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死后, 他的灵魂并未消失，因为祝鸿飞在死前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所以他的灵魂无法离开祝鸿飞一步。

于是他亲眼看着祝鸿飞如何建立反帝国起义军, 直到彻底逆反帝国……

那天，他眼睁睁看着霍君祁坐在皇位上启动了帝星的自我摧毁装置，他的脸上挂着肆意张狂的笑，他想阻止，但没有人能看到他一个灵魂, 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在爆炸的火光中，他看到霍君祁落下了一滴泪。

泪水重重地砸在他心上，疼得他万劫不复。

他忽然想起了一切, 他是沈从墨，来自九州，他想要救他的徒弟薛濯的……

但是薛濯的最后两世，晏迟光, 霍君祁，他都没有成功救下来。

怪不得师兄会告诉他，人终究无法与天道作对……

忽然, 他眼前的所有画面变成虚无的黑暗, 沈从墨置身在黑暗之中, 他听到了三道雷声。

三声一模一样的雷声即为天道所言。

沈从墨震惊，他竟听明白了那雷声里的意思。

“沈从墨, 尔等无视天道，试图篡改人类命数，然命运已定，你再如何也无法改变薛濯的命数，事到如今, 你可悔过？”

沈从墨垂下眸，掩盖住眸子里的冰冷憎恨，他冷硬道：“不曾后悔！”

天道似乎怒了，虚无空间中雷声连连，震耳欲聋。

“沈从墨，你本该是最可能成为神的人，但是你无视天道，试图逆天改命，现在肉身已毁，神魂也将消散，这就是你想得到的结果？！”

沈从墨忍不住笑出声，他讽刺道：“我只明白一点，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玉骨碟族就是你无法掌控的变数，所以你才对他们如此残忍！”

天道大怒：

“既然这样，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想拯救薛濯的命运吗，本座便让你拯救，本座允你重回人世，但你将深陷薛濯这三世轮回当中，若你能挣脱轮回，那本座便允你们一同活下去……”

刺耳的雷声逐渐停了下来，沈从墨还未察觉，他就再次失去意识……

……

九州大陆，凌霄剑宗玉宣峰。

沈从墨正要起身离开，他此次下山欲还薛家主母的恩情。

忽然，一道雷声响起，那俊美无双的仙人僵住身体，再次回国神来，他的脸上竟湿了一片。

沈从墨怔怔地摸过脸上的泪水，他竟一瞬间感觉到无比的绝望，以及疲惫。

自己是怎么了？

有一个人走进玉宣峰正殿，那人见沈从墨杵在那发呆，便喊道：“师弟，你不是要下山吗？”

沈从墨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那人是他的同门师兄，凌鹤凌子墨，也是凌霄剑宗的墨长老。

他从入宗门后就一直颇受师兄照顾，两人比亲生兄弟还要亲近。

师兄的卦术传承师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剑法也是。师尊仙逝后，他们师兄弟便是这世间最亲近的家人。

就连他们两个的字，都起的相似，因为世间无人再比师兄对他更好。

沈从墨收拾好情绪，淡淡道：“嗯，这就准备启程。”

凌鹤忽然道：“师弟……”

沈从墨看过去。

他的师兄面色变了变，又笑了笑，说：“没事……”

沈从墨下山后，数日回到宗门，并带回了一个名为薛濯的男孩。

那个男孩，竟是玉骨碟族……

……

……

薛濯听完凤钊的话快要疯了，他的眼里尽是破碎的泪水，脸上的情绪已然崩溃，他面如死灰，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压得他快要疯掉，懊恼，痛恨，自责……

他一直以为师尊从不偏袒于他，对他漠不关心，然而师尊做的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多。

啊啊啊啊啊——!

若是可以，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师尊遭受这种痛苦……

整个房间内，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像是一泽深潭，所有人都深深陷入，无法挣脱。

晏迟光和霍君祁也满脸绝望痛苦地捂住脸。

他们都想起来了……

晏迟光记起来了，他曾得到过光，但是他忘记了……

他的虞深，他的恩人，他的光，他深爱的人，曾经为了他，竟遭受到这么多的折磨，痛苦，他无法想象沈从墨经历一个又一个轮回，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这种无限历经轮回又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无法改变命运的痛苦，他怎么坚持下去的……

哪怕每次重复都会忘记一切，但是灵魂上刻印的痛苦又如何消除！

霍君祁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他死死地捂着嘴，但嗓间的悲恸泣声和沙哑低嚎却怎么也捂不住。

戚玉……是他的戚玉……

他为什么要忘记戚玉，戚玉最后一面他都没去看，他故意让自己恨戚玉，让自己忘记戚玉，然而印刻在心底的哀伤永远也抹除不掉。

他之前还对虞深那么差……

他该死！

三个本就经历过世间各种痛苦的男人此刻都面露崩溃的神色，他们眼里皆是痛苦，这一片空间都像是被他们的痛苦感染，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角落里的橘猫发出不安的叫声，它瑟瑟发抖地往角落里钻，仿佛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摧枯拉朽的绝望和痛苦。

凤钊，也就是凌子墨淡淡看了眼他们，他道：“没有时间再让你们继续悲伤了，你们要还想救师弟，就快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薛濯，晏迟光，霍君祁听到后，他们咬着牙压抑住内心的各种负面情绪。

现在虞深还活着，并且被薛穆带走了，他们当务之急就是救虞深。

至于痛苦和自责，他们现在还不配去想。

凌子墨接着回忆。

……

沈从墨经历了无数个轮回后，他的神魂开始虚弱，哪怕灵力和身体还是鼎盛时期，他的神魂已经疲惫不堪了。

他不知缘由，总觉得自己似乎深陷在一个怪圈当中，苦苦挣扎不开。

数次轮回后，在亲眼目睹薛濯的死亡后，沈从墨虽不记得自己经历过无数次薛濯的死亡，但看到薛濯的死亡后，他的痛苦和悲伤已经趋于极点，他快坚持不住了……

直到凌子墨参透天机，并且告诉沈从墨了他所经历的一切。

沈从墨苦笑：“怪不得，我感觉好累啊，快要绝望……”

凌子墨道：“师弟，我一直都知道你无法与命运对抗，也曾猜到你深陷轮回之苦，是我自私，觉得这样你才可以一直活下去……”

凌子墨已经泄露天机，他的头发开始快速苍白，面容也开始苍老。

天上雷声响起，像是在威胁，威严而愤怒。

沈从墨赶紧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他道：“师兄，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了也没用，我还是要继续进入这个轮回。”

只有不断进入轮回，他还有机会救薛濯……

哪怕一直都是失败，但一切都还没结束，总会有机会的。

更何况，就算他想放弃，天道怕是也不会让他停下这个轮回。

他终于想起一件事，轮回八苦是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他一直以为薛濯深陷轮回八苦，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终是因为放不下，便自愿承受这轮回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