越近，叶方丞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甚至唤醒了天书系统。

「你知道我能够探知，除大人之外的一切事物。」短暂的沉默之后，小奶音回答道。

慕清离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发一语。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慕清离又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另一件事。

小奶音口中的‘大人’，说的似乎是他。

叶方丞和慕清离最后并没有离开皇宫。

本该有护卫看守并且紧闭着的朱红色宫门正左右敞开，入宫之后的那一大块空地上，站满了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甚至还有骑在马背上的一整个军队。

叶方丞随着慕清离拐了个弯，视线猝不及防被如此壮观的场面占据，他一时怔愣得以为自己正在梦里。

领兵之人，除了镇国大将军之外，还有几位本该分别被安排在不同地方镇守边境的大将。而骑着一匹白马立于所有兵将之前的，是他和天书系统讨论许久，甚至暗中派人追查都没能查出下落的叶方景。

叶方丞：“……？”

「这是什么情况？」天书系统提前问出了他想问的。

身旁的慕清离笑得特别好看，两眼弯弯的，带着柔和的弧度：“皇上，好看吗？”

叶方丞呆愣了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离，这是怎么回事？”

慕清离惊奇地看着他，回道：“回皇上，这是逼宫啊。”

“……”叶方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当然知道这是逼宫，他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何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如此突然，一点征兆也无？先不提镇国大将军了，就其他那些叛变到叶方景那里的大将，他们若真的离开了被指派的地方，或是有什么动作，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哪怕他真的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有心想要搞砸自己的政事好让慕清离以后能找到突破口，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却不曾收到过半点风声。

叶方丞出神的当儿，被人抓住的手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旋即双手手腕便是一重——

他盯着慕清离给自己铐上的，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手铐，又陷入了沉默。

【……】

慕清离听着脑中那一阵久久无法回神的安静，唇边的笑意带上了几分冷淡的戏谑。

他一改之前对叶方丞死心塌地，阿谀奉承且温和的态度，直接粗暴地扯住他衣领，将他拉向自己后似笑非笑地问：“叶方丞，你以为我慕清离是那么好渣的？”

“想渣我，就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在叶方丞贴近了慕清离，撞入他视线的一刹那，他仿佛又透过他眼里的那股狠劲见到了上一个修真界，总是顶着强大得令所有人畏惧与窒息的气势的师尊。

只有他伤别人的份，若有人敢大胆犯上，即便倾尽所有，粉身碎骨，他也会拉着那个人一同坠入无尽的暗渊。

那股狠劲，当真与本尊的性子无异。

叶方丞突然有些恍惚。

也许他和天书系统都错了，哪怕慕清离的元神已经化成许多碎片，各个碎片所呈现出来的性格在恢复记忆之前都会有所不同，但烙印在他元魂深处的本性，终究会苏醒。

“大胆，你们这是叛国，是要被治死罪的，快把哀家放开！”歇斯底里的吵嚷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慕清离松开手侧头看向被叛变的卫兵押着出来的梁太后，温柔地朝她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梁太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说什么对叶方丞爱得深沉，即使豁出颜面也要坚持留在他身边，不计较名分事，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慕清离的计划！他借着留在叶方丞身边为由，明里暗里打探着他的各种安排，给藏身在外的叶方景传递消息。

梁太后看着沉默不语，像是打算直接认命的叶方丞，有些气急败坏：“哀家当初就提醒过你，让你既然要断，就得把一切断干净！瞧瞧，你看看你的一时心软，让你养出了什么样的白眼狼！”

叶方丞没有搭理梁太后，而是直勾勾地对着慕清离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这确实是他好奇的地方。

慕清离轻笑：“自然……是从你确认了继位的资格开始。”

叶方丞的脸色明显地变了变。

「这么早？！」就连小奶音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你之前的攻略是不是都没用心？这么一看，慕清离是在你最开始接近他的那会儿就已经察觉到你会叛变的可能性，提早提防了。」

小奶音突然醒悟。

「难怪这个世界的元神进度条如此迅速，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叶方丞沉默了半天，才淡声开口。

【挺好，等叶方景重夺政权，阿离受到重用，这个世界就可以结束了吧？】

慕清离默不作声地听着，唇角微不可察地加深了几分弧度，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意味不明。

能不能结束，该什么时候结束，可不是能够由他小徒弟来决定的事。

另一旁的梁太后还在骂人：“叶方景，你已经被逐离皇宫了，还有什么资格回来夺位？将皇位传给丞儿，是你父皇的决定！”

“是我父皇迫不得已的决定。”叶方景从马背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封像是因为被反复看了很多遍，而变得有些皱巴巴的信纸，及一枚金色的令牌。

叶方景道：“父皇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心思通透如明镜，你以为你们的作为真的都成功瞒过了他？”

“父皇知道这些年来加之于我身上的罪名，都是几位皇子间勾心斗角的污蔑，尤其还有你们梁家背后的推波助澜。父皇当初将皇位传给三弟，不过是要暂时压下由你们梁家搅乱的舆论。这不仅能够让你们松懈，还能顺道让我有韬光养晦，卷土重来的时间。”

“我手中拿着的，是父皇临终前亲手写下的信，上面还有他的印章，和能够任我随意调动军队的兵符和令牌。”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充实与沉淀，叶方景给人的感觉已不再好似从前那般温和无刺。

他如今说起话来，气势稳重了不少，甚至在必须一个人去统领多方兵将的情况下，也不慌不乱，游刃有余。虽然除镇国大将军之外的其他将领，最开始都只是因为他有先皇所赐的金令在手不得不服从，但现在他们也确确实实是臣服于他的才智与德行，发自内心愿意帮他这个忙。

叶方景早就利用这近一年的时间收集好当初被诬陷的证据：“先不提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论继承皇位的资格，梁太后应该非常清楚，叶方丞是所有皇子当中，最没有资格的那位吧？”

慕清离闻言，下意识往梁太后看了一眼，发现她原本还愤怒又自信的表情，在听见叶方景这句话后‘唰’地变得惨白，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啊，终于要到这个环节了，刺激。」小奶音的声音不仅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带着看好戏的激动。

叶方丞沉着脸开口：“叶方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方景看着叶方丞，眼神多了几分怜悯：“三弟，梁太后难道不曾告诉过你，你其实是她当年背着父皇，和我三叔怀上的孽种吗？”

“三叔还犯了通敌卖国之罪，被处以死刑。作为罪犯之子，你顶着不属于你的皇子身份，在宫里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甚至还利用卑鄙的小人手段夺走皇位。若非这一次我为了洗清身上的冤屈，不小心查出此事，这秘密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世人知晓。”

慕清离听得，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叶方丞背后竟然还有那么狗血的一个身份。

【这个世界的意识也真是奇怪。】

小徒弟沉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叶方丞在渣了原来的主角受之后，身世的秘密被发现，皇位不保。他最困难的时候，是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主角受陪伴在他身边渡过这一切。叶方丞终于意识到他的好，和他在经过各种虐心虐恋的情节后又强行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便罢，可他终究不是先皇的亲儿子，最后怎么还能安排他重夺皇位，并被世人接受？】

【荒谬至极。】

听着小徒弟认真又严肃的心声，慕清离就知道他较真的老毛病又犯了。

虽然他的观点也没错。

「别问，问就是世界的主角，是命运之子，是永远都不会轻易倒下的存在。」

小奶音说完，又补了句自认非常生动的比喻。

「就像是主角受的身体，幸福快乐之后天天和渣攻一夜七次，依然能够如此紧致。」

【……？】

慕清离：“……？”

他听到了什么？

叶方丞的脸色不断在青白之间交换，尤其在这种尴尬的时刻，他还发现慕清离很巧合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视了他一眼，让他心虚地以为天书系统那些不正经的言论都被慕清离发现了。

虽然这并不可能。

慕清离心想他确实听见了，不过还是没选择拆穿叶方丞。

叶方丞并非梁太后和先皇所生之事，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即使梁太后极力辩解，但叶方景的准备非常充足，不仅有足够的证据，甚至连人证都找来和梁太后对峙了。在见到本该被灭口的人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梁太后当场崩溃。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哪怕叶方丞今天真的是先皇的亲生儿子，他也斗不过瞒着他做好万全准备的叶方景。

梁太后怎么想的姑且不理，叶方丞本人倒是挺满意这个发展。

他原以为慕清离真的脑子抽了还死皮赖脸贴在自己身边，没想到一切都是为了扳倒他的计划。如此一来，元神能量的进度就能够得到解释，虽然过程与他和天书系统所想的不太一样，但只要结局美好，任务能够完成就行。

鉴于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压制，叶方景的逼宫难得地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打打杀杀和斗乱。

慕清离在叶方景面前，伸手勾住叶方丞手铐的链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客客气气地和叶方景说：“那么按照当初的约定，人我带走了。”

叶方景点了点头，就是心神有些飘忽，好像在纠结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事吗？”慕清离便顺口问道。

叶方景犹豫地看了他身后的叶方丞一眼，像是做足了勇气，才说：“阿离，我知道你只一心一意爱着叶方丞，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这些话。”

“我可以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与流言蜚语，我能够风风光光地迎娶你，不会像叶方丞那样利用你、欺骗你、辜负你……不知，你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叶方景这话一出，慕清离和他身旁的叶方丞都愣住了。

慕清离其实倒也没有很意外，毕竟他们俩人合作的期间，叶方景曾有几次给过他这方面的暗示，却都被他假装不知道给避开了。

他并非怀疑叶方景的真心，多日相处，对方内心所想他都明白。但他对叶方景并无此意，而且他认为叶方景只是因为在最落魄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帮助，加上他受到前世影响导致的性格变化，所以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叶方丞抿嘴不语，头微微低着，让人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按照惯例，慕清离在被渣之后会对爱情死心，只愿意自己强大，不会再轻信任何人。】叶方丞心声的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在做总结还是某种评价，甚至还十分肯定。

他刚说完，就听见了天书系统奶里奶气的声音。

「恭喜，目标元神能量满足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五。」

叶方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