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脑袋轻轻抵着墙壁, 微仰脸别过学生所在的方向，不甚在意。

九十九林偷偷瞄了一眼，见五条老师视线不在自己身上, 悄悄松了口气。

得益于系统的痛感减免，手术刀划开胸膛, 微型炸弹取出来时, 他没感觉到多少疼痛。

“又要麻烦与谢野小姐了。”九十九林不好意思抿起嘴，垂眸道谢。

与谢野晶子发现他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笑涡。

她看着数次游走生死边际而依旧眼神清澈的青年, 虽然知道这是个不正常的笨蛋, 但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请君勿死」极耀眼的白光遮住医师与病人的视线，五条悟此刻偏头向九十九林的方向投去目光。

其实六眼不需要看, 整个治疗过程五条悟一清二楚。包括那颗附在学生心口和脉搏一起跳动的炸弹, 他能看到它如何挤压开周围的血肉, 盘踞于九十九林的胸口。

刀尖划开莹白的肌肤, 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涌出, 学生的表情淡漠, 就像早已习惯。

白光弱下时，五条悟的手隔着无下限术式虚虚搭在与谢野晶子肩上“医师小姐可以给我们留出一点私人空间吗？”

他晃晃手机说道“钱已经汇到账户上了。”

顾客是上帝, 与谢野晶子侧了“上帝”一眼道“当然没问题, 请便。”

五条悟拉过椅子反转, 岔开腿跨坐，下巴搁在椅背上, 两指捏起取出的炸弹对准灯光。

“真是漂亮的炸弹~”

九十九林正低头扣扣子，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危机感升起来。

老师要开始翻旧账了怎么办!难道要临时编什么借口糊弄五条老师吗？

不，五条老师又不是森鸥外……果然还是不想说谎。

因为无法解释自己一系列行为, 也不想让让自己陷入支吾的尴尬境地, 九十九林决定先发制人“老师是这样的——”

五条悟的眼神瞬间专注向他, 九十九林隔着眼罩仿佛看到那双盛着星海的双眸，紧张得喉结滚动，忍不住悄悄虚握双手。

“高层那儿一定有另外的手段对天元形成掣肘，所以我们需要同时考虑两方的压力……”

九十九林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记忆里关于高层会议室缺失的后半段记忆，现在藉由超推理补全。

但五条老师依旧处于遗忘状态，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天元，他现下说这些岂不是很突兀

“掣肘……林指结界里的五位始源术士？”谈到正事，五条悟语气稍稍认真了一分，不过整个人仍然懒懒散散挂在椅子上。

不清楚学生话语中的确切内容，并不妨碍五条悟顺着思路说下去。

经历了几次事件，五条悟不知不觉默认九十九林思维的一贯正确性。

学生去意大利期间，他甚至偶尔产生“遇事不决，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林酱”的念头，当然最后打消了。

两人奇妙合上脑回路，九十九林眼睛瞪得溜圆，“好厉害，五条老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开始怀疑信息模糊是否对五条悟真的有效用。

“不久前。”五条悟嘴角微微勾起，假意推脱，“顺手而已。”

五条悟行事大多跟着直觉走，某个偶然间他灵光一闪，想知道关于天元周围的守备情况，依托强大的情报源他立刻清楚了。

“那五条老师猜到了吗，我们要用天逆鉾杀谁？”九十九林这时候倒又不怕了，理直气壮起来。

九十九林一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从五条悟怀里抽出特级咒具，仰头与他对视。

从门口看去，九十九林就像错位窝在五条悟怀中。

五条悟不用低头，只需将视线略微下移便能看见九十九林兴奋得发亮的双眼。天赋异禀的感知力叫五条悟错觉，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越过空间上的距离扑在他脸上。

“所以是天元？”五条悟几乎要笑出声，他大手按住眼前那颗金色的脑袋，“林酱还真是……彻底站在正论背面啊。”

一锅端掉高层和天元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除了九十九林，也只有五条悟本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且计划实施了。

九十九林打了个滚从五条悟的魔爪下挣脱，又绕回来将天逆鉾塞回老师手里，以眼神催促他赶紧修复。

“天元死后结界破灭，日本咒术师会迎来一波诅咒集体暴动，我们必须尽可能调配人手降低损失，做好提前安排。”

九十九林接着跟五条悟说明天元结界的养蛊论猜想。

“……天元一死，日本咒术界减到他国的规模后，不论是诅咒或咒术师，再也不会诞生如此多数量的特级。

千年一个轮回，五条老师将是真正意义上古往今来的最强啦，其他同期咒术师同样成为历史上巅峰辈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是诸神黄昏前最后的辉煌。九十九林脑海中闪过同伴一张张脸，赞叹道。

五条悟低头给夜蛾正道发了几条信息，有关未来几天高专咒术师调度方面的问题。

听完九十九林近似落幕前的感慨，五条悟无端不喜，他反问了一句“林酱呢？”

“什么？”九十九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蠢。”五条悟撇撇嘴，三两下修复完天逆鉾扔给他。

“老师我、还有其他同期，林又在什么位置？”五条悟依次伸出手指示意。

“唔……”九十九林的确没把自己算进去。

完成全部任务后的自己，复活后大概是……“一个普通人？”

糟糕的回答，五条悟不满意，敷衍之极地点点头，“普通的林同学想怎么做？”

他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九十九林于是绕回正题，“作战计划吗？五条老师拖住五位始源术士，我控制天元强行现身并杀了他。”

计划简单粗暴，颇具五条悟单刀直入风格的精髓。

“距离林酱那个奇奇怪怪获得信息的术式结束还有多久？”五条悟若有所思问道。

“八个小时。”怎么突然问这个

九十九林冒出一种预感，五条老师应该不至于打算现在就杀到天元面前吧？

事与愿违，五条悟实在讨厌超推理的屏蔽效果，不想再多体验一次。

“择日不如撞日，林酱我们行动吧！”

五条悟露出笑容。