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迟云含回来的时候, 挺纳闷的,蹭到鹿向媛身边,道:“没看到你说的香啊,在哪儿啊。”
没听到鹿向媛的回答, 只看着鹿向媛咬紧牙关, 手指攥得很紧,很生气的样子, 又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鹿向媛望天, 深深地呼了口气,道:“没事,我刚刚想到我的上司, 她催着我回去吹瓶子气死我了。”
鹿向媛是做香水瓶子的, 好的香水瓶子都是吹出来的,用沙子烧,然后在这样吹,那样吹,做形状和色彩, 这是一门技巧活, 需要很强的肺活量。
超级辛苦。
迟云含问:“你不是下班了吗?她怎么还让你回去吹瓶子。”
“是呀,她出名的周扒皮。”鹿向媛叹气, 指指自己的脸颊, “这两天吹的我脸颊都肿了, 工资还不涨。”
的确是有点肿, 迟云含碰了一下, 有些心疼地说:“那你请假吧,我回公司帮你请假休息一天。”
鹿向媛点头,“谢谢。”
然后, 她拿出手机在官网上搜索,戳到了PFE的页面,在上面打了三个字。
上面弹出来的结果:无
迟云含笑道:“你打错字了,你打江暮凝干嘛?”
鹿向媛又换了一个搜索,这次她搜的“Twilight”,搜到了一个最新的通知,上午九点发的。
【经过PFE一致决定,原先的“夏夜晚香玉”正式更改成“钢铁森林”,其主要的调香师也做了更改,这一决定来自PFE的执行官Twilight。】
“卧槽,Twilight处理的速度挺快,我还以为她们要等香水做出来,才会通告这件事。”迟云含怪惊讶的,就着鹿向媛的手机看了一会。
剩下的新闻,基本都是官方在夸Twilight,毕竟Twilight是她们的摇钱树,也是她们的上司。
“这个Twilight还蛮厉害的。”
迟云含说着,转过身,往江暮凝的方向看去,发现江暮凝已经忙完了,正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手指落在透明的玻璃柜面上轻轻的点动着。
迟云含继续跟鹿向媛说话,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个Twilight怎么这么神秘,我之前搜过她的照片,网上一根毛都没瞧见,我琢磨你说的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
“嗯?”鹿向媛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你说的那个啊,她成年的时候被人咬了一口,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PFE管理很严格,不让Omega进。”
“噢,你说这个啊,有可能是真的吧。”鹿向媛在官网浏览了一圈,指了个商品给她看,“喏,我说的是这个,情侣香,你去问问柜姐,还有没有。”
“这是去年的香,过季啦,哪有买去年的情人香,送现在的恋人呢?”
恋人两个字说的很羞涩,迟云含又对着鹿向媛摇摇头,“向媛,虽然你说自己谈过恋爱,但是我深深的怀疑,你是因为太直了才分手的,真的。”
鹿向媛动了动唇,关于她那段爱情,她说累了,哎,不想回忆了,多少情情爱爱都随风而去吧。
迟云含笑了一声,再扭头猛地被吓了一跳,江暮凝在她旁边的柜台,翻上面的小册子,认真地看里面的香水介绍。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刚刚。”江暮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拿起旁边的闻香条嗅了一下,道:“还行吧。”
“你同事呢?”
迟云含四周看了一圈,刚刚跟江暮凝站在一起的人都不见了。
“回公司了。”江暮凝说。
“那你怎么不回去。”
“时间没到不着急。”
迟云含看了看表,“可是我待会就要回去上班了,你跟我一起走吗?这里离你公司好像挺远的。”
江暮凝没回答,她转过身,跟柜姐说:“这两瓶香包起来。”
那柜姐赶紧拿礼盒,装得小心翼翼的,在小盒子上扎了蝴蝶结,还送了一张贺卡放在里面。
江暮凝把香水递给迟云含,“给你。”
“啊?你给买我的啊?”
江暮凝没说话,周围人太多了,迟云含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接过香道:“那我们走吧。”
走的时候那群柜姐还跟在她们身后,热情的给她们开门,又鞠躬道:“欢迎下次光临。”
迟云含心里讶然,难怪人家PFE火,就这个服务态度,哪个品牌做的到,以前她去别的大品牌专卖店闻香水,里面的柜姐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拿鼻孔看人,就差没直接叫她滚了。
啧啧。
江暮凝走在最前面,步子很大,迟云含有些跟不上,鹿向媛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指了一辆车叫她看。
“怎么了?”迟云含瞪大眼睛。
“那是江暮凝的车,你信不信。”
然后,她就听着迟云含嗤了一声,“这怎么可能嘛,那种车我还是认识的,就是那个劳斯莱斯!”
小说里的霸总都开这个车,以前迟云含学生时代很沉迷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里面的总裁经常开一百台劳斯莱斯送女主上学。
迟云含也幻想过,别的车她可能不认识,但是绝对不会认错劳斯莱斯!
鹿向媛认真地说:“你信我。”
迟云含哈哈笑,“真不是江暮凝的车。”
鹿向媛目光转了转,走进一口的鲜花店,把门口的仙人掌拿起来,道:“如果那个车不是江暮凝,我直播吃仙人掌。”
迟云含捞捞头,道:“倒也不必这般狠。”
鹿向媛刚把钱付了,从店主手里接过袋子,就看着江暮凝面无表情的推着一辆电动车,从她们面前经过。
到了她们身边,江暮凝还看了眼手机,说:“现在不扣起步费了。”
鹿向媛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去掐大腿,不小心掐到了仙人球,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升天了。
这是什么魔幻世界?
江暮凝推电动车?
迟云含走到江暮凝身边,道:“算她们有点自知之明,取消了起步价,不然我祝她们早点破产。”
江暮凝只是嗯,又看向鹿向媛,道:“电动车带不了三个人,要不我们还是叫车,三个人一起比较方便。”
迟云含想想也是,问道:“你叫还是我叫?”
江暮凝很熟练的在手机上操作,先领了一个打车券,再叫车,“我有券,可以免减五块钱。”
“你朋友是不是要请假,她住在什么地方?”
忙碌了半天,她终于抽出时间看向鹿向媛,目光沉静,只有鹿向媛一个人在茫然。
“对对对!”迟云含帮忙输地址,“向媛她脸疼,到时候我给她请假,她住在……”
“不用了。”鹿向媛打断她们,干笑道:“不用麻烦,我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我非常好,可以回去继续上班。”
“而且——”她四处看了看,瞥向了旁边的电动车,“我坐着这个就好了,我会骑电动车,打车多贵啊,哈哈哈哈。”
那瓶绿色的仙人球被放进篓子里,浑身都是小刺,这一口下去,嘴巴别想要了。
迟云含在前面开车,江暮凝跟熟练的坐在后面,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半曲着。
烈日当头,风徐徐的吹过来,有些凉快,迟云含的衣服鼓鼓嚷嚷的,江暮凝伸手压下去,问:“你跟她很熟吗?”
迟云含回道:“熟啊,不然怎么是好朋友,我就她一个好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暮凝说不知道。
迟云含道:“开始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就是普通同事,有次吃饭坐在一起了,然后我姐特别恶心,就跟向媛讲我坏话,不想让她跟我玩。然后她把我姐怼了一顿,后来,我们三观道德都很合拍,关系就越来越好啦。”
江暮凝哦了一声,“你知道她家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就是她的家庭。”
“跟我差不多啊。”
不过鹿向媛的感情比较丰富。
好朋友嘛,迟云含跟鹿向她关系好,她自然要给鹿向媛保密,不能随便乱说。
江暮凝也没往下问,迟云含觉得怪怪的,她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向媛。”
江暮凝说:“不认识。”又加了一句,“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像认识她。”
这扯的有点远了,迟云含没深入往下问,都在同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生活,有认识的人不奇怪。
她先把江暮凝送到地方,挥挥手,看着江暮凝回公司,江暮凝扭头看向她,“注意安全。”
“晚上我来接你,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医院~”
迟云含再折回去,鹿向媛蹲在公司大门口,热火朝天的,她也不怕热,表情还很复杂,唉声叹气的,像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见她回来,鹿向媛起身,用手扇扇风,跟在她身后,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迟云含教育她,“我跟你说,她就跟你一样是普通人,你可不能戴有色眼镜啊。”
“我……”鹿向媛说不出话。
好吧普通人。
迟云含抱着那两盒香水,闻闻走走,嘀咕着,“我就说她会给我送东西,你还不信,看吧,我现在都不知道回什么礼物给她了。”
她停下脚步,扭头看鹿向她萎靡不振,关心地看着她:“讲真的,你脸到底痛不痛啊?”
鹿向媛欲哭无泪。
回办公室,她去请假了,用了年假。
请假理由:脸痛,痛得不能说话,痛的不能呼吸。
……
之后上班、下班,没有迟雨容来烦,也没有人来找茬,日子淡如水,有些安静过头,搞的迟云含挺不自在的。
当然,她也没有自在多久,迟家父母就来闹了,在公司门口堵迟云含。
“她配方出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迟云含看到她们就很无语。
迟妈妈今天打扮的很隆重,宛如一个严肃的贵妇,她抿着唇,还在犹豫怎么开口。
但是,她旁边的迟爸爸就很着急,轻声说:“含含,你姐姐的配方不是你给的吗?这次的责任在你身上啊。”
“有什么证据是我给你的?爸,你也太偏心了,出事就把责任赖在我身上。”迟云含表情难受,积攒了许久的委屈,也蹭蹭往外跑,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道德绑架我,她出事我就是我的错。”
“可是含含,你姐姐的配方都是给你的,以前也没出事啊,只要你去跟警察解释解释,你姐姐就能出来了。”迟爸爸温温润润地道:“她毕竟是你姐姐啊,总不能让你姐姐真的坐牢吧。”
其实,坐牢还算轻的,要是Twilight不松口,迟雨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直接被吊销证书,这辈子都不能在调香,之前的付出都付水东流。
迟爸爸一口锅盖的非常好,毕竟是你姐姐,呵。
现代社会,最伤人的,无非就是原生家庭,好不容易拼命逃脱了,一句“毕竟是家人”,又要将剪短的丝线连接。
凭什么。
迟爸爸说:“你姐姐都是因为信任你,就算你配方不太好,调出来的很臭,她也在坚持,你姐姐就是想着表现好了,之后照顾你。”
迟云含笑了,“她所有的配方都是从我这里拿的,之前她怎么不说臭啊,怎么不说一声谢谢我?她每次说给我弄到调香室,我干到现在还是个设计师,她信任我有用吗,我已经不信任她了,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想让我替她坐牢?”
迟云含冷冷地反问,迟爸爸性子稍微软弱一些,面子挂不住,干巴巴地说:“她感谢你了,这不是一家人,感谢的话,很少挂在嘴边嘛,你能懂吗……”
话没说完,迟妈妈打断了他的话,迟妈妈很会做表面功夫,她弯弯嘴角,笑的优雅,“含含,你性子顽劣,你姐姐平时一直让着你,她还把你弄到公司,你这么害她,良心过得去吗?就算你把你姐姐拉下来,你也当不了调香师。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吧。”
说完,迟妈妈转身离开,迟爸爸扭头看了一眼迟云含,才疾步跟过去。
走远了,迟妈妈压着声音叮嘱:“有些话不能说就别说,没看到这么多人站着看热闹吗,她有可能在套你的话。”
迟爸爸一惊,道:“不会吧,云含待我的态度很好,还是把我当成爸爸的,不至于那么绝情。”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找了个Alpha,还很有背景。”迟妈妈想到那天见到的女人,胸口还憋的痛。
迟爸爸想的比她多,不仅仅是那个女人,还有迟云含那天的打扮,身体克制不住的发颤,他问道:“那,那含含还会帮我们吗?雨容待在警局太危险了,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出来,怎么办啊。”
“急什么。”迟妈妈道:“她要是不去,我们就天天来找她,她在公司能待下去吗,对自己的父母、亲姐姐这么绝情,名声也好不下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对父母在外面装的太绅士、再怎么优雅,也掩盖不了内心里的恶臭。
那两人转身一走,迟云含扬起头望着天,低声的抽泣。
旁边看了半天的同事,只听懂了一半,问道:“那两个人是你爸妈啊……原来这次的配方是你给的啊?”
迟云含没说话,只是眨眨眼睛。
同事赶紧给她递了纸巾,安慰她,迟云含擦了擦眼睛,道:“对,是我爸妈,他们特别偏心我姐。”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迟云含父母句句都是为了她姐姐,不过比起家庭纷争,她们更好奇一点,迟雨容的配方,都是迟云含给的吗?
迟雨容可是公司的首席调香师,听说有几个高层觉得迟雨容还有价值,想着帮迟雨容聘请律师。
要是迟雨容的配方是从迟云含这里拿的,那就代表她找抢手了,这可是犯了调香界里面的禁忌。
这可是一口大瓜啊!
迟云含闷声不语,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她越是不说,大家越是好奇,全都跟在她身后。
左艺静凑的最近,“云含,这么说,你家里一直在压榨你啊,你是个Omega不能调香,她们就骗你的配方。”
“也不能这么说吧,有的香是她自己调的,去年的冬日恋歌,就是她自己的作品。”
迟雨容是去年中旬坐上首席调香师的位置,当时她的一瓶香刷新了公司的历史销量,差点被收进香水Collection Hall,成为香水界的一代精品。
只是,后来迟云容的第二款香,冬日恋歌,就没激荡起什么火花,要不是上一款香积累的粉丝,这款香销售要排倒数。但是冬日恋歌后,她迅速推出了第三款香,第三款香打破了前面的低迷的局势,重新回到销售宝座。
正因为这样,公司才觉得她有价值,想着把她弄回来再调出几瓶经典,觉得他们再发展发展就有能力跟PFE抗衡。
又有同事问:“有哪几款是你的配方?”
“剩下的都是我的吧,她自己做了改进,其实,我觉得她不改进就进了香水Collection Hall。”
大家都惊呆了,除了那瓶垃圾,剩下的都是迟云含的?
左艺静道:“她改进香水,是怕你闻出来吧,天啊,你姐也太恶心了,那你为什么一直给她?”
“不是我给的,我很早就被家里赶出来了。”
迟云含苦笑着,她刚成年,大学还没毕业,国家规定的义务教育一结束,那家人就不愿意养她。
之后她就是自己养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每次回家也不会让她留宿。
迟云含低落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不仅把我赶出家门,还要我去替我姐坐牢。”
平时迟云含咋咋呼呼的一个人,很有活力,这会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前,颓废的样子,大家心里都开始同情她,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当然,也有人反驳她,房梦淼挤过来插话,道:“既然不是你给的配方,那雨容姐怎么拿到的配方,难不成还能是雨容姐偷的?你又不住在家里,她上你脑子里偷吗?这话完全没有逻辑好吗?”
“你这话说的就很关键。”迟云含一脸赞许,“你可以去问问公司的调香师,她们比我懂,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
迟云含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礼盒,起身道:“我待会去一趟,你们帮我请个假,”
“你这是要去哪啊?”大家给她让开路,还有点担心她,“不会真的要去见你姐姐吧?云含,你得想清楚啊,这不是小事,你父母对你又不好,你可别替她们坐牢。”
“我知道,就是去看看。”
迟云含把小盒子拿起来,道:“本来想着情人节给她们送个礼物的,哎,可能就因为我是个Omega吧,重A轻O的原生家庭,呵。”
她朝着门外走去,大家跟着送了几步,有的人则转身去了楼上的调香室,八卦地去问,为什么被赶出家门,迟雨容还能偷走迟云含的配方。
调香师都觉得好笑,这还不简单吗,调香师注重的就是灵感,人不在,但是她的笔记本啊、记录本在,那不就轻而易举的偷走了吗?
大家恍然大悟,说的对啊!
只要不把话说透,别人脑补的永远比你厉害,而且还会大肆宣言,迟云含在家里什么情况,不用她自己哭诉,大家就帮她脑补的差不多了。
这是个艳阳天,迟云含勾起唇,手指放在眼前,重重地呼出了口气。
总觉得之后看不到阴霾天了呢。
一路直接坐到警察局门口,鹿向媛给她来了个电话,打电话呵斥她,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给你当后盾。”
“嘁,你就是想过来吃瓜吧。”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好姐妹。”
“你要来就来吧。”迟云含看看附近的店面,她发现警察局附近没什么店做生意,唯一一家是卖酸梅汤和手工凉粉,多年老字号,一看就很真。
迟云含去店里点了一份凉粉,坐在里面喝,等着鹿向媛过来,约莫半个小时,鹿向媛戴着帽子和口罩出现了,还穿了一身黑衣服,搞的店主一直看她。
“向媛,你这是……”
“脸肿了,我遮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怕你这个装扮太吓人,待会去警察局,警察小哥把你抓起来,先考量一番。
迟云含给她要了杯草莓味儿的凉粉,两人一块往警察局走,看着一个警察小哥压着一个人,那人就戴着黑帽子,迟云含忍不住说了,“你把帽子摘下来吧,怪怪的。”
鹿向媛左右看了看,还不太敢摘帽子,她叹气道:“我可太难了,对了,江暮凝怎么没有陪你过来?”
“她去接朋友了,她朋友要从国外过来,这事我还没跟你说过,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朋友?什么朋友?”
“听江暮凝说是个脾气很奇怪的人,以前关系还可以吧,后来出了点事就去国外了,她之后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迟云含说着,感觉身边有风吹过,再偏头,看到鹿向媛在百米冲刺。
再眨个眼人不见了。
这?
这是怎么了?
迟云含一脸茫然,想着去追鹿向媛,听着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云含。”
声音很耳熟。
迟云含扭头,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个男人,那男人朝着她看了过来,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很低。
他喊道:“……云含,好久不见。”
这人就是樊朝鸣,迟雨容的未婚夫。
他站在门口,目光黏在迟云含身上,叫了她的名字,倒是没来跟她说话。
迟云含也不想跟他说话,就当没有看到他一样,她走进警察局,问道:“我来了,有什么事?要我跟迟雨容谈谈吗?”
迟妈冷漠地扫向她,算到她会来一样,抱着手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哼了一声,“没良心。”
“哎,我来太早,你们见面的机会不是少了吗?”迟云含跟她扯了一会嘴皮子,有点累了,道:“毕竟,我来是让她伏法的,爸妈,你们好狠心。”
迟妈被她气的到想打人,但是警察小哥很负责的把她们隔开了,道:“不想见面就算了,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迟妈从迟爸手中抢过了茶,呼呼地吹了两口,瞪着迟云含。
迟云含靠着在门口站着,有阴影投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又跑到另一边,她踮着脚,跟樊朝鸣对上了视线。
樊朝鸣这个人很奇怪,他性格阴郁,看人的时候有点冷,看迟云含更甚,阴沉沉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迟云含一直往旁边移动,和他拉开距离,她给鹿向媛发信息,问她怎么跑了,顺便说:“樊朝鸣一定想打我,想给迟雨容报仇,只要他敢动手,我就把他脑壳敲破,以前的、现在的全都还给他。”
好在樊朝鸣没过来,避免了一场暴力事件。时间差不多了,迟云含跟着警察去见迟雨容。
迟雨容在警局待了一天,尽管换了干净的衣服,情绪依旧颓废了不少,她看到迟云含,眼睛缓缓亮了起来,坐下来,道:“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是恶劣了一些,可是没想过要害你。”
迟云含没说话,只是把礼盒放在了桌子上,上面帮着精致的蝴蝶结,迟雨容纳闷地看着,道:“等我出去就把你的配方还给你,你想当调香师,我就去跟公司说,公司也有意向要招聘你。”
这房间是有监控的,只要迟云含点头,承认了配方是她的,迟雨容只是用了她的配方,就不存在故意伤人,毒杀也是子虚乌有的事,她就能出去。
可是,迟云含只是从盒子里掏出了一根唢呐。
对,乐器之王,唢呐。
迟雨容没懂她的意思,继续说:“配方都是你的,我不要了。”
接着,迟云含优雅把唢呐放在唇边,闭上了眼睛,迟雨容愣了几秒,就听着迟云含“叭叭”地吹了起来,“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
“云含?”迟雨容懵了,坐在椅子上不能动,迟云含就走到她身边继续吹,“叭叭~曲一响,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声音太大了,吵得她耳朵嗡鸣,这几天积攒的火气蹭蹭地烧了起来。
迟雨容忍了又忍,崩溃了,大喊道:“迟云含!迟云含!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我一定收拾你……”
迟云含起身,把门打开,就好像在说“你有本事过来呀”。
她吹的声情并茂,“棺一抬,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哭起来啊哭起来,兄弟亲戚通通跪下来,初听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棺中人~”
警察小哥拉着她往外走,憋不住笑,赶紧把会面室的门关上了。
迟云含一边走一边吹,又完整的来了一遍,迟家父母脸色变了几遍,樊朝鸣走到了她身边,“云……”
“含”字还没出来,唢呐的小喇叭对着他的一阵吹,抑扬顿挫,悲鸣苍凉,高昂激亢,吹的可动情了。
“咳咳。”旁边的警察们示意了很多次,都没得到迟云含的回应,捂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把迟妈妈气死了,对着他们一通咆哮,“你们到底有没有专业素质啊,她在警察局里这么吹,你们还管不管啊!还笑什么笑啊!”
“是这样的……咳,一般情况我们是不笑的,而且她是您的女儿,我们劝了半天,也没劝住,您上去管管……哈哈哈,我们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警察哈哈笑了起来,还拿著书本敲着桌子,实在忍不住了,严肃地道:“别吹了,别吹了,再吹得用扰乱治安罪给你关起来了啊。”
“叭~”最后一个音落下,迟云含的演出结束,她大口喘气,“不好意思啊警察叔叔,我平时不这样的,我是个很含蓄的人,只是想到我姐姐要蹲苦牢,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吹一曲,给她送送行。”
笑的笑,气的气,一时还真不知道把她怎么办。
警察局外,黑色的商务车停下,秘书从车上下来,疑惑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她没听到里面的声音,只看到迟云含快快乐乐的拿着唢呐吹来吹去。
片刻,她转过身给江暮凝打了个电话,道:“江总,我看到了迟小姐,对,现在就在警察局。”
“她正在奏乐,看起来很开心,具体吹的什么曲子并不知道,有一个Alpha一直跟在她身后,不是鹿小姐,是个男人。”
“对方……”秘书又扫了几眼,如实说道:“对方是一个很高,长相有几分帅气,从穿着上来看,应该是一个家底殷实的Alpha。”
她认真地汇报着,犹豫着要不要用手机拍张照片发给江暮凝,毕竟Alpha的占有欲是很强烈的。
电话那头没声音,秘书又道:“您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他对迟小姐做出什么。”
“嗯。”
电话挂断。
秘书走进警察局。
迟云含已经吹完了,正在深鞠躬,准备擦擦唢呐,收乐器回家了。
只是樊朝鸣一直挡着她,弄得她有点烦躁,正想喊警察,秘书过来了,她站在门口,冲着迟云含稍稍点头,很有礼貌地说:“迟小姐,您遇到麻烦了吗?”
迟云含看到她还挺稀奇的,转念想到她是PFE的人,用力点头,“她们想拉我顶罪,我不乐意。”
“含含,你在胡说什么?”迟妈妈瞪过去,她伸手要把迟云含拉回去,她们还等着迟云含跟PFE的人谈,逼着迟云含承认,这事跟迟雨容没关系。
秘书先一步挡了过来,意思要维护迟云含,迟妈表情很不悦,“你是谁?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必须管了。”秘书拿出一份和解书,道:“这是您早上邮寄给我的,我来还给你。”
迟妈一愣,茫然的伸手去接,而下一秒,秘书手中的文件跌入了垃圾桶,迟妈手中空空如也,脸上火辣辣的痛。
秘书拍拍手,道:“首先,如果要和解,赔偿金额就不对,我们老板一天的工资最低是六千万,按着误工费赔偿,你们的十万块,还不够交税。”
“可是……”迟妈想反驳,秘书又道:“这只是工资,还有耽误的合同,以及这几天股票损失,你们最好准备一个亿。”
“对了,不要说找人顶罪,我们老板说的清清楚楚。样香是迟雨容送过来的,那么她就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最好把牢底坐穿。”
几句话下来,迟妈都不敢吭声。
秘书说完打了个电话,再进来的全是律师团了,足足十个人,西装革履,各个人高马大,站在警察局黑压压的。
就很像黑社会。
警察看着都不舒服,把她们赶到外面院子,“去外面谈,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但是秘书话说完了,不想跟迟家父母谈了,任由迟妈迟爸尴尬的站在院子里,脸上的色彩很丰富,五颜六色的。
迟云含被秘书的一套动作快闪瞎眼睛了,道:“你刚刚好厉害啊,我都没有你打脸。”
太拽了。
秘书回:“都是我们老板厉害,我也是狐假虎威。”
对哦,她们是Twilight公司的人,拽很正常。
迟云含转头继续走,抬头的时候脚步跟着停了下来,下意识开口,“Twilight?”
门口被她喊的人稍微抬了抬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迟云含忙仰头,“江暮凝,江暮凝?你怎么来了?”
江暮凝站在警察局门口,面容微冷,看看迟云含,又往她身后看了看,表情有些阴沉。
秘书在迟云含身后出来,看到眼前的画面惊呆了,低头瞧了瞧手表,这就过去十分钟而已。
坐火箭过来的吗?
刚刚不是还在电话里很冷淡的“嗯”吗?
江暮凝淡然地说:“刚刚从机场转过来,顺便过来看看。”
“噢。”迟云含发现她们最近偶遇的频率挺高的,以前都碰不到,她走过去看看江暮凝身后的车,没瞧见司机,问道:“这车是……”
“不是我的。”江暮凝看向秘书。
“那是我们老板的车。”秘书自然的接过话,走到车旁边,掏出车钥匙,摁了一下,车响后,她拉开车门,道:“正好我还有事要处理,把你一块送过去。”
“我能坐吗?”迟云含不太好意思上,这车瞧着就不便宜。
秘书道:“没事,我老板是个很好的人,乐于助人,她要是知道你坐了她的车,一定很开心。”
迟云含先上去,江暮凝弯腰上车,又停顿几秒,扭头看回去,站在门口的樊朝鸣沉着眉,尽管故作冷淡,可眼神落在迟云含身上的瞬间,变得晦涩难懂。
江暮凝伸手扶住迟云含的腰,道:“别碰到头。”
“好滴。”迟云含坐到里面,沙发垫好软,她舒服的哼了一声。现在的好老板不多了,她礼貌地道谢,又问:“对了,你是哪个高层的秘书啊。”
她就知道秘书跟江暮凝是同事关系好,但是不知道她跟的是哪个高层,坐了人家的车,肯定要记着人家的好。
“Twilight啊。”秘书如实说着,就听到了一声咳嗽,看到后视镜里的人,默默地抿上了嘴唇。
迟云含很惊讶,秘书的直系上司居然是Twilight,她往后靠了靠,又一阵阵庆幸,幸好她只跟江暮凝吐槽过Twilight,没有跟秘书讲过Twilight的坏话。
不管是谁,听到别人讲自己坏话,都会不开心,她闷着想了一会,就听着江暮凝说:“很臭。”
迟云含抬起袖子闻了闻,她刚刚在小黑屋里待了一会,有烟味,道:“应该是我身上的,那我去外面站一会。”
江暮凝微起身,把车门拉上,顺手按向车门上的按钮,车顶就换成了透明的。
车座往后压,江暮凝半靠着,膝盖上放着一个文件夹,她一边看文件一边补充:“我不是说你臭。”
那就好,迟云含往后靠了靠,享受着车的柔软,有钱人的车就是不一样。
车上有小电视,还能打游戏,难怪别人说一辆豪车能顶一套房子,看看这设计,能吃能喝,休闲自在,还能到处跑。
她点进游戏,里面有很简单的推箱子游戏,卡在了第十二关,她拿着游戏手柄这里推推,那里也推推,就剩最后一步了,她又退出来,不打算保存。
“推过去啊。”江暮凝突然说。
“不了吧,坐别人车,还乱动别人东西,多不好啊,而且游戏这个东西,很敏感的,她要是想自己通关呢。”
江暮凝翻了一页文件,对着前面轻咳了一声。
秘书就道:“迟小姐不用紧张,我们老板就想有人帮她通关,你要是能多打几关,就帮了我一个大忙。”
“真的吗?”迟云含坐直身体,在秘书点头后,重新拿着游戏手柄,很快她过了五关,她道:“那种竞技类的游戏,我一窍不通,这种我超级会,我能打最后一关。”
她玩的很开心,又换了几个游戏玩,什么拳王啊,消消乐,贪吃蛇。
她躺着玩,坐着玩,很痛快。
偶尔她能听到江暮凝跟她说话,江暮凝问:“你刚刚在警察局里干嘛?”
“没干嘛,我在里面吹唢呐。”迟云含集中精神打游戏,回的断断续续,“我吹的可好听了。”
“吹的什么曲子?”
“你跟她们很熟?”
迟云含过了一关,捏着拳头笑。
“耶~”“欧耶~”“欧耶耶~”
车不急不缓地开着,一直等迟云含玩累了,朝着窗外看去,车子才加速,开到目的地停了下来。
迟云含刚要推车门,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那个男人是你的前男友?”
声音冷冷的,来自江暮凝的嗓子,她扭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暮凝身上的西装已经脱了,连扣子都解到了三颗,江暮凝坐着,就很容易看到里面的光景。
迟云含吞了口气,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瞥。
江暮凝又冷着脸补了一句,很嫌弃地说:“他身上的信息素很臭,所以,人品一看就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