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周迩x孟迎

那天到最后,以周迩的威胁收了尾,她再三警告祁珂:“别说你认识我。”

祁珂嫌弃她,说她怂,占着天时地利不去认识孟迎,等以后后悔了别来找她。

周迩笑了笑,红唇微张,吐字却轻快:“你懂个屁。”

祁珂不懂。

虽然两人是一起长大,还算处得来,家境也相仿。但相比较祁家的随性家风,周家要严格的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有的是眼睛盯着你。

找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周迩享受、甚至想延长喜欢的这个过程。

毕竟,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下贸然出手,哪怕得到了,也只会增加失去的概率。这是她进公司前她爹教她的,她铭记于心。

公司与学业繁重,她追线下的机会并不多,但祁珂义气,回回都给她留了票。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看着孟迎在舞台上的车祸现场,笨拙又可爱地说些真挚的发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像天上的星星。

只有祁珂知道她的心事,周迩理所当然地骚扰祁珂。

祁珂刚下场,边勾着自家队长的小指晃呀晃边被酸得牙都要掉了:“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周迩:听着就行了,别发表意见。

祁珂:刚刚握手环节你怎么没上来?

周迩:忙着找刀。

祁珂:……

周迩等人群都散了,场馆里的喇叭不停地播报着请粉丝有序离场,她才慢吞吞地朝出口走去。

冬天的风凛冽而干燥,她爱漂亮,穿得少,长裙在风中摇曳。任由名为嫉妒的阴暗情绪在心底烧着,翻涌着。

“那边的路被堵了。”忽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声音是刻在骨子里的熟稔,一瞬间阴霾散去,春和景明。

是孟迎。

周迩漫无目的地往偏僻处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哪,被孟迎提醒才发现前面的路确实因为施工被拦了起来。

她回过头。

孟迎背对着她靠在路灯杆上,灯光与她擦身而过,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斜斜的影子。她提醒完周迩后就不说话了,兀自对着清冷的月色发呆,整个人看上去比月亮还要虚无缥缈,露出的裙角在翻飞。

周迩莫名地紧张起来,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要跳出来,喉咙发干,想说话却又不要说什么,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谢谢。”

孟迎背对着她摆摆手,郁郁的样子。

“……你。”周迩舔了舔发干的唇,想问你在这干什么,是不是因为发挥不好伤心了,是不是——

香味传了过来。

是黑森林蛋糕的味道,在空寂的地方格外扑鼻。

周迩:“……”

孟迎也没想到来人会过来,吓了一跳,回过头瞪着圆圆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周迩,嘴角还残留了点巧克力的渣渣,像只偷吃被发现的小猫咪。

周迩:“……”

孟迎先发制人:“你是来看甜团见面会的?”

周迩:“嗯……”

孟迎又问:“你是谁的粉丝?”

周迩胡扯:“宋雨时的。”

孟迎哦了一声,旋即她拉了拉嘴角,可怜兮兮:“你怎么不喜欢我啊?”

周迩:“……?”

孟迎伸出舌头,把唇边的巧克力渣卷进去,她热切地看着周迩,说:“这样吧,你今天就转粉一下我,我给你签个名,你答应我一件事。”

周迩迟疑:“……什么?”

孟迎:“别把我在这偷吃蛋糕的事情说出去。我最近在减肥,队员都不让我吃甜食,我好不容易趁她们不注意溜出来的。”

周迩蹙眉,看了看四周,说:“很危险。”

孟迎又吃了一口,没听到她说话,仰起头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心没肺,看着就智商不太高,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样子。

周迩垂下眼,说:“好。”

周迩背的包太小,只够装个手机和口红,没有纸和笔。孟迎为难了会儿,正想说她去借的时候,周迩把口红塞到了她的手里。

孟迎不明所以。

周迩抽出张纸巾,摊开,抬了抬下巴:“签这里。”

后来这张纸巾被挂在了周迩的床头,玫瑰豆沙色,笔画顺畅,最后还留了颗小小的爱心。周迩的大姐来她房间有事,临走前瞟了一眼,随口问:“你还追星啊?”

周迩淡定:“追女朋友。”

大姐:“……”

周迩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出了柜,不像祁珂出柜时爷爷要打父母要骂的,没几个人关心,最后还是她兄长说了句:“玩玩就行了,我给你介绍的林家的小少爷,你还是得见。”

周迩笑了笑,没说话。

她兄长又说:“别叛逆。”

周迩又笑了,她喜欢化浓艳的妆,一颦一笑都是妩媚,像个不受风雨摧残娇滴滴的美人,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薄唇轻启:“少他妈管我。”

/

那之后没多久,甜团就解散了,孟迎没跟公司续约,被人一通忽悠,眼看就要签一家皮包公司,被周迩派去的人拦了下来。

周迩的人更能忽悠,资源地位全都许给孟迎,孟迎那会儿急着用钱,没犹豫多久就签了合同。

公司是有的,资源也是有的,她为孟迎铺的路可以花团锦簇,一路高歌。

可是——

周迩听到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下来,窗外的雨声却急,刷刷地拍打着玻璃。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想,她真的很自私。

她谋划了那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错误的一条路。她高高在上地端详着孟迎,没想过柔和的方式,只想强硬地以合同来威胁让她留下来。

恶劣,幼稚,自私。

她不经孟迎同意就喜欢上了她,以爱的名义去禁锢她。祁珂说得没错,周家教她读书、教她人情冷暖、教她如何经营一家公司,教她左右逢源,独独没教过她怎么去爱一个人。

所以孟迎不喜欢她,是对的。

/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热腾腾的雾气弥漫,孟迎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她酒醒了大半,小脸红扑扑地,盯着周迩看了会儿,一言不发地越过她走到沙发旁。

周迩静静地看着她。

孟迎迟疑了下,说:“转过去。”

周迩听话地转了过去,面对墙盯着自己的影子看。她听到厚重的浴巾落在地上,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迅速而又敏捷。

迫不及待地想跑。

周迩莫名地有点慌。

违约金孟迎已经给她了,她跟公司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用去跟自己虚与委蛇。周迩意识到,她拦不住孟迎要走。

局势失了她的控制,她久违地手足无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孟迎说:“支票我放在桌子上了。剩下的具体事宜我会让律师来跟公司谈。”

顿了顿,她说:“我先走了。”

“等一下。”周迩急忙回过头,对上孟迎逐渐清明的目光,她结巴了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等一下。”

孟迎问:“还有什么事吗?”

周迩看了外面:“在下雨。”

孟迎点了点头,“没关系,我打车走。”

周迩又说:“这里车不好打。”她走上前:“我送你吧。”

孟迎却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像避洪水猛兽般戒备地看着她,还算有礼貌地拒绝:“不用了。我会直接去机场。”

“从这打车到机场要一个小时,去云州市的最早的班机是早上七点半。”周迩退到门口,“你在这里睡,我去次卧。明天早上再走,好不好?”

周迩认真地看着她,非要听到她答应才肯走。

孟迎耳根子软,看不得人示弱,在周迩的注视下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抿了抿唇,说:“……好。”

门被周迩从外面带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雨声变得清晰起来。孟迎啊啊啊地扑到在床上,翻过身,仰面看着天花板,她摸出手机,给祁珂发消息:“周迩好像疯了!!!”

祁珂应该是已经睡了,第二天才回了她一个问号,又说:“别怕,她只是喜欢你。”

祁珂:你不喜欢她就狠狠地拒绝她。

孟迎晚上睡得不好,醒来看到这条消息,她起了床,打开门,正好撞上周迩准备敲她的门。

冷不丁撞上,周迩先慌了下:“……你醒了。”

孟迎闭了闭眼,说:“周迩,你别这样。”

周迩没听懂:“什么?”

“不要这样,这不像你。你不要以为你喜欢我,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对,”孟迎点头:“承蒙你关照,我没被皮包公司骗走。我也没天分,你给不给好资源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用。现在想想,除了你偶尔冷嘲热讽,我也没在公司受过什么委屈。可是——”

周迩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她想拦住孟迎,却知道她根本制止不住。孟迎就站在她面前,靠着门框,轻声开口:“可是我不喜欢你。”

“……”

“听见了吗,我拒绝你。”

/

周迩开始追孟迎。

她没追过人,追人的方式老套又拙劣。孟迎忙着开火锅店,每天忙得头大,周迩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甚至每天都会送来的早餐,让孟迎没有在忙碌中把胃饿坏。

开业当天,火锅店人山人海,周迩来捧场,孟迎单独给她留了个包厢。

服务员是经过训练的,贴心又不失距离,边帮周迩下菜边重复孟迎交代的话:“您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这顿可以打八折。还有些优惠券,等会儿我拿给您。”

不是免费,只是打八折。

孟迎掰着手指算计着两人的距离,不让她有任何逾越雷池的想法。

周迩经常去吃火锅,趁人少的时候,就坐在大厅临窗的位置,火锅咕嘟咕嘟地飘着香,她慢吞吞地吃着,辣得舌尖疼了,就喝口可乐。

“喂——”孟迎算完了帐,倚在大厅里的柱子上看她:“不要每天吃火锅。”

周迩抬眼:“你是老板哎,这么赶客真的好吗?”

孟迎心想也是,纠结了会儿,没想出反驳的话,才道明了来意:“明天晚上有小组要来视察火锅店,你别在这晃了。”

周迩问:“为什么?”

“你也是明星好吗?”孟迎不情不愿地:“而且他们知道我们认识,万一让你去招呼他们,你不答应,显得我人缘多不好。你答应了……”

孟迎停住了。

她知道周迩会答应,可是下意识地,她抗拒想象周迩去陪人喝酒的场面。而与此同时,她又抗拒自己的抗拒。

乱七八糟的。

孟迎头大,她瞪了周迩一眼,甩了句:“爱晃不晃吧,关我什么事?”就径直朝楼上走去了,帆布鞋踏在楼梯上蹬蹬作响。

周迩莫名其妙地挨了个瞪眼,心情却好了起来,

助理来接她,见她一直笑着,忍不住问:“孟小姐答应你啦?”

周迩扬了扬唇角:“她瞪我来着。”

助理:“……”

真的是瞪你吗!老板你这笑得弧度我还以为她亲你了!!!

周迩其实是想听孟迎的话,第二天还故意在公司加了会儿班,磨磨蹭蹭地,最后还是想去看孟迎一眼。

晚上的火锅店人更多些,周迩怕被人认出来,绕到了后门,直接上了三楼的大包厢。隔音不太好,刚一转进走廊,就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传来:“来,孟老板,这酒你可必须得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孟迎的声音小点,几乎听不清楚。

她酒量不怎么好,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喝过酒,再怎么醉也有人给她撑着,现在面对一整桌的中年男人,孟迎真切地感受到了挣钱好难,人生好艰难。

孟迎笑了笑,拿起酒杯,刚要闭着眼一饮而尽,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孟迎愣了下,回头。

周迩不知道从哪里来,站在她旁边,放在她手腕上的指尖发力,目光却没有看向她,而是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周迩笑道:“孟老板酒量不怎么好,我替她喝。”

坐在上位的男人皱了皱眉:“你是谁?”

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说:“也是个女明星,演过好些电视,叫周迩。”

“啊我记得!漂亮啊!”

“可不是,而且性格特别辣,啧啧,是我喜欢的类型。”

“前凸后翘的,身材好啊!”

周迩久在生意场上,对这样的评头论足早就习惯了,反倒是孟迎一直被保护的很好,耳朵里落了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攥紧了拳头,正要反驳,周迩却拍了拍她的手背,转眸,对上她的目光,带着她的手把酒杯放在唇边。

孟迎的心头猛地一跳。

周迩盯着她,就这么就着她的手,一点点把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酒量!”有人鼓掌,给离周迩近的那人使了个眼色:“给周小姐再满上,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

周迩低头笑了:“忘了自我介绍。”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抬眼:“请各位看看我的名片,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跟我喝酒。”

她旁边的男人嗤笑一声,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

周迩的家庭背景,比孟迎想象的还要有权有势,桌上的都是人精,看完名片,喝酒这事儿就立刻打哈哈过去了。

周迩的手顺着孟迎的手腕滑下去,扣住她的长指,连寒暄都懒得寒暄,直接带孟迎出了门。刚一走出门,她就踉跄了一下,径直地朝孟迎的怀里倒去。

孟迎连忙扶住她:“周迩?”

周迩的酒量怎么样,孟迎不清楚,但刚刚那杯是白酒,度数高,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一口气喝那么多。她赶紧扶着周迩去她办公室的临时卧室。

周迩好软。

腰软,身体软,连呼出的带着些许的酒气都是软绵绵的。

孟迎胡思乱想地推开卧室的门,把周迩放到床上,她照顾人的能力比周迩强多了,有条不紊地,甚至还倒了杯牛奶给周迩解酒。

哪想一回来就听见周迩在哼哼唧唧。

孟迎以为自己幻听了。

开玩笑,从来不爱服软的美人,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的坏脾气总裁,衣衫不整地躺在她的床上就算了,还哼哼唧唧?

“哪里不舒服吗?”孟迎恨自己的脱口而出。

周迩喝酒上脸,脸红得厉害,又热又烫,她睁开眼睛看着孟迎,似乎在辨认她是谁,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孟迎啊……”

声音低低的,落在孟迎的耳边,酥酥麻麻的。

孟迎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周迩侧过脸,泪水自眼尾滑落下来,坠在枕头上,晕湿了一片,她伸出手,抓住孟迎的衣角,委屈地让人揪心,重复的喃喃:“好喜欢。”

孟迎想把自己的衣角扯回来,心底又是一软,干脆坐在了床上:“喜欢我?”

周迩巴巴地看着她,不说话。

“喜欢我你之前对我那么凶?还让我哄着你捧着你,咱俩谁喜欢谁啊?”说完觉得不对,孟迎又哦了一声:“我捧着你纯粹是因为我是社畜罢了。”

周迩还是不说话。

“我又不是没被人追过,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

“我都说不喜欢你了。”

“……嗯。”

“可是你好烦啊,你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哪儿都能看到你,但是……为什么我想让你消失的念头越来越不强烈了呢?”

“……”

“喂!你说为什么?”

周迩似乎没力气了,她放开孟迎的衣角,垂着眼,答非所问:“……疼?”

孟迎连忙凑上去:“哪里疼?”

周迩抬眼。

离得太近了。

孟迎想,她几乎能望进周迩眼底深处,能清晰地听到周迩狂跳的心脏,在滚烫的呼吸间愈发急促。

她想躲。

周迩却忽地侧脸,含住了她的下唇。

软软的。

褪去了平时的凌厉和高傲,周迩软得不像话。她吸吮着孟迎的唇,毫无技巧地□□着,舌尖划过孟迎的牙关,撬开,横冲直撞。

喘|息声搅动着水声。

孟迎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周迩,她条件反射地去擦嘴巴,结果对上周迩温软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放下手,鬼使神差地,干笑两声:“感觉还不错。”

“……”

“!!!”孟迎捂住嘴巴。

她在说什么!!!

孟迎立刻道:“你什么也没听到。”

周迩眨眨眼,无害的很可爱。

孟迎觉得不好意思,凶她:“别看了!”

周迩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卷又翘,妆容精致,被泪水浸过,愈发闪亮。

孟迎见她这么听话,觉得新奇,借着床头柜上的灯细细地打量周迩。周迩长得真好看,明艳又张扬的美丽,哪怕闭着眼,也敛不去半分骄傲。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周迩的唇上。

唇色是正红色,味道她尝过,香香的。

孟迎伸出手,红着脸,指腹贴住周迩的唇,周迩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睁开眼。孟迎连忙道:“不准睁开。”

睫毛颤了两下,不动了。

呼吸变得轻缓,唇珠却烫了起来。

孟迎侧耳听着周迩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听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她的心跳与周迩同频。

狂跳着。

空气安静着。

楼下的喧嚣在远去,心跳声在耳边清晰着。

周迩稍稍抬起眼,眼中一片清明,她感受到孟迎放在她唇边的指尖颤抖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她知道,她赢了。

她赢了,也输了。

她赢得了孟迎,也输给了孟迎。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