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霜顿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
虚浮道人怒目圆睁,喝道:“柳霜,我叫你使的唤火咒,你用出来没有?”
他明知练气期的柳霜自然用不了筑基咒法,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让柳霜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柳霜笔直站着,不卑不亢:“弟子用不出。”她生得出挑,寻常弟子所穿的白衣纱裙在她身上,也显出一股清逸出尘的风采来,倒是更加坦然了。
虚浮道人见她神色淡定,全然不受影响,倒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不由得涨红了一张橘皮脸,生生撑大了面孔上的每一道褶皱。
他怒喝一声:“用不出还敢如此放肆,当真厚颜无耻!”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柳霜投来清冷目光,那视线犹如雪亮刀刃一般锋锐无比,见血封喉,隐隐中竟带着一丝煞气。
虚浮道人面不改色,却是心中一惊:“这丫头分明只有练气九层,怎会拥有这么强的威压?”
再看一眼,柳霜已经移开视线,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
“兴许是我看错了。”他捻了捻胡须,定下心神。
周围的弟子却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知是谁传出一声嗤笑来:“哈,如此简单的咒法都用不出,不愧是清礼第一废物!”
“就是!不如趁早下山,嫁个好人家,或许还有点用处!”
“我看,掌门就应该将她逐出内门,免得拖累我们的修炼进度。”
沈期欺听得眉头直皱,这群人真是刻薄至极,甚至有点直男癌,她忍不住想放个地图炮——内门弟子都多少沾点脑瘫。
她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那几名落井下石的弟子,反正敢骂女主的人,最后死相肯定不会太好看。
沈期不由得仰头看了柳霜一眼,对方受了那么多的诋毁和攻击,却仍然面色平静,似乎是相当习以为常了。
她心里一酸,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勾了一下对方纤细的小指,以示安慰。
柳霜察觉到指尖痒意,微微一僵,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莫名。
沈期冲她灿烂一笑,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包含“母爱”的眼神:崽,妈妈爱你!
迎着她“含情脉脉”的目光,柳霜扯了扯嘴角,失笑地摇摇头。
内门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全然将柳霜当成了出气沙包,嘲讽得十分畅快。突然砰地一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秦擎紧锁眉头,一手握拳锤在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他冷冷道:“聒噪至极。”
哎呀,男配为女主出头了!多么喜闻乐见的内容,沈期不由得身子后仰,美滋滋地靠着椅背看戏——三师兄,干得漂亮!现在可正是秦擎和柳霜感情升温的大好时机啊!
按照书中内容,女主对秦擎的好感度应该是众多男主中最高的,最后险些成了道侣。
秦擎天资过人,在内门中也算是一名天才少年,颇有威望,许多弟子不敢惹怒他,便讪讪地闭上了嘴,四周重归平静。
沈期见剧情发展十分顺利,不由得八卦地看了女主一眼。
而柳霜却仰着头,神色冷漠,似乎不为所动,简直像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竟然和自己写过的那段“白皙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双眸中含着感激与欣喜的复杂情意”描写完全不符。
沈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的女主不会变成性冷淡了吧!
虚浮道人在柳霜这里吃了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女主。他微微抬手,化出一道细长的戒尺来,飘然行至柳霜面前,勒令道:“把手伸出来!”
两人回过神来,看见虚浮道人手中的黑色戒尺,沈期不由得愤愤——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自己先搞事,现在又想体罚学生了?!
柳霜如今大乘圆满期,自有魔气护体,除非她自愿,否则旁人决不可伤她。她看着这柄戒尺,思考着要不要将它直接震断。
正当这时,身旁的弟子忽然惊呼,一手指着虚浮道人:“火、火!”
其他弟子一看,幸灾乐祸的眼神也转变为惊恐:“道人,你……火!”
“什么火不火的?”虚浮道人的戒尺悬在空中,有些莫名,突然却嗅到一丝丝呛鼻的气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
他连忙向下看去,却发现那臭味竟来自自己积蓄百年的雪白长须!
虚浮道人瞪大双眼,那胡须末端的小尖尾巴上,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来,正顺着胡须向上弥漫,将所到之处燃得无比焦黑。
老头脸色大变,连忙祭出召水符,却忘了唤火咒所唤出的火乃是三昧真火,普通的水不仅不能将其熄灭,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果然那火苗嗤嗤一声爆开,燃得更大了,且蹿得四处都是。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蹿起来,像抓跳蚤似的拍打自己的衣袖。
“啊啊啊!”
“烧起来了!我的秀发!”
“呜,我的聚灵袋!快灭火啊!”
沈期好整以暇地坐着,轻哼一声。她收回施咒的手掌,幸灾乐祸道:活该,叫你们搞校园暴力!叫你们搞师生体罚!
正在兴头上的沈期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女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虚浮道人最后使出唤水咒,堪堪将那几簇火光熄灭。众人衣裳湿尽,狼狈不堪,特别是道人的胡须,已经被燃去了三分之一,尾部漆黑,形状难看。
“是谁干的!”他气得胡子都歪了,目眦欲裂,真气威压有如排山倒海,回荡在屋子里,“给我站出来!”
沈期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乖巧道:“是我做的。”
“道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想再试试这法咒的威力,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语气诚恳,目光真挚,再加上又是掌门的亲生女儿,就算旁人再怎么生气,也很难对她甩脸色。
虚浮道人震怒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最后怒气冲冲地拂袖道:“你和柳霜,都给我滚出去!”
沈期心道:不得了,官二代的身份竟然这么好用!便毫无悔过之心地跟着柳霜一起“滚”出了屋子。
此时距离下早课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站在屋外,你看我我看你一阵,屋内的虚浮道人反复将怒气撒在其他内门弟子身上后,终于开始讲课了。
沈期对修仙没那么感兴趣,不想听,懒洋洋地站着。屋外的阳光正盛,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颊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脸上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柳霜眼也不眨地望着她,心中淌过一阵奇异的感觉。
沈期欺竟然又帮了她一次。
回想前世她种种蛮横无理、恃宠而骄的行径,与眼前乖巧可爱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她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心道:这莫非又是什么新的计谋么?是想让自己放松对她的警惕,博取信任之后,再狠狠地背叛她一次?
柳霜眸光暗沉,高昂的心情逐渐向下落去。这样不堪入目的伎俩,自己已经见过得太多了。她不会再将真心交付给任何人。
沈期趴在围栏上左顾右盼,突然拉了拉身旁柳霜的袖子,轻声道:“师姐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柳霜缓缓叹息,收起眼中情绪,淡淡道:“怎么了?”
沈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远处一棵淡红枝叶的老树,奇道:“那棵树怎么会是血红色?”
柳霜抬眼望去,见那棵古树繁盛茂密,枝叶间流淌着一道熟悉的血红光华,不由得一怔,微微眯起双眼。
“那是憾树,春季枯萎,冬季开花,一百年结一次果,人吃了它的果子,整晚会沉浸在遗憾的梦里。”她声音清冷,娓娓道来。
沈期一愣,神色茫然:“现在正是春天,怎么会……”
柳霜道:“的确奇怪。”她看着那树上缓缓流动的魔气,轻轻扬了扬嘴角。
行事如此高调,应该是魔修的手笔。她隐约记得前世曾有魔域中人前来清礼派挑衅,结果反倒引出了闭关多年的掌门,最后悻悻而归。
沈期单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时,正巧空中传来青鸢清丽的鸣叫声。她顿时精神一振——下课了!不想了!
几名女弟子走出门,正想像往常一样叫上沈期欺一同回去,没想到却看见小师妹追在柳霜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
傅清将纸扇抵在下巴间,沉思道:“小师妹她,最近是不是和柳霜交往过于密切了?”
芙洛淡笑,自得道:“小师妹自有她的想法。”她还以为自己窥破了表象,觉得沈期欺是在贯彻一项恶毒的“计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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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霜:“你跟着我做什么?”
“因为我想和师姐一起回去啊。”沈期杏眼微弯,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期可不想和那群人渣弟子一起走,看来看去还是女主最是温柔可爱,深得她心。
柳霜淡然道:“随你。”便不再理睬她。
沈期嘿嘿一笑,忙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而行。两人一起走过湖上回廊,湖水如镜,倒影出一片碧空云絮,春风路过,温柔地荡开一片涟漪。
沈期不经意间向湖中望去,却神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她的异样,柳霜侧目道:“怎么了?”
“这些锦鲤……”沈期走近,垂头望着水面,脸色有些发白,“死了好多。”
原本活蹦乱跳的几只红锦鲤,此时正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鱼目鼓胀,目中无神,分外诡异。
看到这场景,沈期脑中竟是轰地一响,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柳霜连忙扶住她,惊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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