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早就猜到自己接受传承后首次出秘境会闹出大动静, 位于众人视线中央的白衣青年扬扬唇,礼数周全地向各派长老颔首示意。
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巩固境界,他并未表露出什么明显的异状, 通身气度圆润自然,举手投足,仿若与天地浑然一体。
而站在青年身边的冷面男人,气势则更胜一筹,似乎有意外放了自己的威压, 仅仅是一眼扫过, 便叫观者心生畏惧。
如此一来,哪怕是素来与缥缈道宗关系一般的门派, 也不敢再对沈裴继承秘境之事表露异议。
孤零零在秘境外等了许久,现下见沈裴二人安然无恙, 虞寒洲总算能彻底放下心来。
怀里抱着化成红团子模样的离朱,他上前一步, 嘴角难得带了些笑:“恭喜沈长老突破合体。”
听出对方是在故意用长老的称呼揶揄自己,沈裴心情尚可,便也十分配合地装作生气、轻飘飘地瞪了虞寒洲一眼。
怎料就是这一眼,竟让素来有榆木之称的虞寒洲品出了些不对。
虽然没法儿明明白白说出个一二三四,但他总觉得,沈裴和掉进秘境前相比,像是变了许多,平日里就精致漂亮的容貌,如今更是光彩夺目,像是朵得了滋润的花,引得许多女修频频向这边张望。
反倒是他怀里的离朱暂时退回幼崽期、没心没肺,一感应到自己最喜欢的灵力, 便扑腾着翅膀,直挺挺往玄逸肩膀上飞。
本以为这次离朱也会落得个被男人护体灵气弹开的可怜下场,沈裴熟练伸手,正准备接鸟,却见对方尾羽一摆,转了向似的投进他的怀抱:
“奇怪,师兄身上怎么有前辈的味道?”
味道?
什么味道?
万万没想到主角这只小凤凰的鼻子比狗还灵,自认可以将此事翻篇的白衣青年当场石化,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耳垂滚烫,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你闻错了,”迅速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离朱黄澄澄的鸟嘴巴,沈裴努力让自己显得面无表情,“老实呆着,休得胡言。”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立刻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我才没有胡说,”仗着青年心软没有真正使劲儿,离朱蹬蹬爪子,委屈巴巴地抬高音量,“就是一样的味道嘛,师兄你欺负人。”
刚露面就被揭光老底的沈裴:……
差点笑到岔气的0049: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沈浪浪你也有今天!
“先前沈裴应付雷劫时损耗太多,我便替他渡了些灵力。”及时救下自家快要炸毛的小师侄,玄逸摇头轻笑,只道猫和鸟这两种生物果然没法和平共处。
真假掺半地说着谎话,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其他弟子呢?可还有谁困于秘境当中?”
“回前辈的话,此行参加大比的十名弟子皆已平安而归,”拱拱手,虞寒洲道,“虽有损耗,但都未伤及根本。”
想起离朱和齐九朝分别摘得第一第二的名次,他余光扫过沈裴,心头猛地一跳:“只是……”
只是沈裴此番得了传承、成了莲华秘境的新主人,缥缈道宗的好成绩,说不准就要引来其他门派的质疑。
“怕什么?”听出虞寒洲话中的未竟之意,沈裴不在意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抬手对天道发个毒咒便是。”
俗语有云:人在做天在看,古往今来,三界修者,还没谁敢胡乱对着天道发誓。
“一次小辈间的比斗而已,哪值得你如此乱来?”不赞同地轻瞥沈裴一眼,玄逸转头看向虞寒洲,“秘境各处发生的事情皆有水镜记录,若谁有疑问,本座便请他看上一看。”
甚少听到男人以“本座”自称,白衣青年知道对方是动了真格,立马乖乖闭嘴装死,权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一直低头静听几人对话的齐九朝更是惊骇:身为在无数小世界穿梭谋取爱情的攻略者,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稚子,自然能看出沈裴眼角眉梢的春情余韵、还有对方和那神秘男人间自然流露的亲昵。
可若沈裴当真是因为双修才境界暴涨,那能把对方喂到大乘期的“宗主师兄”,又到底是什么超出原着的恐怖来头?
愈发觉得此次的任务危机重重变数颇多,齐九朝心烦意乱,正琢磨着要不要刷负好感值、清空任务成功率、直接扣除积分脱离出去,却突然感到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冷冰冰落在自己头顶。
——是那个男人。
那个自称宗主师兄的男人。
总觉得离开秘境后的对方透着股比所谓主神更深邃玄妙的气息,齐九朝稳了稳神思,调动平生演技,面上作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心里则琢磨着,这段时间先按兵不动,等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并未察觉到玄逸和齐九朝一瞬间的眼神交锋,不愿再吹海风的沈裴张口提议:“先回沧澜城吧,受伤的弟子也需要休息。”
往年决出大比名次后亦是类似的章程,其余门派也乐得卖缥缈道宗一个面子,自然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而在沈裴的记忆里,等多数弟子修整好后,各门各派还会拿出事先登记的天材地宝,在沧澜城举办一次“颁奖典礼”。
金丹时期已经体会过一次颁奖的流程,沈裴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但因得有玄逸陪在身边,他也没着急赶回长春峰去。
首次在外展露锋芒便夺了莲华秘境大比的魁首,等关于沈裴的讨论逐渐淡去,小凤凰离朱也算正式进入了修真界各派天骄的视野。
此时人妖两界尚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尽管他在出秘境时露了本相,可因为有缥缈道宗作保,大多数修士都未对此抵触抗议。
至于本该悠闲度日逛逛吃吃的沈裴,则碍着先前为了封口而冲动应下的“一百招”,欲哭无泪地和虞寒洲比剑:
与一般修士使用的灵宝法术不同,剑意往往是一种无关修为的感悟,所以哪怕沈裴接连突破,也仍能在和虞寒洲的交手中有所收获。
只是如此一来,某位独守空房的老祖宗,便皮笑肉不笑地炸了锅。
“吱呀——”
出了秘境后便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再次和男人同榻而眠的机会,特地将比剑时间定在晚上的青年借着月光,做贼似的翻窗进了客房。
然而和往日心照不宣的默契相反,本该躺在床榻里侧装睡的男人这次竟没再配合,而是伴着个白玉壶,轻轻摩挲酒杯,坐在桌前自饮自酌。
担心喝醉误事,沈裴这次出长春峰时就没带酒,平时抛在脑后也不念着,现下闻了味道,反倒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对口腹之欲向来放纵,明知这其中可能有诈,他还是没忍住挪了过去:“师叔。”
“楼下大堂也有卖酒,”屈指弹给青年两枚亮晶晶的灵石,玄逸眼都没抬,“自己去买。”
“旁人的东西哪有师叔的好,”有求于人便嘴甜得厉害,白衣青年也不避讳,垂眸在瓷杯上寻了个没染水光的位置,弯腰就着对方的手便是一口,“万年春?难得。”
如此醇厚的酒香、浓郁的灵气,若非有阵法拦着,怕是要引来整个沧澜城的酒鬼醉客。
“是在你稳固境界时从那秘境里寻来的东西,”早已清楚对方撒娇耍赖很有一手,玄逸也未闪躲,仅偏过头,似笑非笑,“……当真敢喝?”
美滋滋喝了大半杯的青年顿时呛了声。
“咳、咳咳,”明明心里慌得要命却偏要逞强,白衣青年抬手擦掉唇角水光,挑眉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敢,当然敢,这有什么不敢的?”
反正他现在灵力充盈境界稳固,总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失控。
但在瞧见男人眼底笑意的一瞬,他倒酒的右手微顿,忽然福至心灵:“你骗我?”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很排斥那日秘境里发生的事,”指腹缓缓拂过对方刚刚饮过的水痕,玄逸抬手,在对方的杯口碰了一碰,“躲着我,嗯?”
分明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沈裴的心跳却蓦地加快一瞬。
掩饰般地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又觉得自己这谎话实在说不出口。
所幸男人今天好像并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仗着在长春峰磨炼出来的酒量,白衣青年一边装傻装鸵鸟,一边赌气似的,闷头把对方的酒喝了个干净。
可他却不知,这壶被玄逸随便放在桌上的万年春,其实是方圆万里内所能寻到的、年份最久的佳酿,绵长的酒劲儿无声无息上涌,没到半柱香,白衣青年就晕晕乎乎地扶住了额头。
面前男人的身影陡然成了两个,他定了定神,哼哼唧唧地嘟囔:“你、你故意的。”
“本座可没逼着你把它喝光。”起身握住青年的胳膊虚虚一扶,玄逸任由对方倚着自己胡言乱语动来动去,直到那小扇子般的卷翘睫毛一抖一抖、像是要合拢,才压低音量,状似无意地道:
“那日的事,你后悔了?”
混沌的脑筋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白衣青年本能地抿唇,想守口如瓶,却又经不住耳边那不依不饶、似骗似哄的劝诱,终还是闭着眼,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
内心疯狂叫嚣的野兽堪堪回笼,玄逸神色一松,安抚般地摩挲青年后颈:“既未后悔,为何要一直往虞寒洲的住处跑?”
沈裴含糊:“一、一百招,承诺。”
“一百招,”知晓青年平日是多懒散的做派,玄逸低低重复一句,眸色渐冷,嗓音却依旧温和,“不是很怕麻烦吗?又为何要应他?”
“合籍……”
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周身瞬间变低的气压,白衣青年刚说完两个字,便感到有人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合籍?原来你竟真想与虞寒洲在一起?”
“胡、胡说八道!”仿若一只被惹恼了野猫,白衣青年凤眼圆睁,重重在男人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上拍了一下,“应、应了这一百招,他便不再提合籍之事。”
牛乳般细腻白皙的皮肉轻易被捏出了红印,他又气又委屈,双眸立刻盈起了水光。
循着男人薄唇间那一缕酒香,白衣青年仰头,像是还没喝够般,抬手扶住对方肩膀,喉结一滚,眼底噙着泪,似抱怨又似难耐地舔了舔唇瓣:“真疼……”
“要再喝一口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