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今天吃糖了吗(八十六)
书房里只有摆钟的滴答声。
顾父低头看了下, 问她:“你从哪里找到的?”
顾母浅浅一笑,“我翻了你的书房。”
她示意顾父再靠近点,“你瞧瞧, 这上面还刻着傅柔的名字。”
顾父再看了眼, 说:“是她的戒指没错。”
丈夫亲口承认这是他初恋女友的戒指,顾母也没什么话好问的,她拉过顾父的手, 将戒指放在他的手心上,“还给你。”
“卿卿——”
“别叫得这么亲热。”
顾父抓着她的手不放,一边说:“我一次都没有戴过, 只是放在那里。”
顾母叹口气,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而且就算他曾经戴过, 她也不会知道的。
顾父努力地辩白,“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解释太过苍白。
顾母的眼圈微微泛红,她极力忍住, 却还是难掩哀伤,“留着她的东西当念想不说,对她的儿子也是照顾有加,只有我们母子不招你待见, 这么多年, 真是难为你了。”
她不得不承认, 她的丈夫心里一直都有别的女人。
可是她绝不是任人欺凌的柔弱女子,顾母心头的恨又涌了上来, “你心中愧疚, 想要照顾她的儿子, 我也能理解, 可是你不应该对她的儿子太好了,倒让我想起了许多跟她有关的事情。”
其中一件,是顾母从来都不敢主动回忆的往事。
顾母不顾一切地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朝我开枪?”
那时候她太年轻,对人性还存有几分信任,一次酒会上碰到傅柔,她没有搭理,对方却将她堵在阳台,要跟她打个赌,看看谁才是该退出的那一个。
她赌了。
然后她输了。
顾父闻言,登时怔住:“你没忘?”
顾母失声一笑:“我是身上中了枪,昏迷了几天,又没有失忆。”
顾父想到那天的情景,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只是想让你放下手里的刀,当时傅柔浑身是血,担心你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看到丈夫现在的反应,顾母心里的疑问有了答案。
她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然后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两个也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了,阿深和糯糯的感情还不错,往后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你心中仍然有她,我们的婚姻就到此为止吧。”
终于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顾母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结婚这么久了,顾母是第一次说出离婚的话。
她不是把离婚挂在嘴上的女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想放弃,她从未想过要结束这段婚姻,但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顾父脸上的表情一下变了,开始慌了些,“卿卿……”
“不得不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她的神情略微迷茫,喃喃自语道。
嫁给这个男人,她得到了些什么,她的那些付出究竟是否值得。
顾母转过脸来,看着顾父,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嫁给你。”
顾父彻底被这句话击溃,抓住顾母的双臂,“不许你这样说。”
顾母看到他手上的白金婚戒,上面只有点碎钻装饰,灯光下,碎钻反射的点点光芒,看起来刺眼极了,她想将顾父手上的戒指拔下来,“你不配带着它。”
夫妇两个因为争夺婚戒,身体接触多了些,顾母不停踢打,顾父用了点力气,将顾母压在沙发上。
“把戒指摘下来。”她动弹不得,愤怒地看向顾父。
顾父没有动作。
书房里只有顾母稍微急促的呼吸,顾父还是一声不吭。
顾母挣扎未果,冷声道:“放开。”
顾父压在她身上,异常沉默地盯着她看。
顾母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去,她咬紧嘴唇,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另一只手在靠垫后摸索,掏出一把□□。
顾父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好像早已预料到会有今天一样。
尘埃落定,一切走到终结。
“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吗?”
“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还要对她的儿子那么好?”
“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
顾母不停地追问,哭得不能自己。
顾父伸手替她擦擦眼泪,“我从来没有拿你跟她比较,一次都没有,卿卿……”
顾母用力摇头,“不许你这么叫我,永远都不许你这么叫我。”
她永远都忘不掉,她的丈夫朝她开出的那一枪。
“你负了我,我就一定要报复回来。”
“知道你不爱我,我反而轻松了。”
顾母狠狠抹掉眼泪,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这一枪是还给你的。”
她扣下扳机,子弹飞出枪膛,钻入顾父的胸口,金属物体穿过血肉之躯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父也不闪躲,任子弹穿透自己的身体,胸前炸开一朵血花,他伸手牵住顾母的手,轻声唤她的名字,“卿卿。”
枪声结束后,顾母似乎有些清醒了。
她泪眼朦胧,看到顾父胸口涌出的鲜血,顾母想要用手堵住,可是怎么用力,还是挡不住鲜血从她的指缝涌出,弄得她满身都是。
手里的枪身很烫,顾母意识到自己真的上了子弹,对准丈夫的心脏,开了枪。
她慌了神,怎么都堵不住源源不断流出的血,眼泪滚滚落下,“我、我该怎么办?”
“卿卿,别慌……”
顾父笑了笑,忍着痛,抬起手,用衣袖将她哭花的脸擦了擦。
顾父一贯严肃板正的脸上,流露出了罕见的柔情,顾母和他的视线对上,登时愣住了。
如果顾父受了伤,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或者是愤恨不已,她心里只会感到痛,可是顾父用这种眼神看着她,顾母说不出话来,难道她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顾父将她垂落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道:“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胆小的小姑娘。”
他有很多话,想要说给他的妻子听,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但是他说不出口。
顾父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试图抢过她手里的枪。
顾母察觉到顾父的动作,甩开他的手,“你还想骗我。”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她将手里的枪握得更紧。
心里空荡荡的。
顾父没能抢下顾母手里的枪,他的脸上才露出点紧张来:“卿卿,快放下枪,小心伤到你自己。”
他一说话,口中就喷出了血水,身体渐渐支撑不住,栽倒在了沙发上。
顾母坐起来身,看着他在沙发上挣扎,就好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突然泪流满面,“如果你死了,我就给你陪葬。”
她拿着枪,冲出了书房。
“卿卿——”
顾父喊了她一声,顾母头也不回,
他缓口气,让自己立刻冷静下来,现在的他不能慌神,妻子现在的状态,非常需要他的安抚,感觉有了点余力后,他努力撑起身体,追了出去。
顾母穿着双高跟鞋飞速跑下楼,她的鞋跟很细,下楼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的,但她还是比受伤的顾父速度快一些。
顾父追到花园里,头就晕了起来,靠在灯柱上,还想缓缓再接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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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来的时候,温宛和顾偕深在书房门口撞到的那一幕,应该是顾父和顾母起了点小争执。
谁想他们竟然会在书房吵这么长的时间,可见事情不小。
温宛一向跟顾偕深不吵架的,顾偕深性子再冷,还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温宛生气或者难过,他只有两个举动,哭或者躲起来。
他们两个没架可吵,所以他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是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最亲的人。
枪声响起时,温宛还没睡着,他听到声音是从书房那边传来的,他听不出来这是枪声,以为是花盆或者别的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
温宛有些不放心,就下楼看看。
楼下的小花园里,有一条石子路,两旁是蔷薇花丛。
寒气很重,温宛将帽子戴上,远远看到书房二楼的小窗亮着灯,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顾母跑出来的时候,穿着单薄,连外套都没披上,温宛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没看到她在哪里,顾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雾中。
顾父追到小花园就没了力气,剧烈奔跑过后,伤口的出血速度更快,他扶着灯柱,歪倒在蔷薇花丛旁边。
温宛看到个黑影,走近一看,发现原来是顾父,他靠着灯柱坐下地上,用力喘息,表情有些痛苦。
顾父一向都是严肃板正的,穿着笔挺的制服,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更别说狼狈不堪。
花园的光线有些暗,温宛还是看到了,顾父的前胸被子弹打穿。
他不知道两个人吵架,竟然可以吵到这么严重。
顾父看到是他,让温宛靠过去。
他在休克前,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跟温宛说:“悄悄地把她带回来,她手里有枪,小心别吓到她。”
顾父每说一个字,就得喘几口气,血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了小溪。
温宛只能点点头。
很奇怪,按说家里的佣人不少,却没有人出来阻止,好像除了温宛听到声音,别的人都睡得很沉,
温宛看了下顾父的情况,起身沿着顾母离开的路线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