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在安排好将重伤的夏油杰送回高专接受家入硝子的治疗后, 风间院斓发现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戒指盒消失不见了。

猜测是在与伏黑甚尔战斗时,或者在为夏油杰包扎时掉落的风间院斓,立刻返回了温泉旅馆仔细寻找。

他找了很久。

然而无论他怎样寻找, 都找不到那枚戒指。

——却意外在森林里找到了一张碎纸的残片。

是赛船的赌票票根。

从残缺的笔画来看,地点在东京, 时间则刚好是针对天内理子的悬赏刚发布不久。

风间院斓不相信巧合, 尤其他还记得伏黑甚尔在和他战斗时提起过“刚嬴了一大笔钱”。

这样一来,能将这张残片遗留在这里的,只有伏黑甚尔,夏油杰,以及……

库洛洛。

风间院斓立刻将这张残片的照片发给槚田。

这位博多顶尖的情报师立刻找到了对应的赌票形制,确认了具体的赛船场, 同时调取了在残片上遗留的时间段内赛船场附近的所有监控。

只是在风间院斓意料之中的, 所有监控视频都被删得干干净净。

库洛洛的行事风格向来严密, 就像他虽然不知道风间院斓的存在、不知道会有人追踪自己, 但还是在带走五条悟之后利用夏油杰做了障眼法,迷惑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监控视频也同样如此。

库洛洛不想留下踪迹时,总是会细心严密的抹除所有能证明他存在的证据。

但是,库洛洛漏了一件事。

“咖啡的味道。”风间院斓忽然出声。

他想起在森林里时嗅到的几近于无的咖啡气息,和夏油杰身上沾染的一点浅淡到马上就会消失的咖啡味道。

所有人刚刚泡过温泉, 除了温泉旅馆的硫磺味道之外所有的味道都被洗掉。

夏油杰身上的咖啡味道是离开温泉后染上的。

而在那段时间,他接触到的只有一个人——库洛洛。

风间院斓冷静向槚田道:“先搜索赛船场附近所有咖啡店的监控,如果找不到黑发黑眼、额头缠着绷带的年轻男性, 就再向外扩散, 比对东京所有有咖啡售卖的地方的监控。”

有了咖啡店这个线索,槚田很快找到了一段赛船场旁边咖啡店的监控视频。

并没有库洛洛直接出境,而是一个西装男人在向咖啡店员抱怨“甚尔”, 并要按照另一个人的口味买咖啡。他在言语中提到这是为新认识的一位年轻先生买的咖啡,虽然那位年轻先生的额头上缠着绷带,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比起“甚尔”还是显得正常不少。

在对比过这名西装男人的身份后,槚田发现他是在咒术师黑市与伏黑甚尔联络的中介人。

既然如此……

最后一块思维拼图到手,风间院斓反推出了库洛洛和伏黑甚尔的全部计划。

库洛洛身上的赌票票根,却是伏黑甚尔拿了嬴的钱……所以,库洛洛是在发现伏黑甚尔接下了杀死星浆体的任务之后,雇佣了伏黑甚尔顺手重伤五条悟,以伺机将其带走吗?

假设库洛洛的目的是偷走五条悟的术式,那么根据他的念能力发动条件,他必须要亲眼见到五条悟的术式效果。

但自己提前遇到了伏黑甚尔并解决,使得伏黑甚尔没有机会与五条悟战斗,库洛洛自然没有办法完整的看到五条悟的术式效果,也就无法偷走。

这样的话,被库洛洛带走的五条悟暂时还是安全的。

风间院斓抬手摩挲着下颔,陷入了沉思。

五条悟虽然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不靠谱,但既然能对他产生怀疑,说明五条悟本身还是清醒可靠的,只是性格表露时较正常人顽劣不少。

那大概是可以相信,五条悟暂时不会被库洛洛骗得什么都吐露出去,被偷走能力。

但是夏油杰……

“最近多关注下东京,尤其是与咒术师们有关系的政府和财团。”风间院斓平静道:“夏油杰的术式很可能被偷盗过但是失败,有人能偷走咒术师术式的事暴露,加上五条悟失踪、星浆体失踪,咒术师们的反应不会太平淡。”

“库洛洛喜欢趁乱行事,但不会太过冒险。在咒术师放松警惕之前,他不会远距离带走五条悟,而且他需要五条悟向他展现术式,一定会产生战斗。”

风间院斓冷静得可怕,不过片刻就捋顺清了所有事情,并提前判断出了东京政府和咒术师们的反应。

“如果东京和东京附近发生不明的大规模战斗,第一时间告诉我。”

“……”

槚田扯了扯嘴角,艰难道:“现在就有一场战斗,发生在东京市郊的山里,卫星监测到了那边的力量波动。”

“还有,BOSS,返程的雇佣兵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检查伏黑甚尔的随身物品,发现他可能有一个孩子。”

风间院斓瞳孔紧缩。

立刻赶往东京市郊深山的风间院斓,果然看到了正在战斗中的五条悟和库洛洛。

两人的战斗声势浩大,小半个荒山被炸得几乎消失,漫天飞扬的黄土中隐约可见五条悟从空中跃过的身影,还有紧随其后的库洛洛。

风间院斓敏锐的发觉库洛洛手中散发着微微光芒的书正不断翻开着,并且能看到有书签插/在其中几页。

——库洛洛使用被偷盗来的能力时,必须将【盗贼的秘籍】具现化出的书籍翻到对应的那一页。

但另一项偷来的念能力【书签之章 】,却打破了理论上只能同时使用一项念能力的情况,只要将书签插/到对应的书页,就可以快速且同时使用多项念能力。

即便是天生六眼的天才,五条悟此时也不过是二年级尚未毕业的年轻咒术师,对咒力的应用和对自身的了解尚且稚嫩,哪里比得上念能力多且广、早就在无数次与死亡做赌的战斗中对自身能力摸得透彻的库洛洛。

风间院斓赶到时,五条悟已经快要被库洛洛的念能力逼到极限。

五条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额头上纹着正十字架的年轻男人,和之前袭击自己的怪鱼带着同样的气息,他不敢大意,【无下限】术式始终展开着,六眼也高速运转紧紧的盯住这个自称叫库洛洛·鲁西鲁的男人。

然而随着战斗的时间拉长,五条悟逐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吃力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强的了,但当他和库洛洛相比,却立刻就能看出他对咒力的应用有多粗糙。

库洛洛就像是耐心而恶劣的猎人,喜欢一步一步慢慢紧逼,将自己的所掌握的一切资源都利用到极致,且丝毫不惧受伤乃至死亡。

他是个冷静的疯子。

终于,五条悟喘了口气,准备公开自己的术式情报,以加强术式的效果。

“我的术式【无下限】……”

库洛洛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加深。

——偷盗能力的发动条件之一,必须要对方说出和自己能力有关的事情。

然而就在库洛洛以为自己想要的即将到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语。

“闭嘴——!”

一道燃烧着火焰的身影疾速破空而来,手中一柄裹满血肉的残刀从上至下劈向库洛洛,掀起的风锐利如刀刃,稍微带到便是一道伤口。

库洛洛眼神一变,反应迅速的向旁边跃开。

那残刀收势不及,裹挟着万钧之力毫不留情的斩下,深深劈进土地,直将整座山劈得剧烈晃动发出轰鸣,而库洛洛原本站立的位置更是像是经历了一场爆炸一般,硬生生被劈碎了整片岩石土层,碎石迸飞。

突发的状况之下库洛洛急速分析,最后从来人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凶狠,遗憾的判断今晚他和五条悟之间的战斗是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不过,火焰完全没有伤害到来者身躯的趋势,似乎是来者的能力。

库洛洛冷静的观察着来者,想要透过火焰看到来者的面容。

然而他失败了。

来者身上的火焰就像是仇恨和毁灭本身,将来者的面容和身形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使得来者即便就在众人眼前,也仿佛身处永夜的黑暗。

“你是……”只有五条悟借助着六眼,隐约从火焰中看到了一双冰冷锋利的蓝色眼眸。

他愣了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他在哪见过这双眼睛吗?

“闭嘴,别被偷走能力。”

来者却在五条悟刚张开嘴时,就沉声喝止了他。

五条悟和库洛洛同时愣住了。

知道自己能偷盗能力……是谁?

库洛洛眼神一厉,却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今夜他暂时是无法拿走五条悟的术式了。

手中的书页自动翻开,库洛洛仰头浅笑。

来者心中一突,立刻扑上去想要制止库洛洛。

然而他慢了一步。

谨慎的库洛洛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自己与五条悟之间的战斗被打断,所以另一项念能力始终展开着,只待他将手放在书封面上的掌印上,就会立刻将他和被他提前打上印记的五条悟瞬移到另一个空间。

同时,为了防止被人干扰他的瞬移,库洛洛放出了另一项念能力炸/弹扔向来者。

来者只能惊怒的看着库洛洛和五条悟的身影在瞬间消失,闪电照亮了库洛洛最后那个含笑的冰冷眼神。

“轰隆——!”

天空响起惊雷。

暴雨很快下了起来。

火焰一点点熄灭,残刀也化作火焰消失,风间院斓的身形出现。

因为专注于想要抓住库洛洛,风间院斓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防御炸/弹,念能力炸/弹/爆炸时产生的念能力残片划破了他的身躯,鲜血透过浅灰色浴衣渗透出来,显得极为骇人。

手机响了起来。

风间院斓有些迟钝的从库洛洛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抬手接起了电话。

“伏黑甚尔确实有一个孩子,叫伏黑惠,目前处于放养状态……”槚田的声音传来。

“库洛洛。”风间院斓嗓音沙哑,打断了他:“在东京。”

“他的瞬移能力我曾经试探过,距离有极限。你去查。”风间院斓眸光很冷,像是无光的永夜:“只要他还在东京,就必定留下痕迹。”

……

虽然那枚让风间院斓想到织田作之助发色的红宝石戒指不见踪影,但好在临时用毛线编织的戒指圈凭借着灵巧技艺的支撑,也还算过得去。

求婚成功的风间院斓坐在客厅的矮几后,面容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正笑眯眯的看着织田作之助做着出门前的准备。

“你是要和我一起出门吗?”织田作之助丝毫不避讳的当着风间院斓的面脱掉睡衣,换上日常出门时的黑色衬衫。

凌晨时因为风间院斓只敲门不说话,织田作之助还以为是找上门的敌人,也就无心换下被惊醒时的睡衣。等风间院斓进到他家后,事情又一件接一件,直到现在才终于换掉睡衣。

织田作之助弯腰将携带枪/支的皮带捡起穿好扣上,又将双/枪重新塞进枪/袋里。

黑色的皮带交叉束/缚在被黑色衬衫包裹住的脊背上,让肌肉线条和结实的腰身显露无疑。

风间院斓定定的看了几眼,才不动声色的转回视线,懒洋洋的趴在矮几上单手撑着脸颊,姿态放松的笑着道:“虽然很想和织田作一起生活,但是我被抢走的东西实在太重要,这次抓到线索也没办法搁置不管。”

青年叹了口气,惋惜道:“不能和织田作一起上下班,真是人生憾事。”

织田作之助伸手去拿外套的动作僵住。

虽然他神使鬼差的答应了风间院斓,但他还是有点没适应这种毫不克制的浓烈感情,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但风间院斓只要一抓住机会就大胆而热烈的表述他对织田作之助的感受和情感,就算没机会也制造机会,再刁钻的角度都能被他夸出花来。一通接一通的言语,直接覆盖掉了织田作之助心中的疑惑。

“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找寻一切可以溜回来的机会来见你的。”风间院斓眨了眨单眼,像是在和织田作之助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织田作之助也被这种幼稚得仿佛小孩子、但十足可爱的行为逗得浅笑起来。

“还有这个。”风间院斓双手从身边沙发上的伏黑惠腋下伸过,将圆滚滚一团的幼童举了起来,向织田作之助道:“这孩子也拜托织田作了。”

“我去的地方太危险,没办法带这孩子,横滨除了织田作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风间院斓可怜巴巴的道:“总不能眼看着这孩子饿死在街角的垃圾桶里,那太可怜了。”

说着,风间院斓修长的手指一戳伏黑惠圆圆的脸颊,让他皱起了眉不知道这个大人想要干吗。

但在织田作之助看来,就是一大一小都同时在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要是不管的话,这两个都会露宿街头,饿死在垃圾桶里。

“啊……”织田作之助有些犹豫:“最近横滨因为流言,抢所谓的遗产很疯狂。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家不管的话,怕是有危险。”

“这样的话,只能带着他上班了吗?”织田作之助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

风间院斓先是高兴织田作之助接受了伏黑惠的存在,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意思是……这个臭孩子可以被织田作全天抱着上班??

风间院斓俊美的面容顿时垮了下来。

伏黑惠默默的扭过头,不想去看这两个人。

——其实他睡到一半就被嗡嗡嗡的说话声吵醒了,围观了这两个人后半段的全部互动。

总觉得,对这个银白发的家伙有种莫名的嫌弃。

尚年幼的孩子默默的想:他可能讨厌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