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姐,你怎么回来了?!”
喻诗灵看着门口突如其来出现的白衣少女,吓得手中的药都差点没拿住,下意识的就将身体往旁边侧了侧,将额头受伤的小姑娘挡在身后。
“父亲他们走大路,我一人先回来了。”
喻思弋将表喻诗灵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面色虽未变,心中却有些不安,抬步往桌边走来。
冯珂也颇为纠结,心知若被侄女看到小简面上伤痕,必定又要发怒,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喻思弋已经将喻诗灵拉开,目光落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人身上,唇角方才勾起,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鲜红的血痂映着白皙的肌肤,如此红白分明的色彩让喻思弋想起这一世二人初见那一夜,她的小姑娘也是这样,被人打的浑身是伤,那时她还可以告诉自己,是她不在小孩儿身边,才会让这些事发生。
但如今她已经将人养在身边,却还是让人被欺负,终究是她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阿简受伤…
喻思弋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仿佛入魔了一般,手指在青翎剑刀鞘上划过,心中升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她体内金凰也受到她情绪影响,暴躁、愤怒,只等她一句允许,便能马上冲出身体。
神兽威压不知不觉被释放,整个屋中的人皆被金凰的气势震慑,就连冯珂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不用说修为那么低的喻诗灵了。
因有麒麟庇身,简随心倒未受太大影响,但她确实低估了自己在喻思弋心中的地位。
“师尊…”
小孩儿软绵绵的声音在这冷肃氛围中响起,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抹阳光,飘飘洒洒落在喻思弋心上,就这样平息了她心中的滔天怒火,方才收也收不住的杀意,也戛然消失。
喻思弋忽然笑了笑,温柔中透了点清冷,一幅慵懒冷淡模样却美的勾人魂魄,与刚刚那个控制不住怒火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笑容很熟悉,一下就勾起了简随心的回忆,在前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中,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样的笑容。
那时她初进灵虚山,身上魔气甚重,这山里的灵狐却一点都不怕她,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脚下跑,有几个调皮的小狐狸还挂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这些狐狸亲人,瞧着又可爱,她也十分喜欢,方才从胸口放下一只,挂在背上的那只又钻进了怀中,一来二去,身上的狐狸竟越来越多了,她随手捞起一只,按在怀中揉了揉,甫一抬眼,便见喻思弋靠在竹屋门口,嘴角含笑、面若春风的望着自己。
那似乎,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只那一眼,便在简随心心中刻下了永生都难以磨灭的印记,生生让她记了两世都忘不掉。
喻思弋弯下身子突然凑近,将简随心从回忆拉回现实,她方才回过神,便听到耳边轻飘飘的传来一句话,叫她面红耳热,心绪全乱。
“这些日子,可有想师尊?”
还以为她会问自己伤口的事,没想到居然问这个…小姑娘脸色微微泛红,不敢答话,一对明眸怯生生的往前看了一眼,正好与喻思弋那盈盈含笑的目光相碰,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想么?”喻思弋挑了挑眉,面上露出几分失落,又往前凑了些,叹息般的说道,“阿简你说,我这小徒弟,是不是白养了?”
这样说话的喻思弋,简随心从未见过,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红着脸反应过来,视线左右摇摆不知该看在哪里,她正想摇头替自己辩驳,又听到耳边传来一句“阿简”,那声音娓娓动听,似水如歌,不像喻思弋偏偏又是喻思弋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喻思弋嘴中说出,就像是情人间的歌谣,将简随心迷的晕头转向,一瞬间什么心里话都交代了,
“没、没有白养…我也想师尊的…”
怎么能不想呢?这一世的喻思弋,满足了她对情人的所有幻想,一日一日的相处,她终究还是沦陷了进去。
亦或是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惨烈,至少还未惨烈到能够让她放弃曾经追逐一生的温暖关怀,将一颗破碎的心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剥离。
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喻思弋终于满意,但小姑娘额上的伤口始终像一根拔不掉的长刺,生在她心口,叫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其难受疼痛,她终是无法忍受,起身之前抬手在那白皙如玉的额上抚过,眼中闪过一丝痴迷。
冰凉的指尖在白嫩肌肤上划过,简随心有些慌乱,一动也不敢动,不过呼吸之间,那手便倏然松开,如同它落下时一样,无声也无息,简随心还愣在方才的触感之中,喻思弋又在她耳侧留下两句话,似是承诺,似是誓言——
“阿简,不要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你怕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师尊都会保护好你。”
莫名的两句话,却像一阵狂风,在简随心心中搅起一阵翻天巨浪,她正欲应答,就见喻思弋直起身子,面上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温和笑容,就连眸中,都是冰凉一片。
“诗灵同我出来一趟。”
没有温度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叫喻诗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喻思弋,没有一丝人情味道,冰冷的像是个失去七情六欲的傀儡人。
冯珂眉头越皱越紧,知晓侄女这是要去找那荀天星报仇了,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此时此刻的喻思弋有些不一样,明明是因为心中有爱有情有在乎才会动怒,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纠结了片刻,眼见两人就要出门,还是开口将人叫住,想要劝说两句,可别做的太过分。
“思弋…”
“二婶放心,我心中有数。”
如若可以,喻思弋不介意直接要了荀天星的命,给她一个了结,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作为家族未来继承人,她自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荀天星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喻家。
喻诗灵一路忐忑,惴惴不安的跟着身前冷冰冰的少女出了门,明明刚刚和小简说话的时候,表姐还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小简不在,就变成这个样子…
“诗灵,”喻思弋感受到女孩的惧意,步子顿了顿,在廊侧停下,月光幽幽,照在她脸上,望着倒也不像方才那样没有人味了,“阿简额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喻诗灵听她语气好了些,终于不那么怕了,声音却还是微微发颤,将下午的事一字不漏的给说了出来。
“她说阿简想杀她?”
简直荒谬!喻思弋心中冷笑,眸中泛过一道寒光,喻诗灵看的又有些害怕了,
“表姐…”
“你、你不会是想…”
杀了那个荀天星吧?!
后半句太过严重,喻诗灵甚至都不敢说出口,但方才表姐释出的杀意,却是真真切切能感受的到的。
喻思弋笑着摇摇头,面上泛出森森寒意,在月光映照之下显得尤为无情,
“她不能死在喻家。”
喻诗灵听她这样说,方才放下心,只是这句话,她却未曾往深想——荀天星不能死在喻家,却能死在别的地方。
更深露重,荀天星早已睡下,她白日咳了血又受了惊,梦中也睡得不安稳,晕晕乎乎之中竟看见喻思弋举着剑朝自己走来,吓得她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口有些渴,揭开床帘唤了两声云碧,却无人应答,心下正是疑惑,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她顾不得心口疼痛,急忙下床,鞋子还未穿好便扶着墙壁走到了窗口,方才往外瞧了一眼,就见到云碧以及那四个从家中带来的丫鬟全部吐血倒地,而打伤她们的人,正是她的师姐!
荀天星心中又急又怕,视线一抬,竟发现喻思弋手中提着长剑,不知何时在冷眼看着自己,一瞬间背后吓出冷汗,连中衣都湿透了,此情此景,与梦中场景何其相似。
只不过被这样看了一眼,她双腿便有些发颤,还未回过身,喻思弋已经提着云碧领子将人拖了进来,这丫鬟方才受了她两掌,现下已经疼晕过去了。
“荀师妹好大的脾气。”
喻思弋笑着开口,手下一松,云碧便从她手中滑下,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她手中握着青翎剑,一步一步朝窗边走去,经过桌边忽又停下,拿起一个水杯捏在手中把玩。
荀天星看着那白色瓷杯,想起白日里自己所做,脸色愈发苍白,一滴冷汗从额头留下,打湿颊边散落的刘海,被风一吹,冷的如同泡在冰水中。
“这杯子——说砸人就砸人。”
话未说完,她手一松,那精致茶杯便落到地上,碎了满地。
荀天星听着水杯落地的声音,心脏跳的又急又快,脸上的冷汗越流越多。
喻思弋不敢杀自己!她也不能杀自己!
“今日之事,我并非故意…是她、她自己想杀我!”
“师妹莫在说笑?阿简虽是我徒弟,但我至今未教她修炼,她有何能力来杀你?”
喻思弋冷笑一声,将青翎剑放在桌上,空着一双手走近。
但她愈是这样,荀天星便愈发害怕,不自觉的就一直往后退,直到背靠墙壁,耳边传来屋外呼呼的风声,才停下了步子。
“若有半句虚言,我必不得好死!”
荀天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却还是出声辩解,甚至立下了最毒的誓言,谁知喻思弋听了根本没有反应,好半天才嗤笑一声,悠悠的道,
“你的誓言,并不值钱。”
“我早已警告过你,若想留在喻家,就要安安分分,想来你还是没有记在心里。”
“神凰养魂,亦能散魂——
荀师妹,为了帮你永远记住这句话,我已将你这五个丫鬟的魂兽震碎,你可莫要辜负了师姐一片好意。”
荀天星听完这些话只觉得难以置信,脑中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云碧作为你的贴身丫鬟,枉顾你身体虚弱,带你在外乱行,实在是该死,作为教训,我已挑断她右脚脚筋,让她日后安分守己,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既然荀师妹不会管教下人,师姐便来帮你管教。”
直到这一刻,荀天星才真正的意识到,喻思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