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顾息醉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陆谦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满是血腥的试炼台。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轻,生怕伤到了陆谦舟。
四周还在不断响起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赞扬声,顾息醉一个字也没心情听。
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陆谦舟身上,顾息醉几乎听不到陆谦舟痛苦的呻.吟声,但他能感受到陆谦舟湿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上,时急时短,俨然十分痛苦。
感受着这呼吸频率,顾息醉心都揪了起来,明明这么痛苦,为什么都不愿意说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做的这么安静,连本能的忍痛声音都要忍着不发出。
顾息醉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
“痛了就表达出来,谁教你的这么一声不响,嗯?”
“嗯。”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回答的十分乖巧。
顾息醉欣慰的呼出一口气,等着陆谦舟表达自己的痛苦,可除了等到陆谦舟把他脖颈环的稍紧一点,就什么也没有了。
嘴上答应的再乖巧,照样一点也不改变。
顾息醉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先回家,回家了再好好教。
他走了几步路,却被拦住,拦他的正是他的师兄掌门衡九墨。
顾息醉浑身警惕,声音很冷:
“掌门,试炼结束了,也赢了,我们师徒二人可以回去了吗?”
衡九墨看着眼前的顾息醉,视线从顾息醉敛眉的脸,慢慢落到到他沾染鲜血的修长脖颈,最后又看向沾染顾息醉的罪魁祸首陆谦舟,眼眸幽深。
眼前的顾息醉又要走,衡九墨收敛了视线,眼中情绪快速散去,他看向顾息醉,无奈的笑了一声,问:
“高兴就喊师兄,生气就喊掌门,怎么,生气了,我就不是你师兄了?”
“掌门多虑了。”顾息醉很敷衍的回了一句,绕过衡九墨就要走。
“行,不喊师兄便不喊,”衡九墨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披风拿起,
“走这么急,披风也不要了?披上,你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我弄个坐骑来。”
顾息醉一个侧身,就躲过了衡九墨为他穿披风的动作。
这披风就是他故意脱掉的。
“不必了,再弄脏了掌门的披风,我怕这辈子都赔不起。坐骑也不必,”说到这儿,顾息醉垂眸,温柔的看了眼怀里的陆谦舟,轻声道,
“他受不了颠簸。”
陆谦舟环着顾息醉脖子的手一僵。
衡九墨第一次见顾息醉这么强硬,他抿唇,没再说什么,沉默的让开道。
顾息醉经过他身边后,衡九墨忽然回头,与顾息醉怀中的陆谦舟对视。
陆谦舟将头更靠近了些顾息醉的脖颈,幽深的眼眸与衡九墨对视。
衡九墨拿着披风的手暗中攥紧,将他珍贵的披风都捏出了褶皱。
在衡九墨手中披风险些要捏碎时,四周的人群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衡九墨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有一个人来到了试炼台,当着众人的面,捡起了地上的一颗药丸,说这药丸吃了能爆发修为,是正道的禁药。
这话一出,一下激起千层浪,大家顿了没多会儿,就立刻相信了此人的逻辑,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
毕竟,与其相信陆谦舟是凭自己能力赢的,明显相信陆谦舟是靠禁药赢的更有说服力,更让人舒服。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怒气,刚刚赞叹的有多热闹,现在怒骂声就有多激烈: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事。”
“对啊,两百年修为的狼妖,十三岁的陆谦舟就这么轻易打败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做的出来。”
“真是为了出名,什么都能做啊。”
“太恶心了,我刚刚竟然还为陆谦舟鼓掌,为这个使用正道禁药,投机取巧,正道的败类鼓掌?!”
“顾息醉,陆谦舟不许走,不许走!”
“事情败露了,就要逃跑是不是?!”
……
顾息醉脚步一顿,这四周的声音实在太难听刺耳,他就算专心在陆谦舟身上,也不可避免听到了,更没办法想象陆谦舟听到这些话的心情。
“别听。”顾息醉低声对陆谦舟道。
“嗯。”陆谦舟再次很听话的回了一声。
又是这么乖巧一个“嗯”字,顾息醉闭眼,忍着怒气的同时,心中越发心疼。
衡九墨敛眉,看向试炼台上的人,那人相貌平平无奇,看着就是个平凡的修真之人。
这人,到底是谁?
和衡九墨一样看过去的,还有顾息醉。
和衡九墨不同,顾息醉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台上的人,那人就是易容后的魔尊,季远廷。
原小说中没有这个剧情,陆谦舟试炼胜利以后,就此出名,类如天赋极佳,堪比清远仙尊的话到处传扬,小小年纪就在修真界有了不小的名气。
原小说根本没有这剧情,但顾息醉却能立刻锁定试炼台上的人是谁。
无论是原剧情,还是现在,季远廷都是想方设法想给陆谦舟这禁药的,因此能出来指认这禁药的,也只能是季远廷。
系统惊叹也不小,在顾息醉脑子里叽叽喳喳:
“这季远廷怎么回事,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他要这么害陆谦舟?疯了,要不要谈恋爱了,要不要娶媳妇了!”
顾息醉冷笑一声:
“就这样,还想娶我宝贝徒弟,呵。”
系统又开始不安,他真的好希望主角陆谦舟能谈个恋爱啊。
本来陆谦舟就不专心谈恋爱了,现在再来个看各种徒弟女婿不顺眼的师尊,那画面,简直要命啊。
“也不能这么说,可能,诶?你要做什么。”
系统惊讶的看着顾息醉把陆谦舟,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陆谦舟手松开顾息醉脖子的时候,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顾息醉不抱他才是正常的,他甚至连让顾息醉抱回去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顾息醉轻声对陆谦舟叮嘱了一句,身形在陆谦舟面前快速消失。
陆谦舟看着顾息醉消失的身影,忽然很后悔。
他为什么要把那把断剑扔了,如果没扔,他或许还可以继续走,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
顾息醉瞬间移行到试炼台上,手指微动,那把被陆谦舟惦记着,落在试炼台上的断剑,利落飞到顾息醉手中。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眉间微挑,二话不说,起剑就杀了过去。
季远廷还没从顾息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顾息醉带着杀气的断剑就刺了过来。
他只能迎战。
但是季远廷现在是易容,虽然他根本不怕这些正道之人,但是他此时若暴露真实身份,那他刚刚的指证可全都白费了功夫。
季远廷只能收敛武功,用着平常功夫应对,他武功上一直处于下风,但是口头上的上风可一直没落下:
“这就是你的反应?”
“怎么,心虚了,是要杀人灭口?”
他这几句话,十分能激起众怒,四周人集体呵斥顾息醉,有人甚至大声命令:
“顾息醉,你快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气势汹汹,显然一副要出手的架势。
由此人带领,四周有不少人准备出手。
有人思维周全,体谅到衡九墨的面子,补充了一句:
“衡掌门,你的师弟这般行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衡九墨微微一笑,微点头,像是十分赞同,回道:
“确实,过于胡闹。”
众人以为衡九墨要亲自教训自己的师弟,正想着便宜了顾息醉,没想到衡九墨一个抬手,之前那固若金罩的保护罩,又重新围了过去,将试炼台封的一丝不苟。
“衡掌门,你!”
衡九墨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刚刚眼中的笑意也尽数散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坐那种闪瞎人眼,金碧辉煌的座轿了:
“我师弟喜欢胡闹,让大家见怪了。”
众人一脸震惊,这种话不是收拾完胡闹的人,才该说的赔罪话吗,衡九墨是怎么说的这么自然,浑然天成的?!
早就听说衡九墨人金贵,事多又嚣张,今天算是切切实实见到了。
现在他们是想上去围攻顾息醉,都不行了。
季远廷看着四周起的保护罩,嘴角微微抽搐。
顾息醉攻势更加猛烈,他明显带着挑衅的声音道:
“再不出真本事,我可不陪你玩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季远廷刚回完这句话,所有的动作瞬间停住。
因为顾息醉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
季远廷看着顾息醉,脸上丝毫没有面临死亡的惧色,他讽刺的扯了扯嘴角问:
“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我?”
“看不出来吗?”
顾息醉不跟他废话,手中力道直接加大。
季远廷感到了明显的窒息感,他本能要还手,但又生生忍住。
他笃定,顾息醉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
顾息醉虽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这种情况就看谁能忍了。
顾息醉也看出了季远廷的心思,他忽然靠近季远廷,在季远廷耳畔说话,声音偏执,近乎疯魔:
“陆谦舟是我的一切,毁他的人都要死!”
意思是,他顾息醉已经为陆谦舟疯魔了,还会害怕当众杀人?
季远廷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终于在顾息醉再次加大力道的时候,周身法力大开。
被人扼住了脖子,再装平凡子弟根本没办法突围。
季远廷这法力,震开了顾息醉,也将四周的保护罩都震的粉碎。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衡九墨心中也跟着一跳,这保护罩是他花了大价钱入手的,非顶尖高手不可能破的这么彻底干脆。
他迅速看向被震开的顾息醉,发现顾息醉竟然没受多少伤。
顾息醉确实伤的很浅,他本来就有备而来,在察觉到季远廷运功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快速移行撤退的准备了。
保护罩破碎的瞬间,他就抓准时机,从保护罩破碎的空隙中,快速移行离开了保护罩。
如此顾息醉便处于保护罩外,保护罩替他挡了大部分的法力,他反而安然无恙。
季远廷眯眼看着毫发无损的顾息醉,心中惊叹不小,顾息醉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
既然中了顾息醉的计,身份公开便公开,他冷眼看四周之人,正要现出真身,却听顾息醉笑道:
“看到了吗?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在生死关头也能爆发这种惊人的力量,怎么,就偏偏我徒儿不行?”
季远廷要化真身的动作一顿。
能不现出真身,自然是不现出的好。
虽然魔尊的身份,会让他刚刚说的话的存疑,但是陆谦舟和魔族有染,也够陆谦舟受的。
只是这也会给季远廷招惹不少麻烦,他堂堂一个魔尊,竟然亲自去诬陷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他本来也不想亲自来,可他就是想亲眼看看顾息醉的无情无义,不择手段。
为了赢,顾息醉到底可以把自己的徒弟出卖到什么地步。
可顾息醉太不一样了,顾息醉抱起陆谦舟的瞬间,是季远廷从没见过的温柔小心。
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神看别人。
他怎么配有那样的眼神!
季远廷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拳,听着顾息醉完全维护自己徒弟的话语,他紧抿唇,没有回一句话。
四周人皆被顾息醉的逻辑给镇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息醉冷冷扫了圈四周的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你们这是在杀人,论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我怕是要甘拜下风了。”
这句话的攻击力是绝对的强悍。
要知道顾息醉的名声,在修真界可是出了名的差,顾息醉这句话,相当于把他们直接贬低到尘埃里了。
众人中立刻有人不服:
“我们怎么杀人了,哪里杀人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过激的话而已。
顾息醉快速移行到陆谦舟面前,看着地上的陆谦舟,蹲下身。
陆谦舟察觉到眼前的阴影,抬眸看去,努力眨着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顾息醉竟然回来了。
顾息醉笑问他:
“看着我做什么,还想让我抱?”
陆谦舟快速别过视线,不敢再看顾息醉。
顾息醉被陆谦舟弄的没脾气了,声音依旧极其温柔的问,生怕惊吓到了陆谦舟:
“躲这么快做什么,这么料定我不答应?想,就表达出来。”
陆谦舟垂在身侧的颤了颤,可以表达吗,表达了就能有回应吗?
刚刚顾息醉离开,原来是为了护他。
陆谦舟抬眸,看着单膝蹲在他面前的顾息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颤抖着嘴唇,才艰难的开口:
“我,我可以,被,被师尊抱回家吗?”
说完,陆谦舟心脏疯狂乱跳了起来,甚至不敢看顾息醉的眼睛,怕看到一丝拒绝的意味。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他应该疯了,忘了自己受到多少次的拒绝,忘了自己因为疼出声,而被嫌恶,而遭受了更多毒打的经历了吗?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好。”顾息醉答应了他。
仅仅一个字,陆谦舟却听的眼眶发热。
顾息醉低头,更加靠近陆谦舟,特别有耐心的继续低声问:
“为什么要我抱回家,是不是因为疼。”
“疼。”陆谦舟看着更近的顾息醉,轻声小心的吐出了一个字。
“哪里疼啊?”顾息醉真想立刻就抱住陆谦舟,他更加耐心的问。
陆谦舟知道顾息醉刚刚在干什么,也知道顾息醉想干什么。
问题是他愿不愿意配合。
“身上疼,心里更疼。”
此话一出,四周人一下静谧无声,没人再敢说自己根本没杀人的话。
谁敢说?
陆谦舟现在明明已经重伤的奄奄一息,他们刚刚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顾息醉轻轻摸了摸陆谦舟带血的脸颊,在有伤口的地方顿了顿,取出一滴血,飞给衡九墨。
衡九墨动作很快,施法接住。
顾息醉意思很明显,吃那种药,血液情况会和正常人不同,真相如何,一验血便知。
众人见状,更加不敢说话。
顾息醉看着陆谦舟,心疼的不行:
“疼就要说,记住了吗?”
“嗯。”这次这个字陆谦舟回的很慢,又很认真。
“想回家。”
“好,不过你这样,我怎么抱啊。”
陆谦舟看了眼顾息醉,心跳又忍不住加快,他发现,有时候顾息醉真的很恶劣。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抬手,朝顾息醉伸出手,不看顾息醉,声音发涩的开口:
“我,可以,被师尊抱回家吗?”
“当然。”顾息醉要被陆谦舟可爱死了,他两手托住陆谦舟胳膊,一把把陆谦舟抱了起来。
陆谦舟熟练的环住顾息醉的脖子,下巴靠在顾息醉的肩膀上,头往顾息醉脖颈靠近了些,在顾息醉耳朵后方出声:
“疼。”
顾息醉耳朵被说的一痒,他立刻把脚步放的更慢更轻了些。
陆谦舟明显感受到顾息醉的温柔回应。
“师尊,疼。”
脚步更轻更慢。
“疼。”
“嗯。”
“师尊,疼。”
“诶?这里怎么有只蜗牛超过我们了?”
“师尊,疼。”
“疼。”
……
陆谦舟还是不停的说,只是后面的声音越来越黏糊,跟撒娇似的。
回到家的时候,陆谦舟已经趴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可能因为发泄了痛苦,也可能因为是他的折扇起作用了。
一路上,顾息醉都在用折扇上的法力给陆谦舟止痛。
在路上,他不敢妄用自己的法力,怕反噬发作,不能把陆谦舟小心翼翼的带回家。
现在在家了,顾息醉便可以没有顾忌的施法了。
陆谦舟昏迷中,感觉被一片温暖围绕,就像顾息醉的怀抱一样温暖,他很快感觉不到痛了。
是顾息醉在帮他疗伤吗?
或许是想知道答案的心过于强烈,昏迷中,陆谦舟半途有一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趴在他床旁的顾息醉。
陆谦舟心尖发颤,想要伸手去碰顾息醉,忽然一片阴影压了过来。
衡九墨过来了。
“胡闹!”
他看到昏迷的顾息醉,吐出了两个字,立刻弯腰,俯身打横抱起顾息醉,长腿迈开,一瞬间就出了房间,消失了踪影。
陆谦舟想伸出的手,落了空,紧紧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