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丞在慕清离的威逼没有利诱下，住了下来。

实际上慕清离确实挺用心给他造了这么一间房，撇开房外阴森森的外观与外厅能够起到吓人作用的刑具不提，内里的设计还算是个正常的房间。

尤其是房里的那张大床，一点也不比他的龙床小。

叶方丞站在床边，看着天书系统百分之九十五的进度提醒，有点发愁。

就是总觉得，慕清离把他关在这种地方，不像是要做什么正经事的模样。

「我现在也有点慌。」感受到他内心想法的天书系统，趁慕清离离开房间去外边做安排的时候，突然开口。

叶方丞眉头微蹙：“你慌什么？”

「看你们俩的情况，慕清离不会被你气得突然反攻，打算以把你按在床上这样那样的方式惩罚你吧？」

“……”叶方丞的表情瞬间又绿了。

如果天书系统现在有本体，那他很可能已经在叶方丞手里死了千八百回。

慕清离很快又回来了，叶方丞觉得手上的铐子很是怪异，他从有意识以来就不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尤其那人竟然还是慕清离……

他没忍住出声问：“你想让我留在这里陪你可以，能不能先把这东西摘了？”

“不想。”慕清离端坐在桌子边看着他，“万一你趁机逃走了怎么办？”

慕清离的视线紧紧落在他身上，恍惚间竟让人看出几分偏执：“叶方丞，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获得自由。我说过，只有我才能够决定你的命运。”

叶方丞动作微微一顿，眸光与慕清离交错之际，不小心捕捉到他眼中的复杂与冷冽的怒意。

还有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叶方丞安静乖巧地坐在床边，用着平静又有些茫然的眼神看着慕清离。

慕清离能够听见他的心声，甚至猜测着他和小奶音会在这些世界穿梭，很可能是在做着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未必是什么糟糕的事，但对他而言，他只有上辈子全心全意付出后换得了背叛的记忆。

“这是你欠我的。”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道，声音逐渐变轻。

他终究是看在那些事情上，对他小徒弟心软了那么一点。

一般而言，慕清离对胆敢背叛他伤害他的人，紧咬十辈子都不算事儿，每一世都能叫那人不好过，终日活在鸡飞狗跳，凄惨寂寥的生活当中。可只要这一世他能够确定小徒弟的这些举动并非出自本意，而是为了所谓的收集元神碎片完成任务，那这一世结束，他就会放过他。

说到做到。

另一边的叶方丞，实际上也被慕清离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晃神与心虚。

虽然他不过是出于凑齐慕清离的元神碎片才来到这些世界扮演渣攻，但对慕清离而言，在没有保留所经历的世界的记忆的情况下，每一世结束对他定然都是恨之入骨的吧？

待他凑齐慕清离完整的元神，让他恢复意识后，对他的恨意应该只会有增无减。

毕竟是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

叶方丞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心道罢了，至少比人永远消失，再也回不来的好。

慕清离垂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嘴抿成了一条线。

于是，朝廷就那样变了天，一夜之间做主的换了另一个人，过程还非常平静。事发当儿城内的小老百姓们全都还在酣睡，是隔日醒来看见城里卫兵们发下来的通知，还有诏书，才知道皇位即将易主。

与此同时，叶方景当初被诬陷的事情，还有叶方丞并非先皇亲子以及他联合梁家做过的恶事都被公诸于世，后者一时间成了被众人唾骂的对象，叶方景也洗清冤屈，被众人认可重新获得继位资格。

至于叶方丞的下落，大部分人都以为他被永远扣押在皇宫的地牢里了，也算是叶方景对慕清离和叶方丞的一种保护。先不说若让百姓们知道叶方丞的下落后他会如何，这些好事者肯定会跑到慕清离的别院给他造成麻烦。

慕清离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叶方景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他倒也不是担心慕清离，反而比较担心那些跑去触碰慕清离逆鳞的小老百姓。

为了他们的安全，他决定瞒下此事。

至于叶方丞，从他被慕清离带回别院之后，就一直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乖巧得完全没了当皇帝时候的嚣张气势，绝不让慕清离有任何动手‘惩罚’自己的机会。

他的任务目标原本就是慕清离，哪怕后者不将他软禁起来，他其实也不会逃跑。只有在被慕清离能量积攒完毕，将他杀死报被渣之仇时，天书系统才能趁机把他的元神碎片回收。

至于意识，就会留下来代替原世界的主角，继续过完由他发展出来事业线，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叶方丞在慕清离别院的日子，与他过得相安无事……是不可能的。

“不喜欢男人是吧？”

隔音能力极好的特殊房间里，铺着一层柔软的床褥的大床上，叶方丞高大的身子被逼得紧贴着墙靠着。他手上沉重得碍事的铁铐子早已被慕清离取下，可是为了阻止他反抗，慕清离又特意用连接着床架的，更轻一些的锁住了他。

自从慕清离心性有了极大的改变后，记忆里他那一身像是地主家傻儿子的气质已经不再，除气势之外，连衣着装扮上有了更成熟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不仅让他在叶方丞的眼中变得与本尊越发相似，更要命的是还继承了他令人惊艳万分的皮相。明明本该是清冷的气质与面相，骨子里却因为他的肆意与嚣张，隐约又透着一丝妖冶，随意一笑都像是在无意识地勾引着谁。

更别说他还就是故意在调戏叶方丞。

慕清离披着青丝长发，跨坐在叶方丞身上，伸手将对方别开不去看他的脸掰正面向自己，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叶方丞脸上表情紧绷得冷硬，想垂眸避开慕清离的眼神，那被人有意无意袒露出的肌肤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他视线。

他深吸了口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把衣服穿好。”

一段时间没见，慕清离真是让他越发头疼了。从前故意闹事找他麻烦时，好歹还是衣冠楚楚地站在他面前，现在却是如此衣衫不整——

慕清离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轻笑道：“我觉得这样凉快，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再说，既然你对男人没兴趣，那我再怎么袒肩露背，对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这些时日下来，慕清离对自家小徒弟真实的模样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说白了，他徒儿实际上就是个正经又严肃的大石头，就像那些一板一眼，死守规矩的老太傅，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叶方丞不乐意的事情，慕清离就更爱做了。

不得不说他小徒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正人君子，他三天两头这么调|戏他，对方都能忍下，当真一点反应都无。除了怀疑对方可能真的不喜欢男人之外，他甚至在怀疑另一种可能性。

比如是不是真的不行之类的，毕竟小徒儿好像对这个评价特别在意。

慕清离想着，故意勾住叶方丞的脖子在他身上轻缓地蹭了几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与呼吸又沉重了些许，像是努力隐忍着什么。

“……慕清离，你！”叶方丞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气急败坏的表情，甚至恨不得马上把他弄走。

“够了。”出声时，才发现他的声音变得如此喑哑。

慕清离满意地笑了，手指在他喉结上像小猫爪子那样挠了挠：“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如外表看起来的那般，心如止水。”

叶方丞拒绝承认自己面对慕清离坐怀而心确实有些乱的事实，他甚至没忍住开始提醒慕清离：“不要做一些会让以后的你后悔的事。”

慕清离本尊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也是他一直严守底线的原因之一。这些记忆在慕清离清醒后也会一并被保留下来，若他真的对他做了什么，就真的成了趁虚而入的混账。

再说，他只是在做任务，他怎么可能……喜欢这总是让他头疼不已的家伙。

慕清离听着他好意的提醒，轻笑道：“我现在不好好折磨你一番，才真的会后悔。”

话落，叶方丞身上的人忽然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耳朵，就像故意想要挑起他的情|欲。他紧握着拳头闭上了眼睛，努力静心，想去忽略他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小动作。

却又忍不住气呼呼地想，慕清离怎能如此熟练？

叶方丞的心跳不自觉变得有些快，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慕清离的触碰，只是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总下意识变得有些慌乱。

像是迷宫里着急想寻找出口的人，却只能无助地横冲直撞。

直到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好似带上几分情|动的软绵的声音：“方丞哥哥，真的不想要了我吗？”

叶方丞蓦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慕清离似笑非笑中又带着得逞意味的视线。

慕清离宛如一个只开撩但不负责灭火的恶徒，不紧不缓地坐起身，居高临下地轻视着他，微笑道：“你输了。”

直到慕清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叶方丞仍独自坐在床上，久久无法回神。

到那一刻，他才清楚情|动与备受折磨的只有他自己，真正能做到静如止水坐怀不乱的，是慕清离。

慕清离真的只是在报复，报复着他从前对他的那些恶劣。

「惨，太惨了。」

终于从屏蔽中被放出来的天书系统，可怜地对着独自面壁思考人生的叶方丞说道。

【闭嘴。】叶方丞的声音里，沉重中透着一丝疲惫的沧桑。

然后又一次感叹自己就不该走这一趟，难怪事情发生了那么久都没人愿意过来。

就慕清离的性子，谁招惹得起？

「哎，既然你都知道大人的个性，那为何当初还要主动找上我，说要救他？」

叶方丞又不说话了。

·

叶方丞就这样，在被慕清离单方面软|禁的情况下与他还算和谐地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十几年的时间，除了每日必须煎熬地遭受着他的各种挑拨和各种挑战底线的事情。

他原以为当初被抓回来，待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之后，元神能量满足度就能达到百分百然后结束这个世界。可不曾想到后来慕清离平步青云，逐渐在朝中替代他爹慕权松的地位，连叶方景都娶了杨慧为后有了孩子，慕清离的元神进度依然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九。

不管他怎么尝试，就是无法达到一百。

这让叶方丞每天都得过着万分纠结的日子，生怕慕清离一时气狠，打算趁他沉睡的当儿一刀将他了结。

进度条不满，他死了不仅慕清离的元神不会被成功回收，他自己还会就此死亡，元神被放逐在下界，也回不去了。

直到这一日，慕清离突然捧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不仅头发有几分散乱，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上那件天蓝色的衣服上面还晕染着大片的血迹。

坐在桌边无聊地看书打发时间的叶方丞吓得从椅子上窜起，眼中的惊恐比重伤的慕清离来得更大：“阿离，你这是怎么回事？！”

从慕清离知道叶方丞要完成任务就必须留在他身边，即使不被限制也不会从他身边逃离后，他很久没再用那些链子拷过他。

看着叶方丞眼中真切的关心，有点头昏脑涨的慕清离也懒得再去思考这份关心真正的意义，直言道：“遇见了四王爷。”

就是那个在逃多年，迟迟未被逮捕回去的叶方闵。

慕清离是在从皇宫回到别院的路上，出城后遇见了将他拦下的叶方闵。对方的眼神看起来很冷漠，甚至对他抱有敌意和恨意，提着刀就朝他砍了过来。

他默默回想着刚才路上发生的惊险一幕，罢了罢手补充道：“没什么，他想杀我，但我把他杀死了。”

这句话倒不是哄骗叶方丞的，好歹也在修真界待了那么久，就算这身体怎么都养不壮，还手还是绰绰有余。就是叶方闵的武艺比他想象中要来得好，而且力气也比他大，即使他最后艰难将他反杀，可身上也挨了不少致命刀伤。

他只是对叶方闵死前瞪着他说的那些话有些疑惑。

“慕清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不该继续活着。”那含着鲜血说出的话语，带着满满的嫉恨。

所以他当年在诞辰宴的猜想没错，叶方闵的人确实是被派来取缔他的性命。

“那你怎么不先去看大夫？”叶方丞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在受伤后第一时间不是去处理，而是直接回来。

回来就算了，还熬了一碗汤？

慕清离的想法永远让人猜不透。

慕清离捧着碗，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响，才轻笑道：“不必了，麻烦。”

说着，他垂了垂眸，看着手里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汤，语气轻飘飘地说：“反正，也差不多了。”

“给你的，你喝吧。”慕清离突然将药碗递给叶方丞。

叶方丞迟疑着接过，却没有马上喝，直到脑内传来天书系统的提示声。

「恭喜，目标元神能量满足度已达百分百，元神碎片开始进行回收。」

他这才大概明白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前平静得不像话的慕清离一眼，然后端起很可能是毒药的药汤喝下。

慕清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乖巧地喝汤的小徒弟，没错过小奶音的提示声，在药汤见底之前忽然伸手把对方的药碗夺走，自己喝下了最后的一大口药汤。

叶方丞眉头一皱，正欲出声询问，却被他勾着脖子靠向自己，旋即与他唇瓣相贴。

他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很好地被慕清离轻轻撬开，含在他嘴里的苦涩汤药就那样渡了过来，以这种方式被他饮下。慕清离并未马上将他放开，而是仰头加深了这个亲吻。

明明想用力把情绪都发泄出来，却又因为身体逐渐消失的力气和越发模糊的意识，使不上力。

直到叶方丞的身体开始传来像是被许多毒蛇在啃噬着内脏的痛苦，天书系统下一句提示的声音才犹犹豫豫地响起。

「任务完成，目标元神收集总进度已达百分之四十四，准备脱离世界。」

和这句话同一时间传来的，还有慕清离那近似飘渺却又万分决绝的声音。

“一世怨仇一世了。”

毒药与伤口的双重痛楚让慕清离意识逐渐下沉，他放开了叶方丞，在彻底结束这一切之前又和他说：“再见，我放过你了。”

也放过他自己。

等下一回再相遇，他会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