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用来考核的这间教室很大,此刻里面没有学生,显得空空荡荡。
可如果目光有实质,此刻教室里必定拥挤得吓人。
走廊里的练习生们几乎全都没有走,一直透过玻璃窗关注着教室里的情况,亲眼看到姜文禹、顾梦瑶这两个平日里可望不可即的经纪人一起走向祁羡玉,隐约的争执声透过玻璃窗传了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茫然的、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的。
但祁羡玉仿佛一无所觉般,脸上没什么表情,更不在乎这些如有实质般的目光。
他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善意的,恶意的全都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则是因为刚刚结束高强度表演,脸部肌肉太累,下意识就不想摆什么表情。
其实祁羡玉的内心也不太平静,但这种不平静却与旁人想的不同,因为他既不想和顾梦瑶“聊聊”,也不想和姜文禹“谈谈”,他只想去路边便利店里,买碗泡面垫垫肚子,顺便思考下今晚的住宿问题。现在已经是下午三四点,若再不解决,恐怕他要沦落街头了。
可最终他还是决定跟姜文禹去见陆允墨。
昨夜他离开时只带走了两身衣服,他迟早要再回别墅一趟收拾行李,毕竟很多物品都还留在那儿。包括与天娱签署的合约,祁羡玉没在原主记忆中找出合约的内容,原主不在意,淡忘了合约上的信息,可他需要知道具体的条款和解约时间,以免王苟拿违约金说事的时候他一脸懵。
可要拿到这些原主的私人物品,必然要回一趟别墅,那里的安保严密程度不用多说,昨晚他是趁人不备溜走了。他显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保镖眼皮子底下溜进别墅再来一个来回……这就意味着他要拿回原主的东西,必须要经过陆允墨同意。
祁羡玉不清楚为什么顾梦瑶突然找过来还表露出想带他的念头,在他记忆中原主还从没接触过她或是易洛辰,而自己更是没有可能。他不是非要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也懒得管,既然决定了要去见见陆允墨,就转头看向姜文禹道:“好吧,姜哥,我跟你走。”
姜文禹听到他选择和自己走时毫不意外,他怎么可能拒绝去见陆允墨?
可听到那句“姜哥”时愣了一下。他没听错吧?祁羡玉,他喊自己什么?
姜哥???
他虽然可祁羡玉接触比较多,但都是孽缘啊!每次自己给他收拾烂摊子,他都以为自己是故意阻挠他接近陆允墨的计划,一次次下来,关系越来越僵,如今早已降至冰点以下。两人碰见时,祁羡玉不是对他直呼其名,就是干脆喊“喂”,大呼小叫,毫不客气。
现在突然听到他这么客客气气喊自己姜哥,姜文禹总觉心里变扭的厉害,脸上不自觉抽了抽。
顾梦瑶对祁羡玉的选择颇感郁闷,她以为姜文禹说的什么“他在外面等你”,是请来了祁羡玉的熟人来当说客,她心道不妙,没想到姜文禹居然这么奸诈……可她也不是全无关系!
于是顾梦瑶按照姜文禹的句式,说:“是他安排我过来找你。”
她就不信了!老板的安排最大好不好!
躲在后头偷听的王苟:“???”
什么见鬼的他她它?究竟打什么哑谜?敢不敢说清楚?!
可这回,连祁羡玉都没g到顾梦瑶嘴里的“他”是谁,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姜文禹见状嘴角勾了勾:“顾经纪人,既然祁羡玉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就算有事也请你放到以后再说。”
顾梦瑶有些挫败地看着祁羡玉,试图用眼神交流提醒他,可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向宁城没有明说他与祁羡玉之间的关系,只笼统地说了句“我弟弟”。但顾梦瑶当然清楚,向宁城是向家独子,不可能是亲弟弟,那就可能是表弟、堂弟,或是关系更远一点的亲戚家小孩了。这范畴可就大了去,两人之间可能有血缘关系可能没血缘关系,她不好以此判断什么,只能从老板的态度中揣测他和这个“弟弟”关系挺不错。
现在她却非常怀疑:老板,你是不是不行?!
姜文禹说“他”,祁羡玉就立刻能领会!自己同样说“他”,祁羡玉死活领会不了!
这除了老板和他“弟弟”关系还不够近,还能是什么原因?
顾梦瑶看着祁羡玉和姜文禹离去的背影,气得哐叽哐叽猛捏手中的塑料水瓶,这像是在拧断仇敌脖子的动作,吓得王苟后背一凉。
不料,听到声音后祁羡玉忽然折返回来,顾梦瑶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忽然听到他迟疑道:“顾姐,这个矿泉水瓶可以还给我吗?”
顾梦瑶:“……”
她满脸木然地将水瓶递还给他,第一次觉得老板的名头还没有一只只剩下半瓶水的塑料瓶好用?
祁羡玉跟在姜文禹身后一路往外走,又乘坐电梯来得地下车库,正在路过一个拐角时,姜文禹忽然转身用力一推将祁羡玉推到墙根,整个人处于监控死角。
祁羡玉背部撞到墙面,力道不算轻但也不算重,只是事发突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立即抬起手准备格挡或反击,不料,姜文禹没有继续攻击他的意思,只是把他困在墙角,神色讥讽地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样?现在认清了吗?你就是下了药求他上你,他都不愿意碰你一下!这种卑劣下作手段,除了让他越来越恶心你,厌恶你,讨厌你之外,还有什么用?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愚蠢又卑贱!浑身上下有哪一点配得上他?”
祁羡玉愣了一下,看着姜文禹斯文俊秀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姜文禹不是想在□□上凑他一顿,而是想通过这种戳心窝子的方式给他精神攻击?
如果是原主或许会伤心欲绝、大受打击,但祁羡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淡定,要是被姜文禹发现精神攻击没有用,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想揍他了。
于是祁羡玉立即换上一副悲痛神色,憋出眼底的泪意,即兴飚台词:“不要说了!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培养培养感情而已,我没有想过伤害他!现在配不上,但我可以努力啊,只要我够努力,他总有一天会看到,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他的声音尖锐而歇斯底里,似是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整个人摇摇欲坠,似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实际上,心里还在淡定反驳:不会,绝对不会,剧情里陆允墨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
可这怪不了陆允墨啊,换位思考,祁羡玉要是有这么个变态兮兮的追求者,他同样不会因为对方特别喜欢自己而同情他,宽恕他,更不可能被“感动”,喜欢上他。
姜文禹本以为自己看到祁羡玉痛苦难过会感到快意,可看到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白瓷般的脸颊往下掉,那双盛满眼泪的桃花眼里像是瞬间被风雨摧残过,徒留一地被毁的秾丽艳色,竟让他觉得心里像是被一根小刺扎了一般。
可姜文禹的目的是骂醒他,让他从此别再纠缠陆允墨,定了定神,继续道:“喜欢?你根本没资格说喜欢他!你不要玷污喜欢这个词,你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否则又怎么可能不顾他的意愿做出那种事?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垃圾,这辈子都可能得到他!”
祁羡玉闻言瞳孔一缩,眼中似是有什么整个熄灭掉了,他浑身颤抖不止,哭得不能自已,蹲下身,抬起双手覆盖在自己脸上。
祁羡玉虽然身材高挑,但骨架纤细,背影透着一股少年人的单薄感,他无助地蹲在地上,低声啜泣时,莫名让姜文禹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负孩子的错觉。
他明明达到了目的,却忽然间感到局促不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行是不是太过分。
察觉到自己的动摇,姜文禹咬了咬牙:“起来!别惺惺作态!哭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吃这套?可笑!”
祁羡玉没有回答他,只是呜咽抽泣声更响了一些。
虽然姜文禹嘴上说没用,但直觉告诉他有用啊……毕竟姜文禹现在还没揍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姜文禹听到这声抽泣后,突然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泪水盈盈的桃花眼,微红的眼眶,被洗得极为清澈的眼眸,眼尾处的胎记似是滴血,实在是艳丽得几乎灼人眼球。
他瞬间就产生了两个极为割裂的想法,想要继续看他哭,欣赏美人垂泪时的脆弱与唯美;也想安慰他,让那双被泪水淋湿的桃花眼里云开雾散,重新落下阳光。
姜文禹沉默片刻,张了张嘴,看着那蹲在墙角不住颤抖的身影,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什么雪上加霜的刻薄话。反而一种憋闷的情绪在不断滋长。
他不知道的是,祁羡玉蹲下身遮住脸后就是光打雷不下雨,心中还在哀叹:哭戏……真TM累啊,这又累又饿的,实在是哭不动了哭不动了,反正没有机位盯着,先瞎瘠薄嚎两声划划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