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贺商越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陶洛清手上。
“我真心希望, 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们能从另一种意义上重新开始。”夏日的月色明亮温柔, 洒在贺商越认真的脸上, “我保证, 以后都会尊重你, 会保护你。也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我们能一起组成一个很幸福的家,给我这个机会吧, 好不好?”
又是家。
陶洛清最受不了有关“家”的诱惑。
他怀疑贺商越是故意的, 存心拿这件事来诱惑他。可转念一想,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深藏在心里的想法, 贺商越又怎么会知道呢。
面对贺商越的问题, 他并非完全没有准备。
毕竟贺商越离开前说了那样的话,不论他会准备做什么, 陶洛清起码清楚他怀着的目的是哪个。
可他该怎么回答贺商越的问题, 陶洛清不知道。
他现在觉得这个场景就是犯规的。
当初为什么会对贺商越一见钟情, 就是这样的场景之下,风度翩翩的贺商越叫他挪不开眼——现在又再次置身于这个场景之中, 月色轻柔, 贺商越还说着好听的情话, 这些条件本就在对他的选择造成影响,更不用说他的内心从几天前就犹豫不决着。
真的可以吗。
如果他愿意,一切就能重新开始吗。
贺商越说选择权在他手上,就真的是在他手上了吗。
贺商越这一次会喜欢自己多久, 能对自己好多久呢。
太多种复杂的情绪加在一起,他很想冲动,但最后理智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因为他不能冲动,他从来没有能够冲动的底气。
视线其实有些模糊了,但陶洛清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他问:“……你希望,我们能组成一个家?”
贺商越吃不准陶洛清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对,一个家,就像我上回说的那样,我们一家四口,再加一只鸭子。你要觉得我现在那套房子不错,我们就继续住那里,你要觉得不好,我们就换套新房子。”
“……那这个家,你准备有多久?”
贺商越对这个问题不陌生。
相类似的,上回陶洛清也问过。
不管哪次,本质都是对自己还抱有怀疑,并没有完全信任。
言语上的回答他已经说过很多,如果先前所有都不能让陶洛清相信,这次也一样。
原本是想等进了酒店内再将戒指拿出来的,但看现在这情况是得提前了。
贺商越没有想很久,觉得该这样做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小绒盒,打开来,里面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出一些细芒。
陶洛清自然看清了这是枚戒指。
贺商越说道:“上回你也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当时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我说的永远就是永远,不会变就是不会变。可惜到最后也没有其他别出心裁的方式,依旧是这样老土的方法……我是认真的,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想跟你组成一个家。”
戒指拿出来,这些话说出来,怎么都像是求婚的场合了。
可再看看他们之间的样子,又不太像。
戒指都只是贺商越用来证明自己的道具罢了。
——关键是,陶洛清对这些毫无反应。
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声响了。
难道是陶洛清不喜欢这种方式?贺商越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戒指这种东西给人的感觉太正式了吧,是不是给陶洛清造成压力了?可自己并不是想要给他压力,他能想到的最好证明,就只剩下戒指了。
“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就是想证明,后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想跟你组成一个家,想让你做我老婆,想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贺商越不安地等着陶洛清的回应。
到这一步,自己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出去了,要陶洛清还不愿意,剩下的办法也就只有一个死缠烂打了。
贺商越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希望这回老天能站他这边,就这么一次,至少让陶洛清觉得感动,然后肯答应他。
贺商越希望陶洛清能答应,也做好了陶洛清不答应的准备——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等陶洛清再抬起眼时,竟哭得满脸是泪。
忘记了,他的心上人是个小哭包来着。
但现在哭的,也不像是被感动到,而是真心实意哭惨的模样。
贺商越立刻慌了,反省自己的话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好的怎么就让陶洛清哭成这样了。
戒指都收了起来,贺商越难得这样无措:“……你别哭,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还是我这次又做错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陶洛清哭得停不下来。
最初他是想忍住的,所以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可贺商越一说,他就感觉忍不住,哭得更凶了。
一抽一抽地说道:“……你以前,是真的不喜欢我……”
这句话让贺商越愣了愣。
难道陶洛清是为了这个哭的?就为自己以前不喜欢他,所哭成这样了?
这叫贺商越怎么哄,以前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他自己也是恨不得能改写过去的人。
总之这么哭不行,陶洛清还怀着孩子,贺商越生怕他这样哭身体会出事。
他只能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哭了好不好?”
结果就是陶洛清哭更凶了。
可是陶洛清也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去想以前的事情。但贺商越现在说的话,做的这么多事,一件一桩都在努力向自己表达着他的真心他的坚定,陶洛清很难不对比过去。
贺商越喜欢自己的时候能做这些,那他以前到底是有多讨厌自己——就算没有讨厌,那他是有多不喜欢自己,才能像那样不爱搭理自己,态度又傲又恶劣。
想到他就哭得不行。
陶洛清忘记自己的肚子,想蹲下去时发现连蹲下都做不到,更难过了,一下坐到地上,哭更伤心了。
贺商越手忙脚乱。
这跟他设想过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他没想到陶洛清会哭成这样,都坐地上去了。贺商越想扶他起来,没有成功,只好蹲着哄他。
陶洛清哭得伤心却也没有不让他抱,贺商越将人抱进自己怀里,顺着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陶洛清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大哭过后额头都有些晕晕的,他靠在贺商越肩上,软绵绵地问:“……你以后,真的会对我好吗?”
贺商越也已经坐在了地上,将陶洛清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哄着。
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我保证,一定对你好。”
陶洛清一抽一抽地问:“……那你要是对我不好了怎么办?”
贺商越学乖了:“没有这个假设,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不会对你不好的。”
但陶洛清还记着以前的事:“……你以前就对我很不好。”
这笔旧账怕是过不去了,贺商越头疼,只希望以后陶洛清能少翻翻:“那以后我成千百倍地对你好,好到你愿意放下以前那些事。”
“……要是你没做到呢?”
“那你就跟我外公去告状,让他打死我。”
陶洛清终于笑了下,这种话怎么都不像是贺商越会说的。
大哭一顿冷静后,陶洛清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抱住了贺商越的脖子没有松开。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以后会不会后悔,可现在所处的场景以及贺商越做错的一切都让他很难再说出拒绝。
主要是这样的场景犯了规,他曾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心动过一次,如今在甜言蜜语中同样心动了第二次。
陶洛清道:“……这样也还是不行,你得给我一些保证。”
“什么保证?”贺商越想写保证书的双手早就摩拳擦掌。
“……不管将来怎么样,孩子都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贺商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陶洛清竟然只要孩子,竟然是怕自己跟他抢孩子。
贺商越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陶洛清,其实他对孩子从未有过多余想法,只是因为怀了自己孩子的是他,所以他才会对这两个孩子充满期待。
他喜欢的只是陶洛清,孩子不过锦上添花。
贺商越确信自己不会跟陶洛清分开,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会答应——哪怕现在陶洛清要说,把半个公司给他,贺商越都会答应。
“好,我答应你。”
*
其实那晚贺商越准备了不少。
他将酒店一层包了下来,准备了一场无比浪漫的烛光晚餐,还有许多要送给陶洛清的礼物。戒指本来是该在烛光晚餐时拿出来的,贺商越想的要是在迷宫这里失败了,那就到吃饭这步再接再厉。
结果准备的礼物一样都没有送出去,除了迷宫这边,其他的场景都白布置了。
他们在迷宫这边坐了许久,沾了半身灰土。陶洛清又一顿哭,蹭得贺商越衣服上全是眼泪。
等到陶洛清终于不哭,贺商越就抱着老婆回家了——回的还是陶洛清那边。
晚上给哭唧唧的老婆煮了一碗面。
那晚什么都没做。
大哭还是很耗费精神的,陶洛清哭完就很累,到家洗了个澡,吃完面后就去睡了。
贺商越则是担心他这么哭过对身体不好,怕陶洛清肚子疼或哪里不舒服,整晚都提着心,几乎没怎么休息。
所幸陶洛清没事,一晚睡得都挺好。
第二天贺商越没打算去上班,就想在陶洛清身边陪着他。
他先起床,准备去买早餐。
还想着不要吵醒陶洛清,让他继续睡,结果他才坐起来,衣角就被陶洛清拉住了。
贺商越没回头,开始以为是自己错觉,但很快陶洛清的双手环了上来,像小猫似的,在他后背蹭了蹭。
都不需要说一句话,贺商越就已经心动得不行。
陶洛清贴着贺商越后背,一直没说话,但也环着不让他走。
贺商越受不了,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撒娇吗,未免可爱过头了。
他拍拍陶洛清的手:“我去给你买早餐。”
陶洛清没松,声音哑哑的:“我不饿,我不想吃,你先不要走。”
贺商越在不能让陶洛清饿肚子跟不能离开陶洛清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又缩回床上抱着陶洛清躺下了。
昨晚陶洛清睡得早,并没有对贺商越做过黏人举动。
但现在他蹭到了贺商越怀里,主动枕在他胸膛,声音明显是没睡醒:“……感觉好不真实。”
这点不说陶洛清,贺商越也是。
他其实要比陶洛清更不确定,因为这次的选择决定权都在陶洛清手上,前一晚看似没事和好了,但陶洛清要睡一觉醒来就反悔不干了,贺商越也没办法。
现在陶洛清主动黏他了,贴在他怀里不让他走,贺商越感觉这样的陶洛清可爱乖得不行,一面心动一面希望陶洛清以后能天天这样,他很喜欢陶洛清跟自己撒娇。
没忍住亲了亲陶洛清额头,贺商越开口肉麻:“宝贝。”
谁知陶洛清这回应他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嗯?”
贺商越瞬间有种被击中心脏的感觉,抱着怀里的人,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好。
他只再亲了亲陶洛清的额头,说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陶洛清刚才是凭着本能起来拽住贺商越的。
他睡挺熟,可贺商越起来时,一下睁开了眼睛。
脑子还没清楚身体已经有了动作,环住了贺商越不肯让他走。
现在又安稳下来,贺商越也没动,陶洛清厚重的眼皮压下就睁不开,很快睡了过去。
回笼觉睡得不长,大概只再过了一个多小时,陶洛清就醒了。
贺商越没睡,半躺在床上看手机,见陶洛清醒了,问:“醒了,饿不饿?”
这回是完全睡醒的清醒,先前拉住贺商越不让他走的事都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陶洛清伸了个懒腰:“……嗯,有点。”
“去刷牙洗脸,然后我去给你买早餐。”
陶洛清看着贺商越,点点头:“……嗯,好。”
跟之前一样,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陶洛清去刷牙的时候才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挤牙膏的手顿了顿,他将手举到站在旁边的贺商越面前:“……这是你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你睡着的时候。”
“可是我……”
“可是你都答应我了,戒指自然是要戴上去的。”
贺商越帮陶洛清挤上了牙膏,再给自己挤牙膏,一脸淡定地刷牙。
陶洛清总觉得这步骤哪里不对,但看贺商越样子又好像完全没问题。
最后无奈笑了笑,算了,贺商越就是贺商越,说再多甜言蜜语,做事情该是什么风格就还是什么风格,这家伙是不会变的。
时间不早不晚,吃了勉强还能算成早餐的早餐后,贺商越道:“搬到我那里去吧。”
陶洛清一听就先拒绝:“不要。”
贺商越不解:“为什么不要?谁家夫妻分开住的?”
听听,昨晚还在“给我个机会”,今天早上就是“夫妻”了,在贺商越那里,他们的进展可能是坐火箭前进的。
不过陶洛清对这点没有介意,他们之间的情况特殊,孩子都四个月了,的确不适用普通恋人循序渐进那一套。
“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要搬来搬去也太麻烦了,我现在不想麻烦。”
“你放心,不会让你累的,找个专业搬家公司就好了。”贺商越道,“这件事交给我。”
陶洛清却道:“那也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
“房伯伯还在你那里,现在就要让他知道我怀孕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