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虽然于心不忍, 但还是说了出来，“截肢了。”

宋尧表情瞬间凝固了。

宋老爷放下饭碗，“尧尧, 没关系的。”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宋尧动了动眼珠子，看着宋老爷, 露出古怪的笑容, “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好不容易他身体里的那个家伙现在都不出现了, 结果他截肢了？

他的小腿失去了？

宋尧露出一种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来，推开宋老爷递过来的碗, 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宋尧。”宋老爷沉声道：“就算再伤心再难过也要好好吃饭。”

这碗粥好歹也是他用仅剩的钱买的，浪费不得。

宋尧一动不动, 像是没听见一样。

宋老爷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放下碗，憋了半天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想到了宋沅，开始把现在的都归于宋沅出现的原因, 最后控制不住自己, 就坐在宋尧病床前数落宋沅。

数落到最后，宋尧掀开被子，不耐烦地说：“能不能不要再提起他了？”

宋沅转身离开，他走之后，病房里的两个人彻底爆发了, 开始争吵不休。

回到学校后，很多同学过来关心他身体还有没有事, 宋沅摇摇头，继续给他们讲题。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 爱八卦的人也少了。

宋尧重新回学校时，由于老吴提前告知过，大家也没多少反应。

宋沅和宋尧都重新补考了，宋沅分数依旧是第一，宋尧考试时几乎都在发呆，最后分数跌到了一百多名。

老吴把他叫去办公室，和他谈了很久，出来时宋尧神色依旧是呆滞的。

回到教室，大家也都没在意他，宋尧看了眼被人包围问题目的宋沅，拿着试卷恶狠狠地走过去，“我这些题目不会，给我讲一下。”

“这么大声做什么？”

“就是啊，能不能先来后。”

“前面还有好多个人呢，你排队行不行？”

宋尧没理那些人，拉着椅子坐在一边，盯着自己的假肢发呆，

宋沅给前面人讲完题后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哪题不会？”

宋尧依旧在发呆。

宋沅敲了敲桌子，宋尧猛地回过神，指了不会的题。

“打个赌怎么样？”宋尧说，“堵我们高考谁的分数高。”

“不堵。”宋沅拒绝，淡声给他讲题。

宋尧怔住后很快回过神，也没在纠结堵的事，听见宋沅比他会那么多，认真听他讲题。

高考那天早上下了小雨，宋沅准备好一切下了楼。

顾应迟和顾玉河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看见他，顾玉河摆摆手，趴在车窗上问：“紧张吗？”

宋沅摇摇头。

顾玉河立刻下车，和他握了个手，神叨叨地说：“借我点冷静，我现在非常紧张。”

“别紧张。”宋沅说，“深吸一口气，数十个数，告诉自己数到十就不能紧张了。”

顾玉河点点头，尝试了下这个方法，在心里面默数到十时，紧张感还真少了很多，对宋沅咧嘴一笑。

宋沅坐上副驾驶。

顾应迟把豆浆和包子递给他，等他吃完才开车离开。

“加油。”进考场前，顾应迟摸了摸宋沅的脑袋。

“叔叔，你怎么不对我说加油。”顾玉河眨眨眼，问，“是对我很有信心吗？”

顾应迟眯起眼睛，“你也加油。考差了，到时候面对的人就不是我了。”

想到之前谈及去留学的事儿，顾玉河浑身一个激灵，往考场走去，“我不会考差的，叔叔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回公司吧。”宋沅说。

“公司没事，我在这里等你。”顾应迟笑了笑，将宋沅的刘海理了理，“进去吧。”

宋沅转身走进考场。

直到看不见他了，顾应迟才收回目光，偏了下脑袋，看向不远处。

站在那里的吃饭的人似乎发觉他看向了自己，低着头继续吃着饭，乍一看并没什么问题。

何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压低了声音问：“要我去看看吗？”

“不用。”顾应迟淡声道。

＊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F班举办了毕业聚会，所有学生都到场了。

包厢里满是人，声音嘈杂，宋沅静静地坐在角落。

别人都在喝酒，尽情嗨，他喝着白开水，回复着后台的评论。

“宋沅，来玩游戏啊。”诸葛誊霏大喊一声，把宋沅拉过去，“快快快，特别有趣。”

对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宋沅笑了笑，“玩什么？”

桌面上摆着一个酒瓶，诸葛誊霏就转动了酒瓶。

“真心话大冒险，瓶口对准谁，谁就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不想的话，自罚一杯。”

话音刚落，瓶口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宋沅。

其他人瞬间“哇”了一声，满脸兴奋地盯着宋沅，“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诸葛誊霏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牌，笑道：“左边真心话，右边大冒险。你选择哪个就抽一张。”

宋沅没有犹豫，直接抽了一张真心话卡牌，递给诸葛誊霏。

诸葛誊霏打开看了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多了。

他低咳一声，沉吟道：“请问，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周围安静下来，都看着宋沅，等待着他的答案。

正在玩其他游戏的人发觉这边这么安静，纷纷扭头看过来。

“没有。”宋沅摇摇头。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诸葛誊霏又问。

“卡牌上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宋沅笑笑。

诸葛誊霏哈哈一笑，挠挠头，把卡牌放在一边，“好奇，纯属我个人好奇。”

瓶子又转动起来，这次轮到了顾玉河，他已经喝醉了，看见瓶口对准自己，愣了一刹那，然后抽了张真心话。

“给你旁边的异性来个公主抱。”诸葛誊霏说。

其他人顿时嬉笑了起来，问顾玉河选择哪个。

顾玉河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女生。

一个是安心，还有一个顾玉河根本没去看到底是谁，直接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安心身边，来了个公主抱。

本该是令人心动的一幕，他却在抱起的那一刻极为破坏氛围的来了句，“安心你好重，该减肥了。”

安心毫不犹豫，赏了他一耳光。

这巴掌也没用力，说是打，不如说是手轻轻地贴了一下脸，顾玉河什么感觉也没，当下安心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瓶口再一次对准了宋沅。

宋沅这次依旧选择了真心话。

在无数人灼热的目光下，诸葛誊霏打开牌，放在桌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牌上面的字：“说出你喜欢之人的名字。”

“哇，是谁是谁？”

“说不出来的话，可是要罚酒哦。”

“……”

宋沅没有犹豫：“顾应迟。”

这么干脆就直接说出来了名字，倒是让其他人有些意外，紧接着是各种骚动。

“顾应迟？”

“你不会不知道顾应迟吧？他之前还给宋沅开过家长会。”

“我草我记起来了，长得超级好看的那个，当时一出现女生都沸腾了。”

“不是吧，你们竟然不知道顾应迟。我爸妈天天提起来他，他名字我可太熟悉了，他这个人有很多传闻，不过我觉得他和传闻里的不一样。”

“我爸妈也说了他很多次，他和宋沅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吧？真没想到宋沅能和他在一起。”

议论声四起，直到诸葛誊霏让大家安静，所有人才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继续玩游戏。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宋沅拿出手机，走出包厢。

能他打电话的只可能是顾应迟，宋沅看了眼备注，果然是顾应迟。

他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接听了电话。

“什么时候结束？”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畔。

“马上。”宋沅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了。

“我现在过去接你。”

宋沅笑道：“我打车回去，你不用来接我了，好好休息。”

“等我。”顾应迟笑了笑，温声道：“我已经休息好了。”

宋沅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把位置发给了顾应迟。

他返回包厢，正赶上集体合照。

“来来来，所有人都看镜头，别说话了，拍照了。”诸葛誊霏设好倒计时，赶紧返回自己的位置，大喊一声，

所有人看着手机摄像头，大喊了一声“茄子”。

手机“卡擦”一声，安静的包厢又瞬间热闹起来。

诸葛誊霏把照片发在了班群里。

宋沅一直在等手机响。

聚会到深夜十一点才开始结束，手机还是没有响起。

从顾家到KTV的路程最多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顾应迟不可能还没到。

宋沅给顾应迟打过去，无人接听。

他又给何成打，也是无人接听，瞬间皱起眉头。

心里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宋沅抿唇，不断拨打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到最后甚至关机了。

他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步伐太快，吸引力周围还没离开的人注意。

安心感觉不对，想追上去，被喝醉了的顾玉河拉住了，无奈只好先把顾玉河安排好，才打电话问宋沅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顾应迟了。”

安心一愣，第一次听到宋沅慌乱的语气，安慰道：“你别急，可能是手机掉了。”

宋沅没说话。

他也只能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多，以至于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直接出了神，位置也忘记报，直到司机提醒，他才报了顾应迟家的地址。

慌乱感直到何成打过来电话，才消失一些。

“顾应迟在哪？”

何成沉默片刻，才问：“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听到这句话，宋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多问，只是让司机停车，报了自己的位置。

何成很快来了，脸上带着伤，神色很不好看。拉开副驾驶车门后，低着头，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一句话也没说。

宋沅坐上车，尽管他让自己不要多想，扣安全带的时候，手指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几次才扣上。

何成直接开车带宋沅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