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亮了一整晚。

外面有重兵把守,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断有知名的专家进进出出，一个个面容严肃,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所以说，季未然就是那个0号实验体？！”

史密斯教授点了点头：“没错。”

此时实验室只剩下他们四人,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靠，这怎么可能？他他他、他是个正常人啊！我们都测过的……苏诺！你知道的,是不是？”

顾遇洲惊掉了下巴,吼声打破宁静,不敢置信地怼了怼一旁的苏诺。

“当时解毒剂水平异常的高,我们就发现问题了。”

苏诺淡定地说,转眼看向封澈：“不过还是你谨慎,执意要找出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封澈身上。

然而向来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神直直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目光锐利,却又带着罕见的迷茫。

“老大……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震惊的样子，哈哈也对,你早就猜到了是……吧……”

顾遇洲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很少见封澈这样的神色，顾遇洲第一次感到慌了。

许久，封澈的目光终于从掌心移开，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

“你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另一件事，就是关于少帅你体内的毒，只有一种办法了。”史密斯教授眉心紧锁，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顾遇洲本来挺高兴，然而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最有效的办法？教授，您就别卖关子了行吗？这一晚上我听你们分析数据听得头都大了。”

史密斯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报告，清了清嗓子。

“你们看，这组基因序列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拥有这种基因序列的生命体，在力量、速度、智力等方面都是趋于完美的，甚至血清中可以提炼出纯度极高的解毒剂，在实战中有着极高的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组织一直不惜一切代价打造人形兵器，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我懂了！”顾遇洲眼睛一亮。

“也就是说，季未然的血清可以救老大是吗？”

“的确，但……”

“太好了！教授你早说明不就好了吗，绕这么大圈子，什么实验体不实验体的，那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季未然也不属于那个组织，只要他能……”

一道冷冽的声音蓦然响起。

“不需要。”封澈起身，身上带着肃杀般的气息，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不需要。”

顾遇洲怔愣在原地。

“这……为什么啊？”

苏诺一针见血地问：“老师，是不是会有什么对实验体本身不利的地方？”

“没错。”史密斯教授点点头。

“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要想彻底清除少帅体内的毒，只能——”

“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

四个字如雷贯耳，话音刚落，实验室的气氛从未有过的严肃。

封澈银灰色的瞳孔像是被洗去了往日的光亮，变成了没遇到季未然之前的那种，没有任何情绪、深不见底。

他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地把记录着有关实验体的重要数据的文件夹销毁掉。

这意味着，除了这里的四人，再也没有人知道季未然的身份，无从调查，无从研究。

这样的身份无异于是一枚□□，如果被对方知道，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季未然，再次重启当年的实验。

想到这里，封澈目光一凛，眼神愈发坚定，毫不犹豫地销毁了所有信息。

“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他说。

“好。”几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封澈开了机，看着好几个未接来电，眼里的神情突然柔软下来，然而他刚想拨通电话，史密斯教授突然开口。

“少帅，还有一点，如果你想保护那位……0号实验体，那么要注意不能再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封澈指尖一顿，紧蹙眉心：“怎么？”

一股没由来的寒意慢慢爬上他的后背。

“我看到小诺发给我的数据，少帅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说明解毒剂起了相当大的作用，然而我说了，这是以命换命，不管用不用血清，您恢复的效果有多好多快，说明对方的损耗也就多——”

“咣当！”

封澈手边的水杯应声被碰倒在地上。

“老大！你没事吧？”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封澈紧紧攥着拳，像是要把面前的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强大的精神力的压制下，史密斯教授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说道：“这还是要看他本身的身体素质怎么样，如果出现了过度疲劳、嗜睡、甚至是昏迷的情况，那就不太好。”

过度疲劳、嗜睡……

封澈想起来了。

他重重地砸了一下桌面，骨节捏得泛白，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原本还抱着的一丁点侥幸，现在事实如同一记巴掌，彻底让他清醒了。

封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眼尾猩红，嘴唇泛着病态的白。

顾遇洲终于明白了，连连叹气，想安慰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安慰的话，一切对于现在的封澈来说都是徒劳的。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一声一声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重重地叩着人心。

顾遇洲自告奋勇地道：“老大，我帮你接吧，别让他担心。”

“……嗯。”封澈点了点头。

·

不知打了多少次，终于打通了。

季未然松了口气，问道：“你在哪里？”

然后电话那边传来的并不是熟悉的声音。

顾遇洲清了清嗓子，笑着说：“老大他在开会，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转告他。”

季未然皱了皱眉，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那让他开完会给我回个电话吧，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没事，这点小事，呵呵……”没等顾遇洲说完，封澈把电话抢了过去，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动作一顿。

“谢谢。”

少年轻软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随即响起了嘟嘟声，封澈闭了闭眼，毅然决然地挂了电话。

随后，将季未然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苏诺看着他的动作，知道封澈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再更改。

而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冷静。

“老师，我送您回去吧。”苏诺对史密斯教授道。

“哎，好。”史密斯教授站了起来，对封澈躬身示意，紧接着和苏诺两人退出了房间。

临走前，苏诺给顾遇洲使了一个眼色。

顾遇洲点点头。

“老大，想吃点什么？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不用。”封澈摇了摇头：“你出去吧。”

“唉……”

顾遇洲还想继续劝说，可是见封澈完全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

季未然万万没有想到，等了一下午，等来的却是自己被拉黑的消息。

“啊？？？”徐冬冬惊得差点跳起来：“靠靠靠，他是不是有外遇了啊？！”

季未然揉了揉耳朵，离电话远了一点：“不会。”

封澈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

所以越了解，才越觉得不正常。

这根本就不是封澈能做出来的事情，还搞什么拉黑……多么幼稚的小学生行为！

可如果不是封澈拉黑的他，那能是谁？

“可别是哪个小妖精吧？！”徐冬冬一惊一乍地分析着，比季未然都急。

“不可能。”季未然依旧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与此同时心里那股慌乱的情绪更加泛滥，季未然挂了电话，在房间里不安地踱步。

一连几日，封澈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季未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他再次堵在军事基地的门口，冷冷地看着顾遇洲。

顾遇洲差点就要喊祖宗了，又不敢把人赶走，也不敢把人带到封澈身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真不能说……这是军事机密啊！”顾遇洲咬死了封澈出去完成秘密任务了。

季未然：“让他出来见我，我要听他亲口和我说。”

“他不能见……”

“不是不想见，是不能见？”季未然抬眼看他。

清澈的眸子里不掺杂半点杂质，仿佛能看到灵魂深处一般。

顾遇洲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恨恨地给自己的嘴巴来了一巴掌。

季未然那么聪明，肯定是瞒不住的，可是想到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封澈，想起他毒性发作前唯一的交代，顾遇洲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道：“这是军事机密。”

“好。”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你去忙你的吧。”

季未然点点头，淡淡地说。

“唉……”

顾遇洲看着他清瘦的小身板，又想到史密斯教授说过的那些话，哪敢真的把季未然自己放在这里。

他派人轮番盯着，生怕出什么事不好和自家老大交代。

几小时后。

“不好了，他晕倒了！”士兵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

顾遇洲霍然起身：“什么？！”

·

做完一系列检查，顾遇洲把病房门关上，低声问：“怎么样？”

“不太好，各种指标都很不稳定，可是又没有具体的病变，而且体内似乎发生了一些……”苏诺低头沉思。

一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奇怪？

突然，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病房里，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不好，快去看看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