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房正明的事情发生突然, 贺商越也有些措手不及。
起因是在万黎。
关于万黎的事,贺商越是没打算让房正明知道的。
但最后房正明不仅知道了,还气病过去了。
贺商越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万黎, 这家伙做事行为往小了说是故意找自己茬给人添堵,往严重些了说, 贺商越觉得他可能是反社会人格。
不过万黎到底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贺商越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么多年来,万黎做的事情只要不太恶心他, 贺商越就不是很愿意跟他接触。
万黎有自己的小品牌, 但里面很多设计都是仿照着Griffin各种款式来的。
这种行为说穿了就是抄袭, 只是服装设计的抄袭很难维权。除非万黎是照模照样搬抄, 打上Griffin的logo, 做了Griffin的盗版, 不然贺商越很难在法律上制裁他。
要说以前见面还能维持亲戚间的情面,演一下兄弟打声招呼,那么在万黎抄袭他的设计后, 贺商越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眼。
对于万黎的转变,贺商越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随着年纪的递增, 万黎所做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偏激,只是在长辈面前, 他很能装, 装着孝顺懂事,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而且在众人能看到的对方,万黎没闯过什么大祸。小情况是有, 但他的父母能够帮忙善后——大人纵容,又没有过度出格,因此贺商越也不好插手管什么。
本就不是他的事,他不必要多管闲事,万一还因此伤了房正明的心,实在没有必要。
他私下跟万黎的接触不多,每次万黎有事找他,贺商越都会拒绝。
直到万黎找上了陶洛清的麻烦。
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贺商越都模糊了,只是现在再想,他一定是当时就很在意陶洛清的,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费了不少心思去搞万黎。
贺商越不查万黎是没有兴趣,认真花时间下去查了,差点没被自己查出的东西吓到。
万黎应该不至于去吸丨毒,但持有毒丨品不说,还为他人提供吸丨毒场所,甚至有引诱他人吸丨毒的怀疑——贺商越知道他坏,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坏。
这些罪名要压下去,万黎不在牢里待个七八年都没可能出来。
贺商越为警方提供了这些线索,不料万黎更机灵,提前知道了风声,跑到国外避难去了。
这一避就是大半年,直到前几天终于偷偷回来。
贺商越对这件事的关注没那么及时了,毕竟现在追老婆更要紧,但警方动作快,万黎回来后,是在朋友家门口被抓的。
贺商越是重要的线索提供者,这件事警方通知了他。贺商越还想着要瞒住房正明,千万不能让他给知道了,但另一边,万黎的父母却早就找到了他,见他不在,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房正明说了。
房正明当场就不行,被气得进了医院。
万黎的父母找他不是算账。警方将贺商越的信息保护很好,不可能透露出去。他们来找贺商越,是希望贺商越帮忙想想办法,让万黎免去牢狱之灾。
贺商越去医院看房正明的时候,万黎的父母就在病房内。
本还安静,但一见他就立刻开始鬼哭狼嚎,什么叫他想想办法吧,不能亲眼看着万黎去坐牢啊,他要是去坐牢,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贺商越觉得万黎会这样,离不开这对父母的功劳。
贺商越没说太难听的话,只说他没办法,兜不住。
万黎父母不依不挠,非要在病房说这件事,他们认定了贺商越有办法,贺商越人脉广路数多,一定能将万黎救出来。
房正明本来就状态不好,他们这样吵吵嚷嚷,差点再直接昏过去。
最后这件事闹得贺成业都来了。
贺成业没帮万黎说话。他信佛之后相信因果轮回那一套,来了也只是说,这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万黎做错了,就应该为自己做的孽赎罪,要他们接受现实。
场面因此很是混乱,贺商越被万黎母亲来回拉扯好几遍,还不能还手,又窝火又无语。
护士过来要他们安静,不然就报警了,这才终于有了点效果,安静下来了。
房正明的妹妹早些年前因病去世,他将万黎母亲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也一直对万黎疼爱。
万黎在房正明面前很能伪装,因此老人家知道万黎偶尔有些事情会惹贺商越不爽,但看万黎在自己面前孝顺听话,总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老人家能接受的范围,房正明去年还病了一场,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后,承受不住,直接就倒下了。
贺商越一边应付万黎快疯了的父母,一边照顾房正明,晚上才没去陶洛清那边。
直到第二天,贺商越的态度依旧强硬,万黎父母不接受也得接受这样的现实。
而房正明的情况好了许多,贺商越稍稍放了些心,晚上的时候终于得空给陶洛清打了电话。
贺商越没告诉房正明这件事跟自己有关,他不想再刺激房正明。
好在房正明难过归难过,这事上还是清醒的。
万黎的母亲来求他,他也只是说,这些事万黎的确错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也是在毁人家庭,怎么还能叫贺商越帮忙。贺商越人脉再广,生意都是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去搭上这种事情。
于是到后来,话题一度歪成了房正明就是偏心贺商越,不顾万黎死活。
这实在将房正明气得够呛。
贺商越忍了两天,也到了忍耐极限。叫人将万黎父母赶了出去,还在门口排了人,不允许他们再进来打扰房正明休息。
短短两天,房正明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贺商越感觉有些对不起房正明,但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他给房正明喂饭时,房正明还是难以相信地喃喃自语着:“……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贺商越跟房正明看到的万黎根本不是同一个,只好安慰安慰:“有些人长大就变了。”
房正明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就是到了这种年纪,一件事能引起整个人生的所有回忆。家人的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让他悲伤过度,精神状态不太好,因此医生建议多观察几天。
*
万黎现在被抓了,但结果如何短时间内还不会出来,至少要等段时间。
贺商越去接陶洛清的时候将这件事先跟他说了。
时间过去太久,陶洛清都快忘记有万黎这么一个人了。
而当贺商越说到跟万黎厮混在一起的不少人是一些模特时,陶洛清更是后怕阵阵——万黎之前找他帮忙做过模特,当时在现场他见过不少模特。
那会儿他就觉得一些模特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很像瘾君子,只是他不确定,还以为是为了配合服装风格。
这吓到了陶洛清,回忆起几个模特混在一起抽烟时,还问陶洛清抽不抽。现在想,还好自己离得远,现在是不是真的烟都不确定了。
“……当时要不是他对我做了那种事,只看他外貌,完全看不出他是这种人啊。”
所以从最初开始就叫你离他远一些啊——贺商越忍住了没有说这种屁话,只在心里想想。
“……那他接下去会怎么样,会被判刑吗?”
“判刑是一定的,这些罪名不轻。”贺商越道,“不过判多少就不知道了,他父母还在想方设法要将他捞出来,估计是想往精神问题那边靠吧。”
陶洛清皱眉:“……他真的有精神问题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他从小就正常又不正常的。他怕狗,因为被狗咬过,所以见狗就逃。但喜欢虐小猫,还会节肢小麻雀之类,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这么听哪里都很有问题:“……我觉得他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我觉得他是有问题的,但他的家长觉得这些行为很正常。”贺商越道,“而且我看他不像有任何反思后悔的模样,据说被抓住时还打了警丨察,估计结果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那房伯伯是不是很伤心?”
“当然伤心,被闹了两天,今天可算是消停了。”贺商越叹声气,“其实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就是人的精神不太好。他喜欢你,你去看看他,说不定他精神还能好些。”
“嗯。”
陶洛清点了点头。房正明的事上他绝不会找理由推辞,因为这是帮过他许多的人。
房正明的状态今天好了不少。
事情已经发生三天,不接受都得接受了。
贺成业也在病房里,今天他们的交谈倒是没起任何冲突,贺成业又是说着那些佛法道理,劝房正明想开点,一切都有因果,是避不开的,只有面对。
陶洛清以为就是来看房正明,结果再次看到贺商越的父亲,还怪紧张。
不过房正明看到陶洛清过来,脸色好了许多:“……小陶,你怎么来了?”
陶洛清站直了:“……房伯伯,你还好吗,听说你在医院,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陶洛清没有空手来,拎着一个水果篮子。
“我今天好多了,你坐,快坐吧。”
贺商越捏住陶洛清,对着贺成业喊了一声:“爸。”
陶洛清跟着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叔叔好。”
贺成业点点头,他注意到了贺商越的行为,一眼就能看透两个人的关系。
随后贺商越殷勤地帮陶洛清推椅子,让他坐下了,自己则是先靠着椅子站在他旁边。
这个动作更加证实了贺成业的猜测,不过他没说什么。
他不太管贺商越,更不会干涉贺商越的恋爱自由。
谈恋爱找对象么,肯定还是要找自己喜欢的。他早就不追求名利,贺商越的对象只要是个品性端正的人,贺成业就不会说什么。
房正明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小眼神,问:“小陶,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好久都没有去看我了。”
贺商越帮他回答:“就是在忙工作,以后会常去看你的。”
“我又不是问你。”
贺商越的手搭上陶洛清肩膀,直接说了出来:“外公,我们交往很久了。”
房正明一怔。
陶洛清也睁大了眼,贺商越这家伙,怎么能随心所欲就将这种话说出来。
只有贺成业淡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本就是打算要说的,没料想发生了万黎的事。”贺商越道,“今天过来了,就想顺便将这件事情也说了。”
但这大概是几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房正明本来还有点强颜欢笑,听到这件事情后,整张脸都慢慢舒缓开了。
“……这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房正明笑着,“你这混小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陶洛清恨不得掐死贺商越。
当着房正明面他没办法,还有贺商越的父亲也在场,陶洛清眼神不知该往哪里落——谁知这样的场合贺商越都不放过,会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贺商越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将陶洛清的手拉到自己掌心后,任着陶洛清用指甲蹂丨躏自己的掌心。
贺商越开口非常自然,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们在一起挺久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说出来。这几天是打算说的,结果万黎又出了事。”
房正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陶洛清避开不是,不避又心虚,充满慈爱的长辈目光其实让他心里温暖,于是更觉得贺商越极度可恶。
“……唉,万黎的事情,的确是我没想到啊。”房正明叹了声气,“我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假的,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说变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是变成了这样,他只是一直隐藏着自己,现在暴露出来罢了。”贺成业接道,“别再多想了,这是他自己该承受的。”
“算了,的确是不想好,说多了也只是增加难过。”房正明看向他们,“还是跟我说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吧。”
贺商越又要抢答。
被房正明制止:“你就别说了,让我听小陶说。”
陶洛清觉得那还是让贺商越来说比较好,他现在开口可能只想把贺商越臭骂一顿。
陶洛清说不好什么话,太突然了,贺商越根本就没跟他商量过这件事。
只能保持面上的平静不崩,挤着笑说:“……房伯伯,还是下次再说这些事吧。”
“害羞了?”房正明没有强迫他,“那好,就下次再告诉我吧,以后多多来看我,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你现在住哪里了?搬新地方了?”
“……嗯,不过也没有很远,还是挺近的。”
“那是时候搬回来了。”房正明道,“原先你住的那屋我一直留着,没有租出去。”
陶洛清莫名很感动,房正明一直都对他很好。
这么好的房正明,怎么唯一的外孙会是那么气人的东西。
陶洛清没能拒绝,顺着应了:“……嗯,好。”
贺成业没有多坐,他们来了不久后,他就先走了。
贺商越跟陶洛清陪了房正明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才回去。
房正明还舍不得:“你要走自己走,让小陶留下来陪陪我。”
当时陶洛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贺商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把他怀孕的事情给说出来——要真这样,他原地按死贺商越一了百了。
好在没有,贺商越好好说道:“洛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明天我再带他来看你,或者晚上我们再来,行吗?”
房正明一想也是,陶洛清好久没来看他,一定也忙。
他道:“那你们晚上再来看我啊,陪我吃晚饭,医院不是老年人能待的地方,老年人待在这里会特别难过。”
“好,我们晚上再过来,陪你吃晚饭。”
*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还没上车,陶洛清就抡起拳头打人——真的打,一拳抡在贺商越脸上,贺商越毫无防备,被他打退了好几步。
门口走来过去的人不少,还有一个保安,看到这幕都以为这两人是要打架。
保安过去:“这里不可以打架啊。”
贺商越忙道:“没事没事,这是我老婆,跟我闹脾气罢了。”
然后拉着陶洛清走了。
陶洛清已经知道贺商越这家伙没救了,也不想跟他争执,所以刚才直接给了那么一拳。
走到车边上时,贺商越想说点软和的话:“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么说,但你看我外公听到后多高兴,这两天他就没笑过,今天你来,他第一次笑了。”
贺商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就是看在房正明面子上,才只给了贺商越一拳。
陶洛清语气凶凶:“滚去开车。”
贺商越立刻解锁,打开车门:“别生气了,上车吧。”
陶洛清哼着坐了进去。
现在陶洛清脾气大了,不像以前那样腼腆内向说个话还会脸红,竟然都会动手了。
但贺商越没有意见,他觉得这样生气勃勃的陶洛清也很好,同样招人喜欢。
开车送陶洛清回去,贺商越仗着陶洛清不敢在车上跟自己动手,说道:“刚才那样算家暴了,是家暴了吧,你刚才家暴了我吧。”
“停车!”
贺商越连忙住嘴。
肚子里有种就是不一样,贺商越不敢惹。
贺商越先送陶洛清去吃饭,吃过了饭后,两个人去了趟超市。
晚上要再去医院看房正明,陶洛清想做点东西给房正明带去——他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但贺商越难缠,非要跟着他一起。
这趟购物也不轻松,贺商越推着购物车,陶洛清在看蔬菜的时候接到了陈字语的电话。
自从节目结束后,两个人的联系仅限微信交流及朋友圈点赞,打电话的次数寥寥。
陶洛清一般默认需要打电话的事相对是比较重要的事。
他接了起来:“喂?”
“洛清啊,是我。”陈字语道,“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陶洛清应道,“有什么事情吗?”
贺商越已经贴到了陶洛清身边,陶洛清使劲推着这个烦人的家伙。
“是有关工作的事。之前的儿童节目不是挺成功的吗,我家人已经不逼着我非做什么了。接下去我有些新尝试,但是找不到人商量啊。”陈字语道,“这两天刚好在A市,你今晚有空吗,陪我吃饭吧,顺便给我参谋参谋。”
“不好意思,我今晚没空。”
“那明晚也可以。”
“……明晚吗?”
“这边不是新开了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吗,一起去试试吗?”
听到火锅陶洛清就犹豫了。
他想吃火锅很久很久很久了,但夏天热,吃火锅更容易上火,他一直忍耐着。可陈字语说的那家火锅店他能猜到,在网上人气很高,上个月才开到A市。
陈字语一提,他忍耐不住,顺着就答应:“好啊,那明晚见吧。”
挂了电话,贺商越在旁酸不溜丢地问:“是谁啊?”
“同学。”
“找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的话找我做什么。”
在外面贺商越不好刨根问底,但他心里是非常在意的。
回去后,陶洛清说要睡午觉,回了房间。
贺商越又不能打扰陶洛清睡觉,介意的问题咽回肚子里,他去上班了。
下班后他再来接陶洛清时,陶洛清已经在准备给房正明带去的晚餐了。
贺商越进出这里已经像进出自己家一样随意,陶洛清见怪不怪,也不想跟贺商越计较。
见他进来,只说:“再等一会儿吧,还有一道菜没做,煲的汤也还需要点时间。”
贺商越被陶洛清的背影吸引,脚步不自觉地朝着厨房过去,然后从后抱住了他。
贺商越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样真像我老婆。”
被贺商越抱住的时候陶洛清差点切到手,手里的动作停了停,陶洛清道:“松手。”
“不松。”贺商越黏着人不肯放开,“做我老婆不好吗。”
陶洛清没理他。
贺商越得寸进尺,抱着人不松手,喊着:“老婆。”
陶洛清依旧没理。
贺商越更得寸进尺:“你什么时候再做甜品给我吃,我很想吃你做的蛋糕。”
陶洛清举起了手里的菜刀,锋利的刀刃被举起那刻在灯光照射下闪出一道阴森的光。
陶洛清冷冷地:“松手。”
贺商越感觉要不松手,这把刀很快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不能惹手里有刀的老婆生气。
“好的。”贺商越乖乖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