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简随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又是怎么离开的。
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喻思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在她眼中,前些日子的表白与甜蜜,都只是玩笑话吗?
难过到极致时,反而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喻诗灵还在厅中等待,一见有人出来,立马好奇迎了上去,
“二婶与表姐,可是在说婚礼的事?”
“我、我还没听见,便叫师尊发现了,她让我到这里等她。”
简随心摇摇头,面色略苦,厅中灯火通明,映着她的脸愈发苍白,眼中甚至隐隐有水光浮现。
“神神秘秘的,这么怕被人听到,表姐肯定是替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惊喜?
她闻言不禁苦笑,紧紧咬着下唇,压抑住即将崩溃的情绪,低低的应了声,
“或许是吧。”
“怎么能是或许呢?表姐最喜欢你,等到婚礼那一日,她一定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喻思弋口中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脑海里已经想象到了身穿嫁衣的简随心是何模样,就连眸中,都闪耀着名为兴奋的光芒。
喜欢、婚礼、新娘子…每一个曾经让简随心心动雀跃的词语,如今都成了锋利的刀刃,将她那颗小小软软的、只能装得下喻思弋一人的心,捅的鲜血淋漓。
元书元画二人候在一旁,边听边捂嘴偷笑,明明是欢快活跃的气氛,但简随心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窒息感从胸前漫出,令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立刻逃离这个溺蔽的空间。
“我有些累,今晚不想出去了,诗灵姐姐替我…同师尊说一声好吗?”
少女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又细又软,似在羞怯。
喻诗灵见她始终低着头,只当她是害羞,并未多疑,遣了元书送她回房。
却没发现,少女走路时步履凌乱,跌跌撞撞,若非有人在旁搀着,恐怕早就摔倒在地。
喻思弋一再拒绝婚事,冯珂毫无办法,只得等喻文祺回来再做商议。
主子们的命令,也很快就传到了下人耳中,几天过去,家中再也没人提起婚礼的事。
喻诗灵倒是忿忿不平,她并不知道其中端倪,又不敢去问喻思弋,私下偷偷找过冯珂,却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原以为简随心会因此失望伤心,但看她每日表现并无异常,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婚事的结果会是现在这样。
婚礼一事便这样轻轻揭过,像是一阵风,从简随心心中飘过,什么都没有留下,还带走了她最宝贵的爱情。
那夜过后,她便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看待喻思弋。
二人相处时,也不再是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喻思弋感觉到了简随心身上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月色皎皎,落在廊上撒出一片银色的微光。
喻思弋静静地立在窗前,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软榻上坐着一位红衣美人,手里捏着一串葡萄吃的不亦乐乎。
正是化为人形的遇竹了。
“她疏远你,可不正好?你瞧你现在心魔多严重,光是看着她便心疼难忍,若她时时在你面前晃荡,你早晚得疼死。”
遇竹抬眼看了看那道窈窕背影,吃下最后一颗葡萄,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情之一字,真可怕。
“你不懂。”
夜风飘过,吹起喻思弋散落在肩后的长发,给人一种凌乱之美。
“对,我不懂你们人类的情情爱爱,但我却知道,你再不将心魔解决掉,莫说与简姑娘成亲,就是想要活下去都难!”
遇竹见喻思弋说她不懂,心里有些不服气,起了身也走到窗前,学着身旁人的动作,将两手搭在窗沿上,感受夜风吹拂。
夜空中的星星闪烁不停,其中有一颗极为明亮,泛着奇异的红光,被其他星星包裹在其中,看着十分特别,遇竹抬起头,不由得惊叹了一声,还当是自己看错了,片刻过去,居然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你看见那颗星星了吗?”
遇竹伸手碰了碰喻思弋的手臂,又指了指夜空。
“看见了,那颗星——怎会是红色的?!”
喻思弋沉浸在心魔的苦恼之中,若非遇竹提醒,她还真不会注意到那颗闪着妖异光芒的红星。
红光还在闪烁,遇竹仰起头痴痴的看着不知过去多久,方才悠悠的开了口,
“有圣兽要降世了。”
“圣兽?!”
千年以来,这天地间只出过一只圣兽,那就是简随心体内的麒麟,如今听遇竹说有圣兽降世,喻思弋也有些不敢相信。
“星动红芒,这颗星星,名唤红煞星,代表的是圣兽朱雀,如此异象,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朱雀即将降世。”
“世间灵气不纯,怎会有圣兽入世?”
“灵气不纯是真,但圣兽消失却与这个没有多大关系,”遇竹将目光从红星上移开,转头朝身旁满脸讶异的喻思弋笑了笑,“这些年圣兽消失,是因为天门被上界的人关上了。”
作为千年前见证最后一批修道者飞升上界的高阶灵兽,遇竹也原以为是因为灵气不纯才导致圣兽消失,但来到喻家后,她却渐渐听说了当今修仙界的许多秘辛,譬如荀家那位修为极高的荀风淼,多年前已经突破圆满境高阶,次次飞升都以失败告终。
圣兽的消失、修士们不得飞升…这种种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原因,那就是飞升上界的天门,在千年前就被关闭了。
“你应当听说过崇凌仙君的故事,当年他一人寻得天门之处,随后打通了上下两界,为后世修道者提供了飞升的去处,但从千年前起,下界灵气就变得十分浑浊,天门也正是在那时被关闭。”
“圣兽降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门被重新打开了。”
崇凌仙君破开天门的事迹,喻思弋从小听到大,她原本只当这是个传说,从未想过这竟是真的。
原来世间,当真有天门存在!
遇竹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天门重开,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下来取走她的惊寒玉…”
遇竹叹口气,又想起当年在秘境中将惊寒玉交给自己的那个女子,即便如今已不记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甚至是她的名字,但当初的承诺,却一直铭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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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心躲了喻思弋几天,却发现心上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更是在心中坐实了她不喜欢自己这一猜想。
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要这么快的消失吗?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再去试探试探那人,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一晚夜色渐深,简随心见众人都已睡下,才偷偷溜出了房间,去了喻思弋那里。
说起来,她们两人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此时站在喻思弋房门口,视线落在窗缝撒出的余光之上,简随心竟有些胆怯,生出了几分想要离开的心思。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来到这里想要将话说清楚,哪能说走就走。
她纠结半天,还是伸手叩响了门。
片刻过后,房门才被轻轻打开,露出一张精致无双的美丽面容。
喻思弋应当是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发梢沾了不少水,将身上那件薄薄的中衣都给打湿,隐隐约约的映出衣服下的曼妙身姿,简随心不敢多看,抬头扫了一眼,便又飞快的低下了脑袋。
“阿简?”
喻思弋见到来人倒是很惊讶,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喜意。
她越与简随心接触,心魔便犯的愈加频繁,这几日在遇竹劝说下,几乎再也没有单独与她的小姑娘相处过。
二人单独相处,免不得有些亲密行径,牵手、拥抱、亲吻,对喻思弋来说已然成了甜蜜的毒药,每一次都让她在幸福中感受痛苦的滋味。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心中虽高兴,却依旧拦在门口,简随心有些不满,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中颇有些委屈,
“师尊都不要阿简进去吗?”
喻思弋闻言一滞,终于将手从门上拿下,微侧过身,给门外的人让出了一条过道,
“进来再说罢。”
两人光是独处一室,她心脏便又泛起一阵疼,似是在提醒她赶紧将心上人赶走。
愈是深情,忘情反噬带来的痛苦便越大。
“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喻思弋即便是心疼难耐,也不忍心让小姑娘不开心,她伸手将人牵住,想让人坐下来说,只是还未走出一步,手就被简随心狠狠甩开,这个动作让她呆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怕今夜再不过来,明日又该见不到师尊了,昨日阿简便听二夫人说,家主来了信,让师尊明日去暮皑山一趟,今日等了一天,也不见师尊与阿简说这件事,想必,师尊又是想像从前那样,一句话不说就直接离开吧!”
少女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明明前些日子就已经答应自己了的,以后出门也会将自己带上同行,这才没过去几天,喻思弋就要违背诺言,难不成她曾经承诺过的话,也全是假的吗?!
“既然觉得阿简是累赘,为什么又要轻易许下那样的承诺!师尊是觉得这样戏弄人很有意思吗?”
喻思弋听着这些话,心中又自责又难受。
少女的眼泪让她心疼,也让她心脏处的疼痛愈发剧烈。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将阿简带在身边呢?那时她还未想到,忘情的反噬竟来的这样快,这样严重。
但少女的指责也是真的,她无法反驳,收到喻文祺的信后,她竟松了口气,庆幸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借口离开家中里。
但她却忘了,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对于简随心,又是一种多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