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元宵节一过, 窗外的爆竹声渐渐消匿,街道的车辆愈发繁华,整个城市逐渐地重回机械而忙碌的正轨。
越舒一个大学生寒假没作业, 整天无所事事地闲着, 倒是李文清不能再在家耗着了, 早早上了班。
杨岚的医院规模不大, 平时跟另一个护士上下午换班, 每天中午就能回家, 放假前她雇了保姆来照顾彤彤, 如今有越舒在家, 倒省去了不少心。
杨岚给正厅空出了三分之一,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地板和玩具,专供彤彤玩。
越舒平时除了打游戏就是陪宝宝, 说无聊倒也有些趣味,他还挺享受这种生活的,毕竟李文清不在, 不会缠着他, 耳根能清净不少。
一到年后,越舒的高中群又开始活跃起来,本来那群半年都没两个人吱声, 这两天却吵吵嚷嚷说要定时间出去聚会。
其实越舒挺排斥这种同学聚会的, 高中跟他玩得好的就那几个, 想聚早聚过了, 跟那些三年都没说上几句话的男女同学, 有什么可聚的呢?
刚这么想着,群里突然有人艾特他。
「越舒在吗?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越舒握着手机,发现是他高中一任女同桌, 平时大大咧咧的,在群里特别活跃。
越舒脸堆成一块,实在不想参与。
「听说越舒去了X大。」
「是吗?那不是跟林昊一个学校吗@林昊」
越舒高中和林昊关系好,前两天还出去聚了,那小子满面红光,全程拿手机给他们晒女朋友。
林昊突然冒泡:「是啊,我们前两天还出去玩了。」
「这次聚会他能不能去啊?」
林昊:「能吧,他有时间,天天在家闲着。」
越舒心里大骂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这回他怎么办?要不干脆装作没看见吧。
学委:「越舒去吗?去的话我记一下名单。」
林昊:「你记吧,我今早还跟他约了局游戏,这会儿估计蹲厕所呢。」
越舒:“……”
越舒给林昊发了条私信:“你就这么替我擅自做主了!?”
林昊一脸无辜,迅速回:“聚会多好啊,干嘛不去?”
越舒气得啪啪啪打字:“我万一去不了呢?你这么一说,我不去都得去了。”
林昊后知后觉地说:“喔,你不想去?那我去群里撤回,还来得及……”
越舒气得翻白眼,想从手机那头把人拉来揍一顿:“你别!!我去,我去行了吧。”
越舒关了手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彤彤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紧挨他趴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握住越舒的食指。
越舒眼眸稍沉,心头柔软起来,伸手把宝宝抱到怀里。
突然传来一声门铃响,划破了屋子的沉寂。
越舒愣了一下,把彤彤放在沙发上纳闷地起身,这个点儿谁能来他姐家?难不成是李文清的亲戚?
越舒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了眼门外,立刻就惊得僵住了。
……叶景铄?!
越舒眼睛都瞪大了,他出现幻觉了?叶景铄为什么在门口??怎么可能呢?
他拧动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景铄真的就站在门口,那人着装正式,身姿挺拔,肩线宽挺笔直,额发被利落地梳了上去,衬得气质沉稳儒雅,手里还拎着大兜小兜的礼盒。一见到他,眼眸一下就亮了。
越舒都惊的说不出话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怎么……”
叶景铄笑了,阳光映得人和煦又温柔:“我来看你的。”
越舒都不知道从哪问起了,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俩家就隔了一条街似的,叶景铄的城市不是跟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吗??
就这么说来就来了?
越舒说:“你坐火车来的?”
叶景铄本来想说不是有飞机吗,但想了想,点头说:“是啊,我订的卧铺,三天两夜。”
越舒嘴唇微张着,仍处于强烈的冲击中,半天缓不过神来。
叶景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可怜巴巴地说:“能进去再说吗?有点累。”
越舒回过神,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他给叶景铄找了双拖鞋,接过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帮他把大衣挂上衣架。
……像个小媳妇似的。
叶景铄问:“你姐和姐夫不在吗?”
越舒因为震惊,没细想叶景铄如何知道他的家庭成员,随口说:“都上班去了。”
叶景铄微微侧目,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里带着一丝灼热。
越舒一看那眼神,立马就有点警觉,自从知道叶景铄喜欢自己,越舒对基佬升腾的爱意也愈发敏感,况且叶景铄都要把暗恋写在脸上了。
越舒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说:“你这么老远折腾过来,就是为了看我?”
“嗯。”叶景铄点点头,说:“想你想的睡不着。”
越舒差点没一口血涌到喉头,叶景铄这……也太直接了,说好的暗恋呢??
原来不知道还好,还能当做玩笑,如今心态都彻底变了,越舒都不知道这么一味装下去,叶景铄会不会早已经察觉,或者那人以后干脆变本加厉,暗恋变成明恋,若真到了那天,越舒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景铄了,太尴尬。
正当越舒不知道怎么接话的这会儿,叶景铄又说:“我能和你一起回学校吗?”
越舒愣了一愣,问:“离开学不是还剩几天吗,你有住的地方吗?”
叶景铄一摸兜,把钱包掏出来了,他修长的指尖一翻,露出空隙里残破不堪的几十块钱,说:“我还剩了一些钱,可以去外面找旅店。”
越舒把他钱包拿过来,大概数了一遍,发现一共加起来还没到二百,最大钞票是张二十的,中间残破处贴着胶布,四个角都磨没了。
越舒不可置信:“你就剩了这点钱,剩下几天怎么活?你有钱回学校吗?”
叶景铄神态自若,反过来安慰他说:“我没事的,我妈在我走之前往卡里存了四百,应该够路费了。”
越舒都要替他穷得落泪,路费最便宜的坐铺都要三百起价,剩下二百,哪个旅馆能让他住那么多天?
叶景铄好像明白越舒在想什么,说:“我出车站时有不少阿姨问我住店,我明天可以去问问,实在不行就去公园,天已经转暖了……”
越舒听得心疼,说:“不行,那些阿姨不靠谱,而且住公园,你不怕遇上打劫的啊。”
叶景铄坦坦荡荡,“劫就劫,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的。”
越舒听不下去,说:“你住我家吧,住到开学再去学校。”
叶景铄眼眸一亮。
越舒侧目过来,看叶景铄像条被主人遗弃了的大型犬,脏兮兮又水汪汪的,那人说:“可以吗?”
越舒心一软,不再犹豫地说:“可…可以,这屋子房间多,总能给你空出来一间,不碍事的。”
他指着那些礼品盒,有点心酸,也不知道是用叶景铄家里多少积蓄换来的,越舒说:“东西你拿回去吧,我家用不上,要是能退都退了吧。”
叶景铄却态度坚决,“我不退,你收下吧,东西不贵,都是我的心意。”
越舒想起句话,莫欺少年穷,毕竟叶景铄是客人,逢年过节串门哪有手里没东西的,如果坚持不收,跟扫人家面子没什么两样。
越舒想了想,大不了回学校的时候他订两份票,把叶景铄的车费报销了也行啊。
俩人说着话,客厅里突然传来声响,“吨”得一声。
他们视线齐刷刷投向客厅沙发,越舒心里咯噔一下,发现是彤彤从沙发上掉下来了,头朝下。
没等他跑过去,叶景铄已经先他一步,一个健步窜到沙发旁,把彤彤调转方向抱了起来。
沙发下边有毛毯,厚实的一层,彤彤虽然没受伤,但也疼得呜嗷一声哭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叶景铄右手稳稳地拖住她,轻声安抚了几句,问越舒:“有铃铛吗?”
越舒想起前阵他姐买了一兜,连忙从抽屉里翻出好几个,递给叶景铄。
叶景铄拿出个金黄色的铃铛,一般抱着宝宝一边逗她,果然,彤彤囧然的表情一转,眼泪停滞在脸庞上,盯了一会儿,渐渐咧嘴笑了起来。
越舒看的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从何吐槽好了,他觉得叶景铄抱宝宝的手法好熟练,而且还知道怎么哄小孩,太神奇了。
他沉吟了一下,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铃铛?”
叶景铄动作一顿,朝他勾唇笑了笑,一笔带过说:“小孩都喜欢这些的。”
越舒点了点头,心里涌上一丝敬佩,他有时候觉得叶景铄无所不能,成绩好、长的帅,居家形象还没的说,就好像家庭情况再艰难也阻止不了他前途的脚步似的。
除了喜欢男人这点……
越舒都为他叹气,天下女人那么多,以叶景铄的前景和条件,未来找个条件资历都不错的伴侣不是问题。男的有什么好呢?胸膛平平,别人有的他都有,干巴巴的,根本毫无看头嘛……
叶景铄一来,越舒轻松了许多,叶景铄不仅泡奶粉,还泡的非常专业,水温和浓度都调得正正好好,彤彤似乎也特别喜欢他,叶景铄抱着不哭也不闹,一松手就变脸。
下午四点钟,门锁转动两圈,杨岚下班回来了。
她看地上多了双鞋,诧异道:“越舒,咱家来客人了?”
越舒连忙解释:“我同学来咱家了。”
“同学来了?”
叶景铄紧跟其后,礼貌地微微一笑,嗓音清柔:“姐姐好。”
“哎呦,你好你好。”杨岚眉梢堆笑,忙埋怨越舒:“越舒你也是,同学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提前买好菜……”
杨岚换了鞋,仔细打量叶景铄,眼前微亮,这小伙长得真帅啊,打扮得也俊气亮堂,而且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杨岚脑中一闪,突然想起来上次去越舒学校,这小伙是越舒其中一个室友。
杨岚动作一僵,猛然想起李文清对她说过的话,还有……越舒那条短信,脸色顿时非常难看,都无法掩遏。
她面色青白,忍不住问:“你是……叫苏杭吗?”
叶景铄摇了摇头,礼貌地说:“姐您记错了,我叫叶景铄,是越舒的室友。”
叶景铄个头高,身材跟衣架子似的,所以站在那儿就很有型,气质温润翩翩,一看就比较正派,不像是李文清口中那种没有原则的坏人。
杨岚微微舒了口气,神色稍缓,说:“孩子,你喜欢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做。”
叶景铄乖巧会来事,说:“姐,我来帮你吧,我在家经常给我妈厨房打下手。”
杨岚渐渐露出笑容:“这哪能行,你好好坐着,呵呵,家里边有孩子所以屋里弄得乱,我待会收拾收拾,你去看会儿电视吧。”
叶景铄笑了笑,给越舒递了一个视线。
越舒叹了口气,按之前说好的,跟他姐商量:“姐,我们没两天开学了,叶景铄家离得远,找旅馆费劲,能不能让他在这儿住几天啊?”
杨岚愣了一下,说:“当然行啊,住多久都行,小叶啊,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想吃什么需要什么跟姐说。”
叶景铄温润的声音道:“谢谢姐姐。”
叶景铄本来给杨岚打下手,可没做多久就被撵回去看电视了,越舒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被中了套似的。
叶景铄挨着他坐下,彤彤立马求抱抱,越舒撇着嘴,羡慕又嫉妒,把宝宝递给了叶景铄。
叶景铄修长的食指轻轻卷起彤彤细撮的头发,漫不经心似的问:“你姐夫还没回来?”
越舒不愿意提他,脸色不太好,说:“没有,早着呢。”
叶景铄敏锐地察觉到,问:“怎么了?感觉你有点生气。”
“没怎么……”越舒把弄着彤彤的玩具,手里皮卡丘突然伸出个长长的舌头,吓了他一跳。
叶景铄洞察地看向他,不可见闻地沉下了语气:“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越舒脸色不虞地侧过头,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景铄眼神泛冷,薄唇微微抿紧,哄着他说:“你别生气,我就是问问。”
……
晚上六点,李文清到家了。
叶景铄一出现,李文清看着眼前这个高挺健硕的帅小伙,又看了看越舒,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快。
尤其听说叶景铄要在这儿住上几晚,他看叶景铄的眼神也藏着一分毒恶,吃饭的时候也变得有些寡言。
但要求是越舒提的,李文清又不好说些什么。
深夜。
屋子渐渐陷入黑谧的寂静,夜色铺满了每个角落,只有窗台透进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书桌的一隅。
越舒睡得香甜,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朝向门外。
然后发现有个黑影,在眼前若隐若现。
越舒视线渐渐清明,发现真有个人在他床头,高大的身躯为了配合高度而微微蜷着。
越舒一瞬间魂都吓没了。
“我艹!”他腾得坐起身,压低嗓音骂了一句,接着隐约的光线,发现是叶景铄。
越舒由惊吓转为愤怒,低声骂道:“你他妈疯了吗?大半夜跑我这儿吓人!”
叶景铄手里抱着个枕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说:“我睡不着。”
“睡不着去数羊,你跑我这儿有什么用?”越舒气得想打他屁股,说:“你为什么不睡?”
叶景铄低声说:“我不敢睡。”
越舒微微蹙眉:“什么?”
叶景铄避而不谈,却突然说了句:“怪不得你不喜欢你姐夫。”
这个词像炸药似的,越舒腾得一下坐起身,问:“怎么了?”
叶景铄有些迟疑地说:“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越舒心咯噔一下,他一把攥住叶景铄的手,发现那人手心冰凉,他追问:“你说明白点儿,怎么个奇怪法?”
叶景铄微微皱眉,犹豫地说:“……像是把人往肉里盯似的,让人不舒服。”
越舒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李文清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专喜欢那些漂亮的男孩,他什么样的都玩过,可叶景铄是他们学校的校草,肯定是比李文清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漂亮,他千算万算,他怎么没考虑到李文清那个变态的因素呢??
他答应叶景铄住下来,不就等于把羊送入虎口么?!
一想到李文清可能对叶景铄抱有那种龌龊的心思,不知为什么,越舒感觉胸腔内有股无名之火腾腾冒上来,一股躁戾就仿佛冲破胸膛,无可抑制地上升、蒸腾,挑拨着他每一根神经、轰炸他一直以来的理性。
他怎么敢打叶景铄的主意??
他也配!
越舒想起叶景铄住的那个房间与李文清只有一墙之隔,他警铃大作,拽着叶景铄说:“你今晚别睡那儿了。”
叶景铄喉结动了动,低哑的声音说:“那我睡哪儿?”
越舒一翻被子,灵巧地往里窜了窜,空出一半的床位,他拍了拍床面说:
“你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