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料之中
一室寂静沉默,众人皆是胆战心惊,深深垂着脑袋低眉顺眼。高殿之上,有一人将昨夜里长宁府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皇上,包括太子掀起的那场风浪。皇上听过之后,几乎气到发抖,“好!好啊!可真是朕的好儿女们!”
满堂的侍官随奉忙是跪了一地。龙颜大怒,谁也不敢扎眼,唯有殿中那男子俯身跪的安然。
“她长宁府,满满当当塞着各家眼线,宁儿当真,当真就一个也察觉不出?!”皇上怒气不止。
“献平君性子纯良…”那男子摇了摇头。
“哼,朕这个女儿性子软弱又避而不争。”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心寒不已,那些皇子们各个野心,多年来威压无数,却毫不知收敛。
长宁的话一遍遍的在皇帝耳边回响,她说,她是父皇的人。众人如何不知?却还是迫不及待的安插眼线,拉拢势力。皇帝眼中阴郁不止,那些皇子们,还不待这个父亲老去,就各个摩拳擦掌,意欲蝉食他的江山。如今那些触手更是几乎攀到了皇帝的脚边,就连长宁也被迫卷入其中,皇帝只觉着心寒不已。
“召长宁,朕要见她。”皇帝似是疲倦,一张脸沟壑渐深,却又狠厉扫过殿中众人。“朕说召长宁!!!”
“快!快!召献平君觐见!”司官赶忙连滚带爬冲出大殿去通传。
当长宁在司官百般催促之下火急火燎赶回皇宫时,才一入殿,又是那种窒息冰寒的氛围。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长宁来时还是跑得红头胀脸,这一跪,后颈被那视线刺得又是入骨冰寒。
“长宁府如何?”殿上端坐的人不查喜怒。
“甚好,却是离得父皇远了一些。”长宁俯着身,皇帝看不见她的表情。
“抬起头来。”
长宁敛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已是极力克制住多余得情感,“父皇。”
“你…你就未觉着……”皇上抬手指着长宁,戾气不散,可话到嘴边,如何也寻不得合适的说法。
长宁唇边的笑意消散,却不知是为何意。“父皇?”
“听说昨夜乔迁礼,十之八九都送了簪子与你,你如何
看?”皇上已经算是给足了耐心提点。
“都是皇兄皇姊们的善意提醒,宁儿之前失了身份,做的不甚妥当…”
“啪!”皇帝一掌拍在案上。“你两月未有出门!他们如何知你近况!”这女儿是单纯还是蠢笨?!
“安常侍!”长宁面上没了笑意,眉目一冷,声音泛出寒意。明明是皇上坐着,她跪着,可父女之间无形之中竟然鼎立相抗之势,不相上下。
安常侍不知何意,侯在门外,听到殿里公主似乎发了怒,忙推门一路小跑进殿,哪知殿里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吓得安常侍一头便拜倒在献平君身后。
“皇上,公…公主…”安常侍瑟瑟发抖,面上一脸茫然,似乎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可其实来前,公主已交代与他一些事,还安顿他切不可被皇上看出端倪。
“可是你肆意口舌令父皇忧心?”长宁目光盯着皇帝,跪的笔直,第一次是父皇也不曾见过的隐怒。
“臣……”安常侍摇摇头本想辩驳,可皇上的目光压制而下,令他不得开口,皇上要他背下这罪名,就像公主预料的那般,安常侍除了闭嘴别无他法。
这个宁儿,平日里像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性子,不想气恼时,竟也是个倔脾气。皇帝的目光探索不止,却似乎压下了怒火。
“父皇忧国忧民已是乏累,宁儿不忍父皇因为这次琐事烦心。眼线一事,都是兄长们好意关切。儿臣行端坐正,便是谁人看着也不怕,女儿不愿为父皇添忧…”长宁深深一拜。
“倔驴子!”这个长宁,行着做着都是一片诚挚之心,便是有天大的火气,皇帝也静了下来。他这女儿不蠢也不傻,却是太生分了,生怕给为父的添了麻烦,真是让人担心不已,也不知是像了谁?
“父皇可还生宁儿的气?”长宁抬了眼,又是无辜。
“朕命你收拾好家门,听明白了?”
“给父皇添忧,宁儿知错了。”长宁肩头一松,似是无奈。
“退下吧!”皇帝倦怠挥了挥手,孩子们大了,都有各自的想法。却难免忧心,依着宁儿这性子,不声不响的,只怕受了委屈也是个不会开口的,念及此,皇帝觉着该要给宁儿寻个依靠了。
一路行着,宫里的
消息已是传开。长宁隐在袖下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书予不再是当初那个书予了,可见了皇帝却还是会止不住得害怕。
当献平君领着安常侍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府上时。如何也料不到,遥生竟会立在长宁府前,背着身,目光静静望着她府上的门额。
苏令卿的府上有人捎话,说献平君出事了,今早皇帝龙颜大怒,急急召见了献平君。听说是大吵了一架,就连奉候一旁的安常侍,也被吼进大殿。
苏令卿不安,便第一时间找来了苏海潮苏遥生商议,父子三人都是预感起因应是昨夜宴席间的那场对峙。苏令卿希望遥生能去长宁府探探形势如何,早做个万全准备。遥生应下,这便着急忙慌往长宁府赶去。只是,长宁不在,安常侍也不在,府里的人不敢做主。遥生入不得宅,只得在门外徘徊许久,都不见献平君归来。
“遥生?”
苏遥生回头,随之眉头已蹙了起来。长宁脸色很不好,安常侍也蔫蔫的。
“长宁。”为何与官家起了争执,遥生暂不知,可看见长宁失魂落魄的模样,遥生忍不住担忧。
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甚至就连太子在乔迁席上那一闹,也是长宁背地里谋划的结果。尽在掌握之中,从做簪划破手指起,到众人皆送她簪,再到皇帝的勃然大怒。步步经营,长宁料事如神,却唯独一件事不曾预见,就是遥生会替她担忧。
“遥生…”长宁红着眼,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眸子里有光闪过,那人便已低头将苏遥生抱进怀里。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可长宁赌遥生不忍推开。
遥生未动,被那人囚禁在一片温暖之中,心中仍然抵触,却只得强迫着自己不动。她不知道依着长宁这软性子,如何会惹恼了皇帝,在她看来,长宁已是做的足够好。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鼻息之间,长宁的身上有柔软的味道,耳旁就是那人的心跳,一下一下,令遥生难以思考。
怀里的长宁在怕…
“父皇训斥我,说我治家无方。”长宁垂头丧气,话语委屈又无奈。听着的人却不止遥生,还有那一墙之隔,府上的众多眼线们。
身后有马车隆隆而过,惊得遥生赶忙挣开那人。慌乱的一眼
,长宁委屈不迭,眉梢都烫得通红。
“回府上说。”望着那双眼,担忧不止,长宁太弱了。与上一世自己的鼎力相助不同,眼下的长宁甚至连自保都吃力。
“好。”长宁又是那般乖巧模样,跟在遥生身后,目光软得不行。
脚下步子一顿,长宁转回身望向身后,“安常侍。”
“公…公主……”安常侍战战兢兢答道。
“去取我腰牌。”说完,长宁才跟着遥生进了府邸。
之前府上的绢报一封接一封,习音是她苏家养大的孩子,论谋论武,都是苏家相当出色的一人。所以蛰伏这两月来,习音几乎将所有的眼线都挖了出来。
遥生为此夜不能寐,此时的长宁还未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可哪怕是露出了半点形迹,对暴露在众眼线之下的长宁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明明盼着长宁倒霉的人是她,可此时最害怕那人出事的也是她。遥生只得麻痹自己,长宁终是要死的,却只能死在她苏遥生的手里。当眼线一事明里暗里闹得喧天时,遥生竟苦于没办法伸手替长宁斩掉这些乱麻。
不一会,安常侍进来了,手里捧着一方腰牌,长宁接下,挥挥手又将安常侍遣了下去。
“遥生…”长宁的轻唤打断了苏遥生的沉思,目光抬起,那人正捧着一块腰牌望向自己。苏遥生看着,见那块金腰牌上刻着“长宁府”三个大字。
“遥生以后戴着这块腰牌,府上的人不会再阻拦,倘若是有些个危机的,这身份也好用些。”遥生未接,长宁怕她拒绝,便自作主张将腰牌塞进了她的手中。
眼看都是火烧眉毛的局势了,这个长宁仍是那诸事不打紧的性子,“长宁,你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做?”苏遥生觉得长宁这态度很危险。
“遥生,之后的事你莫要掺和。”长宁有些泄气,“父皇插手的事,遥生不要涉险。”
随之,长宁从袖里拿出了一张名单,是她备下的,本是带在身上,以防圣心难测。却忍不住撒谎与遥生:“父皇都摸得清楚,名单上可有苏卿家的人?”
遥生心头一紧,这件事,苏家未有参与,可遥生做了,如果那份名单上真的有她的人,便是牵连了苏家一并受制,皇上又会如何针对苏家?长宁又会如何看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